暮煙四起,瞑色蒼茫。
一盤明月,幽寒四射,鑒人眉發。
臨江城外。
此刻傷勢已經完全恢復的火中云,站在城墻之下,眺望著遠處巍峨聳立的塔樓,緩緩說道:“真是沒想到,天魔令竟然出現在在那楚懷手中。”
旁邊鬼面佛陀雙手合十,沉聲道:“此事似乎有些詭異。”
“此話何意?”火中云眉頭微微一挑。
鬼面佛陀面色凝重,道:“天魔令乃是我魔教傳承之物,除了封魔井下沉寂千年的至寶之外,此物就是魔教教主信物,重中之重。”
“但天魔令隨著江教主失蹤后,便也隨之消失不見了,這幾年來我人宗也花費了大量的心力和精力搜尋這天魔令,一直都是杳無音信,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楚懷手中?”
鬼面佛陀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火中云微微頷首:“你說的沒錯,但是宗主讓我等調查此事,我覺得寧可信錯,不能錯過。”
天魔令重要性,對于魔教不言而喻。
沒有天魔令的魔教教主,總歸是缺少了一些正統性,就像是當今人皇沒有大燕玉璽一般。
鬼面佛陀點了點頭,他也清楚天魔令的重要性,此事必定要調查清楚。
到底楚懷手中所拿的是不是天魔令很重要,而且就算是假的,他怎么仿制出來的這天魔令,都是關于江尚的訊息。
火中云笑了笑,道:“先去打探情況,到時候伺機而動,這小小的臨湖別院莫非還能有一品高手不成?”
楚懷的老子楚南英是江南道的道主,身邊可能都沒有一品高手護身,更不用說這楚懷了,而鬼面佛陀和火中云皆是二品巔峰的修為,尤其是鬼面佛陀,在虎榜之上都是排名三十七的存在。
兩人說罷,身軀一縱,便向著臨江城內去了。
臨湖別院。
別院外粉墻環護,綠柳周垂,六間垂花門樓,四面分別抄手游廊。
院中甬路相銜,四通八達,蒼勁的山石點綴著,抱廈之上懸“戒欲戒躁”的匾額。
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瓏,后院滿架綠柳植被,一帶娟娟溪流而去,形成一方水池。
上方是白石板路鋪地,盡顯典雅奢華。
在別院深處的臥房當中。
一個身穿華服,臉色蒼白的青年男子,舔著嘴唇,眼中浮現一抹精光,看著面前東躲XZ的婦人。
“小娘子,這里都是我的地方,你往哪里跑啊?”
“楚公子,賤妾已有了夫家,而且乃是蒲柳之姿,焉能服侍公子......”
婦人此刻身軀蜷縮在一起,雙眼帶著一絲膽怯。
眼前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楚南英之子楚懷,臨江城有名的花花太歲 當年楚南英與其夫人關系極好,可惜其夫人在生下楚懷后便撒手人寰,雖然后來楚南英再續小妾,但始終未誕下子嗣,所以對于唯一的兒子楚懷也是寵溺至極,使得楚懷驕奢淫逸,沉醉于紙醉金迷。
其紈绔,好色之名可謂江南道家喻戶曉。
而且楚懷喜好婦人,經常去綁一些美貌婦人玩樂,楚南英多次幫他擦了這屁股,所以一直都是沒有太大的麻煩。
直到飛鷹堡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動靜太大了,楚南英不得已才將他禁足在臨湖別院。
但楚懷并沒有就此收斂,依舊我行我素,派遣麾下狗腿子前去捆綁有夫之婦。
楚懷笑了笑,道:“本公子喜歡的就是你這環肥燕瘦、豐腴綽約的美人,你從了我,你快活,我也快活,你若是不從我,我則更加快活,你則是要少不了一些苦頭吃了......”
婦人聽到楚懷的話,臉色嚇得蒼白,“我家...丈夫若是知曉......”
“知曉便知曉好了。”
楚懷冷笑一聲,“他若是尋來那是最好,我便讓他親眼看看又何妨?”
說著,楚懷似乎饑渴難耐,上前便要抓向那婦人。
“不,不要!”
婦人看到這,尖叫的向著遠處跑去。
“你往哪里跑!?”
楚懷大笑一聲,便快步追了上去。
屋內聲響跌起,肆無忌憚的笑聲求饒之聲交織著。
“沒想到楚懷還有這等嗜好。”
火中云站在屋檐之上,嘴角泛起一抹冷謿。
透過朦朧的紗窗,臥房當中發生的一幕被兩人看的真切。
鬼面佛陀道:“楚南英難逃其咎。”
楚懷能夠這般肆無忌憚,此事不怪旁人,只怪楚南英。
在這江南道當中,楚南英還能庇護一二,若是到了玉京城當中,大燕政權中心之地,楚懷還如此囂張,別說楚南英能否保住他,可能連楚南英自己都要遭到牽連。
“嗯!?”
就在這時,楚懷追著婦人的時候,腰間一塊令牌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天魔令!?”
兩人看到這,都是心神一震。
他們二人作為魔教人宗的高手,雖然從來沒有機會近身接觸江尚,但也是在遠遠的位置看到過江尚,自然也能夠看到江尚腰間的天魔令。
眼前那令牌與天魔令形狀大小一般無二,甚至樣式基本都大差不差。
若是沒見過天魔令的人,肯定是不可能還原仿造的如此程度的。
就算楚懷是仿制的,那說明他是真的見到過天魔令的,說不定可能知道如今江尚的消息。
鬼面佛陀和火中云兩人對視了一眼。
“嗖嗖!”
火中云性子烈,手中勁氣蓬勃,手掌一托,隨后猛地一抬。
“嘩啦啦!”“嘩啦啦!”
只見的那臥房之上的屋頂猛地掀起,向著后方翻去,掀起大片塵土。
“誰!?誰這么大的膽子!?”
楚懷動作一頓,驚愕的看著面前一幕。
自己正在行那茍且之事,屋頂竟然被人掀了?
下一刻,鬼面佛陀身軀一縱,一掌向著他沖了過去。
鬼面佛陀乃是二品巔峰的高手,而且還是龍虎榜之上的二品巔峰高手,最接近一品高手的人,速度之快根本就不是楚懷能夠看清楚的。
“住手!”
就在這時,一道暴喝之聲從遠處傳來。
隨后一掌迎向了鬼面佛陀。
“砰!”
“咔嚓!咔嚓!”
只聽到手臂骨斷裂之聲,清晰入耳,來人面色一片蒼白,汗水充斥在額頭之上,腳步更是連連向著后方退去。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楚南英安排保護楚懷的三品高手之一白化掌崔永。
三品修為放在江湖當中也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面對鬼面佛陀這等二品巔峰高手,卻根本不是一招之敵。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三品高手也是出現,紛紛擋在驚魂未定的楚懷面前。
“快,給我殺了他們,快!”
楚懷雙腳蹬著地,連連向著后方退去,神色驚恐萬分。
“擋我者死!”
火中云手腕一轉,一把長纓槍出現在手中,化成一道寒芒飚射而出。
槍迅猛如龍,威勢不可阻擋。
火中云!
來人是魔教人宗高手火中云!
兩個三品高手全力施為,但依舊被逼的連連后退,心中卻是大為震撼,這就是魔教人宗護法的實力嗎?
魔教人宗,只是魔教分支勢力之一,僅僅是魔教其中一個護法便如此了得,那么魔教其余高手豈非更加高深莫測,怪不得當年能夠在大燕江湖掀起腥風血雨來。
雖然他們心中早就有了防備,但依舊被火中云逼的連連后退。
遠處,一座閣樓瞭望臺上。
“席兄,如今那魔教高手已出,難道還不收網?”楚南英有些著急的道。
畢竟楚懷現在正在亂戰中心,誰也不清楚會不會被氣勁誤殺。
“別著急,李復周還沒有出現呢。”
席繼魁幽幽的道。
他可不關心楚懷的生死,在他看來,楚懷這樣沒用的廢物死了也就死了,若是不死,將來說不定還會干出何等齷齪之事來,貽笑大方。
席繼魁關心的是,今日魔教還有沒有其他高手出現了。
楚南英沉聲道:“我的人手明顯不是魔教兩人的對手,此刻不逼他們一手,魔教之人又怎么還會再現身?”
席繼魁微微頷首,認為楚南英說的也并不是沒有道理,隨后看向了身后的洪元武等五個金字捕頭。
洪元武眼中一凜,心中會意,隨后快步向著火中云和鬼面佛陀沖去。
火中云手中長槍迅猛,動勢如雷,兩個三品高手根本就不是他對手。
槍中日月!
只見那槍鋒一轉,化成無數冰冷的寒流激蕩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出,直接洞穿了前方那人咽喉。
“汩汩!”
那三品高手眼中盡是難以置信,隨后神光消散。
“撲通!”
隨著火中云長槍,鮮血飚射一地,身軀也是隨之倒下。
楚懷看到這,頓時雙眼一睜。
他可是十分清楚楚南英派遣保護自己高手的實力,此刻竟然被那持槍的壯漢刺個通透,那持槍之人必是更加了得高手,當下被嚇得魂飛魄散。
“你.....你不要殺我,我爹是楚南英,江南道的道主。”
“就算我是你爹,你今天都要死。”
火中云冷笑一聲,大步欺進。
就在這時,心中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來,手臂上的汗毛都是豎起,連忙架起長槍抵擋。
“嗤嗤!”“嗤嗤!”
那數道刃光迎向了長槍,火中云只覺得手臂一麻,手中長槍險些丟了出去。
有高手!
火中云心中一駭,隨后連忙看了過去,失聲道:“玄衣衛的人!?”
一旁鬼面佛陀也是眉頭一凝,暗道一聲壞了。
前方五個玄衣衛金字捕頭,顯然今天是有備而來,這說明他們此刻已經陷入了埋伏。
玄衣衛金字捕頭雖然不是個個都是二品巔峰,但是實力大多二品中上游的存在,再加上眼前五人之多,自己和火中云未必能夠對付。
更何況周圍必定還有銀字捕頭和銅字捕頭,他們形成的箭雨也是極為麻煩。
“先走!”
鬼面佛陀當即清喝道。
“哪里走!?”
洪元武冷笑一聲,一刀便是劈了過來。
刀光快如疾風,勢大力沉。
其余四個金字捕頭也是縱身圍了上來,攔住了火中云和鬼面佛陀的去路。
俗話說得好,好虎架不住群狼,雖然火中云和鬼面佛陀修為占據一絲優勢,但此刻面對五大金字捕頭卻是捉襟見肘。
不到片刻間,火中云已經被刀氣所傷,袖口之上已被鮮血染透。
“鬼老頭,你先走,我來斷后!”
火中云再次擋住那狂風暴雨的攻勢低喝道:“此消息一定要告訴宗主。”
鬼面佛還沒有回話,當即就被那洪元武及其他兩個金字捕頭逼退。
“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洪元武嘴角帶著一絲獰笑,殺氣更盛了。
魔教高手,殺之即可名震天下,而且還能得到總都督的嘉獎,眼下大好機會,他們怎么可能會放過。
隨著時間的拉長,火中云和鬼面佛陀就像是狂風暴雨當中的小舟,搖搖欲墜。
“哧!”
就在這時,月光傾覆。
一道冷冽的刀氣四溢而來,仿佛要把整個庭院都鯨吞了一般。
“砰!”“砰!”“砰!”“砰!”
爆裂的刀氣掃來,五個金字捕頭全部被這一刀刀氣逼退,臉上都是露出驚駭莫名之色。
來者是誰!?
竟然一刀逼退五大金字捕頭。
狂風漸止,前方一個扛著巨刀的男子緩步走來,沒走一步好似都踏在了眾人心臟之上,咚咚作響。
那巨刀之上還浮現著灼灼白氣。
男子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顧人我!?”
洪元武失聲道。
魔教人宗的顧人我,除了李復周之外最厲害的高手。
手中一把巨刀不知道殺了多少成名高手。
“你們走!我來斷后!”
顧人我聲音低沉,擲地有聲,隨后看向了遠處,“席繼魁,你莫非就只會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不成?”
席繼魁!?
聽到這名字,火中云和鬼面佛陀臉色都是微微一變,原來此次埋伏他們的人是席繼魁。
席繼魁身軀一縱,瞬息間便落到了庭院前,“李復周沒來,還真是讓我失望,不過你的頭顱也不是不能接受。”
說話間,其手中的龍鳳雙環一伸,只見月光之下,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想要我的頭,那也要看你的本事。”
顧人我面無表情,手中巨刀一斬。
“嘩啦啦!”
夜空之下,巨刀橫空落下,刀氣四溢,兩側的空氣就像是被分開的潮水一般。
席繼魁手中龍鳳雙環一擺,兩道光環化成了月光。
“砰砰砰砰!”
氣勁震蕩,狂暴的余波向著兩旁沖蕩而去。
下一刻,兩人已然貼身上前,刀光和龍鳳雙環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太快了!
一個是地花巔峰,一個天花境界,兩人交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們的招式。
在刀光四溢中,似有龍鳳齊鳴。
“好可怕的實力!”
楚南英在遠處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大為震動。
這就是江湖當中一品高手的實力嗎?
實在是可怕,即使大燕有了真一教,人皇還要成立玄衣衛,看來這其中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若真是有人一統了江湖,顛覆了整個大燕王朝也不是沒有可能。
廟堂和江湖,不可分割。
“嘩嘩嘩嘩!”
與此同時,天空之上數道破勁飛箭刺出,火中云和鬼面佛陀只能勉力招架。
這些破勁飛弩威力極強,再加上都是銀字捕頭和銅字捕頭射出,若是全盛時期倒是不懼怕,但此刻旁邊還有五個金字捕頭虎視眈眈,怎么能讓他們不急?
一輪箭雨過后,洪元武等人再次沖向了火中云與鬼面佛陀。
場中一片混亂。
而后大地開始顫抖起來。
“不好,還有人再向這邊趕來。”鬼面佛陀心中一沉。
火中云的臉色也是變得極為難看。
“今天你們誰也走不掉。”
席繼魁手中龍鳳雙環舞動詭異且極快,步伐更是巧妙,再加上境界上的壓制,即使顧人我也是被逼的連連后退。
“破!”
陡然間,一道龍吟之聲震蕩而出,那席繼魁手中的雙環仿佛化成了一道金龍,瘋狂的向著顧人我而去。
“嗵!”
顧人我內力灌輸在巨刀之上,一刀橫在胸前,頓時一股狂暴的勁道襲來。
“哇!”
一口鮮血噴灑而出,腳步也是顯得有些虛浮。
“殺!”
洪元武眼中殺意大現,一刀橫劈了去。
火中云招架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刀光襲來。
下一刻,鬼面佛陀擋在他的身前,擊退了洪元武。
“噗嗤!”
還沒有等二人喘口氣,又是一道刃光襲來,鬼面佛陀的人頭飛起,重重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看到那脖頸之處鮮血汩汩直冒,隨后那無頭的尸體‘撲通’一身倒在了地上。
“鬼老頭!”
火中云看到這一幕,當即心中怒火涌起,手中長槍迅猛向著前方幾人刺去。
“不過油盡燈枯,回光返照罷了。”
洪元武嗤笑一聲。
其余幾人眼中也是浮現一絲冷冽。
五大金字捕頭齊齊出手,火中云艱難抵擋兩招,便被一劍刺中了心臟,隨后不甘的倒了下去。
瞬息間,魔教人宗兩大護法斃命。
顧人我的余光撇到此處,眼眸當中浮現一絲猩紅。
“他們死了,現在該你上路了。”
席繼魁一笑,手中的龍鳳雙環,一震就像是兩道極光從天而降。
刀轉山河!
顧人我知道自己并非是席繼魁的對手,手掌長刀一架,刀氣宛如卷起連綿波濤的江水一般。
極光刺向了江水一般的刀氣,隨后化成一縷明光襲來。
“哧!”
刃光快不可查,顧人我手持巨大的手臂被極光洞穿。
而席繼魁也是面色一變,腳步連連向著后方退去。
“踏!”
退了三步左右,他猛地右腳一震,將余下的勁道全部通過大地散了去,這才止住了退勢。
“嗖嗖!”
顧人我卻身化一道殘影,瞬息間向著遠處飛縱而去。
“遁術!?”
席繼魁雙眼一瞇,心中有些訝然,沒想到顧人我這等刀客竟然會這等失傳的武學。
“席大人!”
洪元武等人連忙走了過來,“要不要追上顧人我”
“算了,追不上他了,不過顧人我右臂已斷,實力十不存二三,將來也是難有作為。”
席繼魁擺了擺手,眼中寒芒飚射:“可惜了,李復周沒有來,今日他若是來了,我必讓他也葬身于此。”
他煉化了天地靈氣后,修為已經到達了天花巔峰,再加上五個金字捕頭,一眾銀字捕頭,還有楚南英貼身的兩個二品軍伍高手還有一眾府軍,就算是重傷未愈的李復周今日來此,恐怕也會將其斬殺。
此次是斬殺李復周最好機會,將來等到李復周傷勢徹底恢復,那就難了。
想到這,席繼魁不由得嘆了口氣。
“呸!這就是魔教高手!?”
就在這時,一道譏諷奚落之聲傳來。
只見楚懷用腳踩著那鬼面佛陀的腦袋,眼中帶著一絲得意和囂張。
“魔教之人也敢來找小爺麻煩?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洪元武眉頭微微一皺,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楚南英走了過來,笑道:“席兄,今日殺了魔教兩大高手,還重創了顧人我,等于是斷了李復周一臂,真是可喜可賀啊。”
席繼魁搖了搖頭,道:“李復周沒死,沒有什么可賀喜的。”
他此番布置,便就是為了殺了李復周。
可惜在三廟山上甘岳和張霜死了,要不然今日有這二人在,那顧人我就算有遁術也是難逃一死。
楚南英深吸一口氣,道:“席兄莫要說笑了,四大護法死其二,再加上顧人我的殘廢,魔教已經多年沒有遭到如此重創了。”
魔教高手遭到如此重創,上一次還是在十年前。
今天這戰事傳出,必定可以名震整個大燕江湖。
席繼魁沉默了半晌,道:“天色快亮了,洪元武現在就騎快馬,將這兩人的人頭還有這巨刀一起給我送往玉京城。”
“是。”
洪元武抱拳應道。
濟世堂。
晨曦照射下來,此刻已經緩緩進入冬季,寒氣漸升。
安景坐在藥柜臺前,看著新一批的送來的草藥單錄。
除了在藥農,獵戶手中購買一些草藥,這些還遠遠不夠濟世堂的消耗,所以他還要在渝州城周圍藥圃當中購買草藥。
而渝州城周圍種植最好的藥圃叫做青園,正是漕幫的營生之一。
當初王和為了逼迫安景將草藥價格上漲了三成,隨著他離奇死亡后,新上任的壇主倒是將草藥的價格調回到了原來的價格。
此刻安景手中的單錄,正是漕幫送來的新一批的草藥。
“降香還需要一些,下次和他們說上一聲。”
安景仔細掃了一眼,隨后拿出旁邊的印章便蓋了上去。
蓋好印章之后,不禁意見便看到了旁邊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方印,隨后拿起來,仔細把玩了一下,忍不住感慨道:“這應該是一個古董吧。”
這個黑色方印十分古樸,上面還刻畫著安景都認不出來的紋路,好像是花草樹木又像是山川日月。
雕刻的那叫一個精妙,而且上印泥鮮紅如血,十分清晰,但是卻沒有一個字。
這是趙青梅帶過來的嫁妝,據她說這是祖父所用。
“名門之后,應該是某個大官的私章了,放到百年后成為古董,說不定能夠值些錢財。”
安景把玩了一陣,隨后扔到了一旁。
“姑爺,姑爺。”
就在這時,檀云急匆匆從門外走了進來。
“怎么了?”
安景看到這不禁問道。
“我打聽到了個消息。”
檀云快步走了進來,“是關系到城西的仁義閣,還有城南百草堂的。”
“他們怎么了?”
安景眉頭一挑。
難道他們又打算來鬧事了嗎?
近來一段時間,因為濟世堂藥錢價格公道,仁者醫心,不知不覺間濟世堂已經成為渝州城最為出名的醫館。
正所謂同行是冤家,看到濟世堂蒸蒸日上,其他幾家醫館哪有不眼紅的道理。
檀云柳眉微微一挑,道:“我聽說只要去這兩個醫館買藥,現在就送豆油,或者送雞蛋,不少百姓聽到這一大早都去了呢。”
“姑爺,你說他們是不是和我們搶生意?”
送豆油?送雞蛋?
安景聽到這,不由得笑了起來,這不就是前世的促銷嗎?
檀云大眼睛眨了眨,道:“姑爺,你怎么不說話,我們是不是也要.......”
“他們送就讓他們送吧,反正對普通百姓是有好處的。”
安景擺了擺手,“我們醫館是看病,也并非是用來盈利的。”
只要他們不來搗亂,一切都好說。
檀云聽到這,恍然點了點頭,隨后豎起大拇指道:“姑爺,你說的沒錯。”
姑爺這覺悟,真的是太高了。
“正好這段時間閑下來,也是不錯。”
安景伸了一個懶腰道。
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日夜操勞,現在有個休息的機會也是不錯。
“夫君,你不是答應了我帶我出去踏青嗎?”
這時,趙青梅也從后堂走了出來,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今日的她身著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發間一支銀色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一雙鳳眼媚意天成,一雙美眸如星光點點一般。
安景不由得眼中一亮,道:“好啊,我看今天.......”
“小安大夫,小安大夫!”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
只見一個十四五歲,正值豆蔻年華的侍女快步跑了進來。
“我家小姐又生病了,請你現在去問診。”
趙青梅記得很清楚,眼前這侍女正是曹玲兒的貼身侍女。
安景站起身,安撫道:“別著急,慢慢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侍女看了一眼安景,連忙道:“我家小姐今天早上一醒,不知道怎么,便覺得全身無力,四肢發軟”
檀云一臉狐疑道:“此事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家小姐不是練家子嗎?我聽說那些江湖高手身子骨可都是很硬朗的。”
江南道四大世家都算得上半個武道世家,家中的弟子也都有修煉武學,身手也是極為不凡,這點小病痛也算是病痛嗎?
“當然是真的,我怎么敢編排我家小姐?”
侍女聽聞,臉色漲的通紅。
任憑那侍女是如何說,檀云都是一臉的不信。
“這樣吧,我現在去看看再說。”
安景想了想道。
畢竟醫病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閑來無事,陪姑爺一同前去好了。”
就在這時,李復周懶洋洋的聲音從后堂傳來。
“也好。”
安景看了一眼李復舟。
突然,他想起來了當初在曹家爭奪朱果,遭遇到了一疑似魔教的高手,現在看來就是李老頭了。
這李老頭不會又想薅曹家的羊毛吧?
不過有好的羊毛,自己一定要在他之前薅了。
“夫人,等我回來。”
隨后安景拿起藥箱,便和李復周,小侍女向著曹家去了。
看到安景徹底離去了,檀云才轉頭看向了趙青梅,“小姐.......”
自家教主什么都好,就是嫉妒心和殺心極重。
如果那曹玲兒是真的害了病還好說,若是假的,那可就麻煩了。
“等姑爺回來再說。”
趙青梅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曹家,后院。
侍女急匆匆的在前面,安景和李復周則是緊緊跟在身后。
不多時,就來到了曹玲兒的院子。
侍女道:“小姐就在里面,安大夫請進吧。”
“有勞了。”
安景抱了抱拳,隨后緩步走了進去。
“嗯?!”
就在李復周準備跟上前的時候,侍女卻是攔住了他。
侍女低聲道:“這位先生在外面等候就好了。”
“也好,那給李某泡壺茶如何?”
李復周淡淡一笑道。
“先生且稍等。”
說完,侍女便匆匆向著堂屋走去了。
李復周自顧自找到了旁邊的石椅坐了下來。
安景走近屋內,頓時一股幽香撲鼻而來。
“小安大夫你來了?”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只見曹玲兒緩步走了出來。
今天的她似乎是打扮過的,一襲青色的衣衫,臉色晶瑩,膚光如雪。
此時她容光煥發,哪里像是生過病的樣子。
安景看到這,眉頭微微一挑,“曹小姐,你這是?”
“能夠見得小安大夫一面還真是不易。”
曹玲兒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小安大夫,坐下,喝杯茶吧。”
“曹小姐,我是來看病,并非是來喝茶的。”
安景對著曹玲兒作揖道。
這天下間,并不是什么樣的茶都能喝。
曹玲兒噗嗤一笑,道:“小安大夫,穆家之人已經來了,已經納采過了。”
納采,安景自然熟悉,這是定親一步流程。
安景想了想道:“這樣說來,是曹小姐和穆家的.......”
“穆杰。”曹玲兒道。
是他啊!
安景聽到這,他記得很清楚,當初在殺鐵云山的時候,他就在場,不過當時為了不引起太多的麻煩,安景并不沒對他動手,不過卻將他誤傷了。
穆杰在江南道也是十分有名的青年俊杰,安景已經在茶館的時候經常提人提及過他。
對此人的感官,算不上好,同樣也算不上壞。
“年輕俊杰,天資無雙,他與曹小姐真是絕配。”
“是嗎?”
曹玲兒笑了笑,“那現在,小安大夫能夠坐下陪我喝杯茶水了吧,只是近來煩心之事太多,無人說起罷了。”
對于曹玲兒的痛苦,他也能感受。
有些事情只能埋藏在心中,不能對任何人說起,即使是自己的枕邊人。
安景長長嘆了口氣,道:“既然曹小姐再三相邀,那安某便卻之不恭了,只是時間不能太久”
“小安大夫,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曹玲兒睫毛微微一眨,隨后倒了一杯茶水。
“曹小姐請講。”安景接過茶水道。
好半晌,曹玲兒朱唇輕啟,問道:“我聽說你和安夫人也沒有成親多久?”
“是沒有多久。”
聽到曹玲兒這樣一問,安景下意識嘴角微微一揚。
“看樣子,小安大夫似乎很滿意呢。”曹玲兒清晰的看到安景的笑意。
“這么好看的夫人,我又什么不滿意的呢?”
“是啊,安夫人是真的很美。”曹玲兒說到這似乎有些失落。
這是看到趙青梅的人,所有都會有的想法,不論是男還是女,即使曹玲兒這樣本身就美貌的女子。
“她啊......”
安景輕輕端起茶水來,笑意更深了。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看到趙青梅畫像的時候,又想起第一次在茶館看到她的時候。
那個時候,自己確實是因為被她的美貌所驚艷,被她溫婉,知性的性子所吸引。
但是這么多長時間的相處。
他喜歡和趙青梅一起坐在屋檐上賞月,看星星,喜歡在渝州河邊散步閑談,喜歡她坐在桌旁安靜的看著書。
出來的時候,他又會想著趙青梅做得一些家常便飯,會想起趙青梅露出的嬌嗔,同樣也會想起她熟睡時好看的睫毛。
好像,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似得。
只有趙青梅,不論多晚回去的時候都會做一碗面,也總是會幫他把蒜剝好,也只有趙青梅知道會連他在喝茶的時候,都靜靜的看著他。
日子過得很慢,生活才會幸福。
“小安大夫,小安大夫。”
這時,曹玲兒的話打斷了安景的沉思。
“嗯。”
安景恍然回神。
曹玲兒抿著嘴唇,道:“你覺得找到一個什么樣的人才會開心?”
“什么樣的人才會開心嗎?”
安景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道:“見到你就笑的人和見到你就笑的人。”
“見到,你就笑和見到你,就笑的人.”
曹玲兒低聲自語道,心中卻是有些茫然。
“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安景拿起小藥箱道:“曹小姐,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大步向著門外走去。
“如果,我說如果,我在趙家小姐之前出現的呢?”
曹玲兒站起身,隨后鼓足了勇氣,問詢道。
安景腳步微微一頓。
如果趙青梅沒有出現,自己又該作何選擇呢?或許和以前一樣守著濟世堂,等到曹玲兒出現了,成為曹家的贅婿?
這好像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人生沒有如果。”
安景輕輕說道,說完便走出了屋門。
“人生,沒有如果。”
看著安景離去的背影,曹玲兒低聲自語道,隨后又失魂落魄的坐了下來。
當安景走出來的時候,李復周平靜的坐在石椅之上喝茶,任憑寒風呼嘯。
“李老頭,似乎三花已經圓滿了,現在的他正在等傷勢恢復。”
不知怎么,看著此刻的李復周,安景竟然感覺到一絲渾然天成,以前他就有這玄奧的感覺,當時他并不知道李復周真實的身份......
這種感覺若是不仔細去看,并不會察覺到,但若是全身心放在其中,便能夠感受到其中真意。
“姑爺,出來了?”
李復周放下茶杯笑道。
安景點了點頭,“回去吧,曹小姐的病明日便可恢復了。”
寒風吹起,泛起千層皺褶,在那渝州河上泛起層層漣漪。
濟世堂門口。
趙青梅輕笑道:“這些藥是五天的量,若是不夠的話你在來。”
“好,那就謝謝安夫人了。”
步履蹣跚的老頭提著打包好的牛皮紙,心滿意足的走了。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趙青梅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聽到后面檀云驚呼的聲音。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趙青梅淡淡的道。
雖然趙青梅語氣依舊是十分平淡,但是檀云卻是心中一寒,連忙低頭道:“小姐,奴婢知道了。”
她知道,趙青梅并不喜歡大驚小怪的下屬。
曾經她說過一句話,即使是天塌下來了,也由她扛著。
趙青梅邁著蓮步走到了柜臺旁,坐了下來,一邊提筆記賬一邊道:“說。”
“火大哥和鬼老頭死了,顧人我受了重傷”檀云連忙將自己剛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饒是趙青梅心性堅韌,處變不驚,此刻聽到這消息眉頭不禁一皺,手中的筆都是一頓。
整個藥館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只有檀云喘氣的聲音。
好半晌,趙青梅才開口道:“事情的原委一一說清楚。”
檀云銀牙緊咬,道:“火大哥和鬼老頭去了臨江城調查天魔令之事,沒曾想卻是席繼魁和楚南英設下的埋伏,兩人不敵,顧人我也是趕了過來,想要將兩人救出,但是席繼魁得到天地靈氣后實力又有所增長,再加上一干玄衣衛等其他高手,火大哥和鬼老頭被殺,顧人我被斬斷了一條手臂.”
鬼面佛陀是半路加入魔教,為魔教也算是立下不少功勞,要不然也不會身受重任,那火中云更是和檀云一般,魔教總壇培養出來的高手,平素為人也是仗義熱情,所以在魔教當中人緣也是極好。
兩人皆是二品巔峰,有望沖擊一品的高手,而且都是人宗四大護法之一,但是此刻卻死了。
這對于魔教人宗來講,無疑是一個重創,甚至對魔教的聲名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混江湖的,什么最重要,那自然是名氣。
魔教威名便可以震懾一批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名氣。
“席繼魁?”
趙青梅面上沒有絲毫表情,“這樣看來,他是見過天魔令的了。”
檀云眼中帶著一絲傷感,道:“肯定是見過的,以假亂真做了個出來,要不然鬼老頭那般謹慎的性子不可能遭了埋伏。”
“小姐,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趙青梅微微點了點頭,“三爺的實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而且完全恢復后他要沖擊桎梏,暫時還不宜動手,對付席繼魁怕是有些困難。”
“而且席繼魁就在渝州城中,渝州城似乎還有一尊宗師高手.......”
李復周傷勢的七七八八了,對付席繼魁不是不行,但并沒有十成把握斬殺席繼魁,而且三廟山之戰的時候,李復周曾言出現過一尊宗師高手,到現在還沒有現身。
檀云咬著嘴唇,道:“那怎么辦?小姐我們要抽調高手來嗎?萬一席繼魁回玉京城了怎么辦?”
“所以”
趙青梅擺了擺手,把玩著手中的黑色方印,淡淡的道。
“席繼魁,我親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