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婚宴之事,傳的滿城風雨,甚囂塵上,但同樣還有一件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甚至掀起的波浪并不比木金法王的風波要小。
這便是魔教人宗之主李復周要在八丈臺上,挑戰玄衣衛都督唐太元。
瞬息間,大街小巷當中到處都是關于此戰的談論。
唐太元是何人?
江湖當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位可是玄衣衛的大都督,當今人皇心腹。
大燕刀客對其奉若神明,頂禮膜拜,雖然唐太元乃是大燕朝廷的官吏,從來沒有混跡過江湖,但是天下人則將后金摩羅法王,天蓬老祖,黑冰臺的傲霜刀統一稱呼為天下四大刀客。
那傲霜刀是齊術的師兄,摩羅法王和天蓬老祖一個是大雪山法王,另一個則是游散天下的無根野草,漂浮不定,而唐太元自然就成為了大燕江湖刀客的神話。
魔教人宗之主李復周,也是大名鼎鼎,原本乃是一名探花,憤而脫離了呂門投身了江湖,修煉武學滿打滿算不超過三十余年,但卻成為了天下聞名的高手之一,更是將魔教的功法與自身的儒門的浩然正氣相結合。
但是誰也沒想到,李復周今日會前來玉京城挑戰唐太元。
而李復周被許多江湖高手稱之為當世奇才,至于這個‘奇有多么‘奇卻是讓人想要一探究竟。
對于這兩人的大戰,所有人都是為之期待。
呂府,幽靜的別院中。。
周先明打了打哈欠,簡單洗漱了一番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神色匆匆的呂景春,“景春,
這早上你怎么便如此匆忙?”
小胖子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周先明,“早什么早,這都日上三竿了。”
他十分不明白,自己起的比周先明早,看的書時間比周先明時間長,為什么大家都覺得周先明是可造之材,卻認為自己是一個草包?
這世間,難道沒有道理可講了?
周先明搖頭晃腦的道:“昨夜讀書習字的有些晚了,睡得遲。”
呂景春聽到這,當即怒斥道:“你放屁,昨晚我看你房間燈都是暗的,你哪里是讀書寫字,
是不是又去勾欄聽曲去了?”
周先明最喜歡的便是坐在勾欄當中,聽著那些艷俗的小娘子吹拉彈唱,旁人不知道呂景春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先明走到呂景春身旁,摟著他的肩膀道:“何必如此氣憤,下次帶你一同去好了。”
呂景春打開了周先明的手冷哼道:“庸俗,我才不會再去那種地方,從今以后我打算認真學武,勤加修煉。’
鬼叔說了,練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固陽鎖精。
周先明笑呵呵的也不生氣,突然他發現呂景春手中衣服,忍不住問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呂景春聽到這,頓時得意了起來,抖了抖手中的黑袍,“看到沒?鬼叔的衣服。”
周先明愣了愣神,這呂景春莫非是去偷那鬼劍客衣服去了?
但是不可能,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偷到鬼劍客的衣服。
一旁的呂景春手腳麻利的披上了黑袍,對著周先明挑眉道:“怎么樣,有那么有那么俠氣,那股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的蓋世豪氣。”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莫名的興奮和激動。
原本呂景春個子就偏矮三分,在加上身材偏胖,頓時將黑袍撐得滿滿當當,尤其是那肚子甚至高高凸起,盡顯富態。
怎么看都覺得與鬼劍客身影有些格格不入。
與此同時,呂景春還站到了椅子上,一副君臨天下俯視著周先明的傲然姿態。
周先明幽幽的道:“你這衣服哪里來的?”
“連夜讓家里的下人做的,怎么樣?”
“材質挺不錯的,我覺得比前輩身上的要好,你不如送他一套你身上的這衣服,讓他看起來沒有那么寒酸。
“對啊,你說的沒錯,我怎么沒有想到。”
呂景春聽到這,頓時眼中一亮。
鬼叔不愿意自己加入他,但是我可以用金錢去腐蝕他,早晚有一天他說不定就會同意,甚至還能傳授他獨步天下的劍術。
呂國鏞這等身份地位,自然不會可以去刻意貪墨敗度,但是家底之殷實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擬的周先明搖了搖頭,心中感嘆不已。
呂景春抖了抖衣服,得意的道:“老周,你說我穿上這衣服如何,和鬼叔比如何?”
周先明搖了搖頭,道:“你們有著天壤之別。”
“你懂個錘子!江湖中人的英武豪氣,可不是你這種窮酸能夠懂的。”
呂景春瞥了一眼周先明,兩人的感情本就難以產生共鳴。
周先明眉頭一挑,道:“你一大早急匆匆的就是來給我看這個的?”
“差點忘了正經事。”
呂景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隨后風風火火的向著安景住所走去。
周先明看著呂景春的背影,幽幽的道:“你不像鬼劍客,倒更像一個胖劍客。”
呂景春則是沒有聽到周先明的嘀咕聲,快步來到了安景的門口。
“咚咚!”
“鬼叔!醒了嗎?”
安景盤坐在床榻之上,感受著身心合一的奧妙,聽到這聲音不由得睜開雙眼。
“進來吧。”
門外的呂景春聽到這,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鬼叔,外面有個太監找你。”
安景凝眉道:“太監!?”
呂景春回道:“坤寧宮的管事太監平德公公。”
坤寧宮!?
安景微微領首,容貴妃就是這坤寧宮之主,現在這太監來尋自己難道別有目的?
呂景春諂媚的笑道:“那老太監現在就在側堂候著,鬼叔你要是不想見的話,我現在就讓他走了。”
安景淡淡的道:“帶我去見一見。”
呂府,側堂。
一個老太監微微俯身,幾乎縮成了一團,在他的旁邊還跟著一個十分年輕,俊美的小太監。
這老太監正是平德公公,旁邊的那小太監安景也是認得,江湖中頗負盛名的采花賊卓玉昌。
卓玉昌提點道:“此番前來,干爺爺說了,希望能夠息事寧人,化干戈為玉帛,切記不要生出事端。”
平德公公點了點頭,道:“老奴知曉。”
如今天下皆知,鬼劍客背后不僅有天下第一劍客樓象震,還有那神秘至極的強大宗師高手。
就連大燕皇室,那也仔細思考一番拉攏還是得罪。
而平德公公和卓玉昌今日到來,便是想要緩和一下皇室與鬼劍客的氛圍。
最起碼不讓鬼劍客靠攏皇室,但也也不想與之交惡。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順著聲音看去,那是一個黑袍男子,腳上穿著黑色長靴,身形高大結實,步伐不急不緩向著堂內走來。
呂景春昂首挺胸的跟在身后,神色帶著幾分得意。
平德公公連忙道:“老奴平德有禮了。”
“公公不用多禮。”
安景拱了拱手,隨后疑惑的看向了平德公公身后的卓玉昌。
“又見面了。”
卓玉昌看到安景,頓時滿臉尷尬,每每想到那特大號的肚兜,他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安景玩味的笑道:“閣下進出自由,想來閣下的干爺爺必定不是一般人物了。”
要知道卓玉昌可是江湖當中鼎鼎有名的采花賊,雖然是采花的手段很是奇特。
卓玉昌干笑了兩聲,道:“我干爺爺你昨日見過了,就是他今日讓我來的。”
安景微微領首,邱侖曾說過卓玉昌的干爺爺就是那白眉太監。
掌璽太監作為人皇三大太監之一,雖然論權勢比不得秉筆太監趙天一,但是地位之高還在趙天一之上。
當今人皇都稱這白眉太監為一聲亞父,從中可見其在皇室地位。
安景問道:“他讓你來干什么?”
卓玉昌沒有說話,一旁平德公公卻是出聲道:“明公聽聞大人一直在找蔣三甲的安葬之地,當初蔣大人身死,是老奴親手將他埋葬的,就在城北望京山中,今日到來便是特意為大人引路。”
安景只向呂方詢問過蔣三甲尸身下落,沒想到白眉太監動作如此之快,看來這是想要緩和一下昨日的矛盾。
安景沉默了一陣,隨后長長嘆了口氣,道:“走吧。”
“請。”
平德公公伸出手掌道。
隨后一行人走出了呂府,呂景春則不動聲色的跟在了安景身后,一起向著望京山走去了。
一路上,安景詢問了一些當日欽天臺上測算具體細節。
平德公公一字不差的全部講了出來,說的很是詳細。
安景問道:“這般說來,是二皇子趙夢臺啟奏的?容貴妃請求三甲測算的?”
“是。”
平德公公小聲道。
安景點了點頭,隨后沒有再說話了。
當初蔣三甲信中便已經說過了,他回到了玉京城,二皇子趙夢臺八成會詢問關于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是安景心中有些不解,蔣三甲內心當中是深愛穆曉婉的,但是穆曉婉為何要逼死一個愛他的人?
還記得樓象震曾經隱約說過,穆曉婉和真一教有著關系,難道背后主使之人是真一教嗎?
莫非真一教早就從蔣三甲的手中得到了《鬼谷心法》?
一切的種種,安景并不知曉,但是他知道事情并沒有表面那么簡單。
“等下。”
路過酒肆的時候,安景腳步一頓看向了那酒肆。
“鬼叔,怎么了?莫不是有殺手?”
呂景春頓時一驚,連忙向著四周看去,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平德公公和卓玉昌聽到這話,也是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這可是玉京城,有那個不開眼的要襲殺他們?
自己身旁這位可是獨步天下的劍仙,而且還有當今儒門第一人的孫子呂景春。
安景一巴掌拍在呂景春的后腦勺,道:“什么殺手,你去給買我兩壇酒去。”
“啊…原來是要買酒啊。”
呂景春聽到這,眼中露出了一絲失望之情,隨后屁顛屁顛的向著那酒肆走了去,不多時便提著兩壇好酒走了回來。
“走吧。”
安景接過酒壇道。
除了玉京城,北面就是望京山。
郁郁青山,肅穆千載,綠樹滴翠,怪石臥波。
平德公公在前方引路,不多時便來到了一處密林。
淡淡的陽光傾斜而下,灑在地面之上,形成一片斑駁的樹影。
平德公公指著遠處一塊墳冢,道:“那就是蔣大人的墓了。”
安景聽聞緩步走了過去。
墳家就是一塊土包,連一塊墓碑,木牌標識都沒有,若不是平德公公所指,任誰都很難想到這竟然是江湖當中鬼谷派神算子的墳家。
“三甲,我來的有些晚了。”
安景看著那墳冢直接坐到了地上,隨后將手中酒壇的酒封打開。
常言道交淺言深,諱莫如深。
說來也奇怪,蔣三甲對他卻并非如此。
蔣三甲還在富陽村的時候,安景去找蔣三甲最多的便是陪他喝喝酒,看著他坐在河邊釣釣魚。
可能得益于安景將他從地牢當中救了出來,他心中念著這份恩情,也可能得益于當初收下穆曉云的古玉,在三廟山法喜寺中搶走了薛塵的尸體,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亦或是自己修煉的大羅心法,從根上兩人同屬玄門的緣故,更或者蔣三甲晚景凄涼,
無人問津,感嘆一生過往之下微妙心境。
也有可能是安景那一句,“怎么?這道主他做的?我便做不得嗎?”
總之種種,怕是誰也無法說清。
交情的深淺,并不宜在于相識的時間。
“三甲”
安景將壇中之酒倒入地上,“我沒有忘記說過的話,等我有一日踏上真一山,我一定會帶上好酒還有一只燒雞。”
酒水灑在地上,隨后沒入了土中。
“若是沒有你的話,我可能真的就死在了那江尚手中,對了,我也見到樓老頭了,他成為了這天下第一的劍客,跨入到了第六境,很可惜他今日沒有來。”
“這一別數月,但是我卻仿若數年一般,以前我是不大愿意踏入江湖的,但是在不知不覺當中我已經踏入了這江湖。”
“或許,從我娶了夫人的那一刻,我就不知不覺間踏入了江湖,亦或是從救了你的那一刻。”
“浮生醉酒回夢里,歸來人依舊,只嘆時光太匆匆。”
安景說著,拿起酒壇自己飲了一大口。
遠處,平德公公看到這一幕,感慨道:“鬼谷派門人,自古以來沒有一個有好的下場。”
卓玉昌緩緩說道:“道不可算盡,恐天地無常,妄想測算天機的人,本就是異類。”
呂景春則是一臉迷惑,雙眼卻是看著安景坐在墳冢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原來他看到更多的是江湖豪邁,逍遙自在,但是今天看到那墳家,才恍若回神,這江湖不僅有著英雄義氣,還有爾虞我詐,身不由己,尸骸累累。
“江沽 ,還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啊。”
呂景春唏噓不已的道。
三人站在樹下看了許久,直到天色將要暗淡下來,安景才緩緩站起身來。
愿另一邊,也如這人世間,繁花似錦。
在回去的路上,平德公公在卓玉昌沒有注意的時候,塞給了安景一塊腰牌,道:“大人,這是坤寧宮的腰牌,娘娘說隨時歡迎大人來作客。”
說著,平德公公若無其事的和卓玉昌離去了。
安景握了握手中的腰牌,深邃的眼中浮現一抹淡淡的冷光。
東羅關,東羅塔。
房間中充斥著淡淡的檀香木,淡淡的陽關射入鏤空的雕花窗柏中,仔細看去那中央之處,身下是一張柔軟的木床,上面是精致的雕花裝飾,一把古琴擺放在角落,銅鏡置在木制的梳妝臺上,旁邊還有著一些胭脂。
江人儀站在桌子旁,隨手翻開了一眼桌子上的密函,覺得頗為無趣的又放了下去。
下首是臉色蒼白的虞秋蓉,此刻她神情有些萎靡,身子骨如風中柳絮,搖搖欲墜的樣子。
江人儀看著面前的嬌美的面容,道:“虞秋蓉,我已經給你過你三天了,不知道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虞秋蓉淡淡的道:“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江人儀輕笑了一聲,走到了虞秋蓉的身邊,手指輕輕撫摸在白皙光滑的臉頰上。
虞秋蓉冷冷的看了江人儀一眼,隨后向著后方退去。
江人儀嘆了口氣,道:“你只要讓秦斌放下手中的兵權,我不僅可以放了你,甚至我還能向封魔牛中投放食物,保證我那師妹不死,為什么這么劃算的交易你都不愿意做?難道你真的覺得我那師妹還能出來不成?”
玄武座首座秦斌掌握著東羅關唯一的精銳,麾下將領都是他的心腹,若是硬要殺此人,難免會引起士卒的嘩變,江人儀自然希望能夠掌控一支完整的黑甲鐵衛。
虞秋蓉看著江人儀,道:“按照我魔教的規矩,一般只有教主失蹤兩年以上,才能重新選舉教主之位,你覺得你現在配得上這個教主嗎?”
江人儀的眼中浮現一抹陰鷙,“我那師妹在封魔井下,肯定是出不來了,難道我還要再白白浪費兩年光陰才可?況且魔教諸多高手都已經同意我繼任這教主之位。”
“既然你冥頑不靈,那我就在告訴你一個殘酷的事實好了,昨日我派人前往過封魔井下給師妹傳話,只要她愿意交出《九幽煉獄魔典》,我就不殺你,但是她卻直接殺了那傳話的人,由此可見在她的心中,你遠遠不如《九幽煉獄魔典》重要,你又何必為她忠心耿耿呢?”
虞秋蓉根本就不受江人儀話語影響,嘲弄道:“教主不給你才是最正確的。”
江人儀舔了舔嘴唇,道:“你可真是一條無比忠心的走狗啊,你真以為我拿你沒有任何辦法?”
端木杏華等老一輩魔教高手還在,自己剛剛成為教主,確實不能殺了虞秋蓉,但是并不代表自己沒有辦法制服這虞秋蓉。
“江人儀,上一次教主饒了你一條狗命,你莫非真的忘記了?”
虞秋蓉直勾勾的看著江人儀道:“我奉勸你最好收斂一些,等到教主出來的時候,死的不會太難看。”
“哈哈哈哈。”
江人儀聽到虞秋蓉的話,當即大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很大,帶著一絲肆無忌憚。
虞秋蓉看著有些癲狂的江人儀,柳眉緊鎖著。
許久后,江人儀可能是笑的有些疲累了,拿出一個瓷瓶,“知道這是什么嗎?”
“紅顏醉!?”
虞秋蓉看到那瓷瓶,頓時雙眼一睜。
這是毒王最新煉制出來的毒丹,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前段時間虞秋蓉還給趙青梅送過這毒丹。
“沒錯。”
江人儀微微領首,眼中浮現一絲寒芒,“這可是個好東西,據說這紅顏醉可以無聲無息的融入到人的五臟六腑,等到毒發的一刻,猶如萬千毒蟲啃食著五臟六腑,讓人生不如死,這種痛苦持續數天才會結束…”
虞秋蓉看著那紅顏醉,額頭之上浮現出一滴滴冷汗,腳步下意識的向著后方退去。
“你不是不怕嗎?”
江人儀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冷笑。
下一刻,他的身形已經出現在虞秋蓉的面前,隨后一把捏住了虞秋蓉的下巴,將手中的紅顏醉灌進了她的嘴中。
“嗚嗚嗚…嗚嗚…咳咳咳…”
虞秋蓉只覺得粉末進入口中,隨著自己的喉嚨一陣涌動進入到了腹腔當中。
“給我咽下去”
江人儀直接將虞秋蓉一推,道:“從今日開始你只要不答應我,每一日都會喂你一些這紅顏醉,
目前來說這計量不大,也不會毒發,但終有一天會爆發,你想要痛快的死,還是直接來個干脆,就看你自己了。”
“咳咳咳…”
虞秋蓉趴在地上不斷咳嗽著,沒有說話。
“教主,有新的密函傳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道聲音。
江人儀深吸一口氣,道:“進來。”
“是。”
耿天籌推門走了進來,他的手中還拿著一份人宗密函。
江人儀直接接過密函,拆開一看,頓時眉頭緊縮了起來,“這鬼劍客背后竟然還有高手?”
這密函上的情報,正是大燕玉京城的消息。
耿天籌沉聲道:“教主,現在怎么辦?林天海和羅子襄等人還在京畿道,趙教主說要活捉鬼劍客,依我看這恐怕很難…”
且不說鬼劍客自身便是天下頂尖劍仙高手,而且背后還有如此厲害的高手,魔教與他為敵實在是太明智了。
“讓他們趕快回來。”
江人儀冷冷的道:“難道他們連命都不要了嗎?”
耿天籌連忙道:“是,我現在就給林首座傳令。”
說完,耿天籌急匆匆走了出去。
江人儀深吸一口氣,自語道:“我這師妹真是喜歡惹是生非,非要去招惹這鬼劍客這樣的人物,就讓黑冰臺,真一教,后金去想著怎么對付此人好了。”
他實在不明白,師妹為什么要活捉鬼劍客,若是有恩怨直接殺死不是更好,難道鬼劍客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但不論是什么秘密,此刻都不宜和這樣的人結仇。
五月十七,玉京城,呂府。
后園一片田地中。
田地里中種植著當季的蔬菜瓜果,有黃瓜,蘿卜,西瓜綠色的枝葉繁茂無比,帶著生命的氣息。
此刻身軀佝僂著的呂國鋪手中拿著一水舀,不斷舀水灑在那田地當中。
“父親。”
呂方緩步走了過來。
呂國鋪手中動作頓了頓,道:“什么事情?”
呂方低聲道:“李復周人走了。”
“走了嗎?”
呂國鏞繼續澆水,神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檀云也走了?”
呂方點了點頭,道:“嗯,跟在李復周的身后去了八丈臺。”
呂國鏞沉默了一陣,沒有在說話。
“父親…”
呂方神色有些遲疑。
呂國鏞又舀了一瓢水,道:“想說什么就直接說吧。”
呂方道:“唐太元是二氣巔峰的修為,而且是玄衣衛大都督,玉京城八丈臺當中對戰,
他本身便立于不敗之地,李復周此去怕是危險重重。”
唐太元有多么心狠手辣,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如果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定會為之驚訝。
呂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李復周不僅是為了自己,還為了阿姐,數十年前,我們呂家已經忍讓的夠多了,父親一退再退,使得趙天一自宮成為太監,李復周被迫離開呂門,
阿姐也是…”
說到這,呂方頓了頓沒有再說話了。
呂國鏞沉默了半晌,道:“就讓景春去吧,也算是表個態。”
呂方聽到這,精神大震:“我知道了,父親。”
說完,他便急匆匆的走了去。
呂國鏞看著呂方的背影,沉默了良久,隨后又繼續拿起舀澆水。
玉京城,八丈臺。
八丈臺在江湖當中赫赫有名,因為這里玉京城玄衣衛的衙署。
平日的時候,這八丈臺都是砍殺江湖中人腦袋的地方,所以此地血氣極重,隱隱生出一絲兇戾之氣,周圍樓閣,屋舍都是沒有,更不要說有人經過來往了。
但是今日相比往日的清凈,顯得有些喧囂。
不少江湖高手圍攏在八丈臺的兩旁,眼中都是帶著一絲凝重。
其中包括玉衡劍宗林逸揚,幽風谷左必文,五毒門五毒郎君,真一教凌元京,何沉等一眾江湖高手。
還有不少其他小門小派的高手,一些江湖上的頂尖獨行俠,個個都是江湖之一等一的高手。
今日在此可能會有著一場大戰。
在八丈臺不遠處的觀禮臺上,此刻撐起了帳篷。
左側男子身穿金色蟒袍,正是太子趙重,右側則是后金圣主第七子宗政淵。
宗政淵看著前方八丈臺,笑道:“沒想到此次出使大燕,能夠見識到天下頂尖高手對決,真是榮幸之至。”
趙重淡淡一笑,道:“是否是真正的頂尖高手,還猶未可知。”
此刻趙重的內心卻是眉頭緊鎖,他實在不明白唐太元為何要答應李復周約戰的請求,直接派遣高手斬殺了豈不是更好?
今天這戰,若是唐太元勝了,天下人都只會認為是應該的,但若是李復周勝了,那玄衣衛積累數百年的威名便會頃刻間化為烏有。
雖然唐太元輸掉的幾率很低,但是趙重卻覺得這場比斗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
宗政淵低聲道:“李復周不可能是以半步宗師修為挑戰唐太元,想來應當是還有手段吧?”
這話像是自問,又像是問趙重。
畢竟李復周只是半步宗師的修為話,挑戰唐太元無疑是找死。
趙重目光如炬,道:“不論李復周如何,我都覺得唐都督必勝無疑。”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宗政淵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了。
此時,
一襲黑袍的安景雙手抱胸,看著前方人群涌動,心中也是暗暗好奇,李復周到底有什么樣的本事去挑戰二氣宗師。
在他的旁邊還有周先明和呂景春兩人。
周先明面上不動聲色,內心也是十分凝重,因為他十分清楚今天李復周的處境,能贏的機會不大,就算贏了恐怕也要遭到針對。
呂景春嘿嘿笑道:“鬼叔,這新衣服感覺質地怎么樣?”
“還不錯。”
安景淡淡的道:“你考慮的很周到。”
這呂景春雖然看著傻里傻氣的,但是送給他衣袍的時候卻是送給了他兩套,一件身上穿著,另一件隨時可以用來換洗。
“鬼叔,你喜歡就好。”
呂景春笑了笑,隨后他發現身上的衣服和自己送的有些不一樣,就在他剛想要詢問的時候,前方八丈臺突然出現了一絲異樣。
“下注了,下注了,買多賠多了。”
只見身形如肉山的男子游走于人群當中,邊走邊呼喊道。
這正是平陽侯之子邱侖。
呂景春看到那人,頓時激動萬分的喊道:“倫哥!”
“大春。”
邱侖回過頭,看到安景也是露出了一絲欣喜,“咦,大哥你也在啊。”
周先明看著那如肉山一般的體型,整個人都是愣了愣神,世間還有這么肥碩的人?
安景微微領首道:“嗯,今天來看看高手的對決。”
邱侖也沒有覺得意外,李復周和唐太元約戰的那天鬼劍客也在,今天來看兩人的對決也屬正常。
突然邱侖想到了什么,沉著臉看向了呂景春,道:“大春,你也忒不地道了吧,哥哥大婚你都不來?”
“我是真的無法到場。”
呂景春唏噓不已的道:“那天我跌倒了,這幾天才好,而且”
安景干咳兩聲,道:“人來了,不要說話了。”
“嘩啦啦!”“嘩啦啦!”
只見的數十個玄衣衛金字捕頭從后堂走了出來,隨后又是數個身穿大氅的大天罡級的玄衣衛。
最后走出來的正是玄衣衛的副都督席元均,大都督唐太元。
“快看唐都督都來了!”
“這魔教的李復周怎么還沒到。”
“不會是不來了吧?”
“依我看應該不可能,李復周親自下的戰書,怎么可能會不來?”
隨著唐太元的出現,八丈臺周圍頓時響起了一片喧囂之聲。
唐太元一身黑色的衣袍,仿佛沒有聽到周圍議論之聲,緩步走上了八尺臺之上。
黑色的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唐太元,絕對是大燕這片天地之上有數的高手。
整個大燕,明面上的高手能夠擊敗的他的人,絕對不超過五人。
當世天下最頂尖的四大刀客之一,大燕江湖的刀客神話。
就如同他面對趙國如烈日一般的齊術,道出的那句話,這天下間能在他手中生還者,
確實寥寥無幾。
唐太元神情平靜,靜靜站在八丈臺之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突然他的雙目睜開,眼眸當中有亮光涌現。
“李復周來了!快讓讓!”
一道清喝之聲響起,眾人皆是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人群如潮水一般,隨后分開了一個通道。
只見李復周緩步走來,他今日穿了一襲白色的衣衫,沒有絲毫塵埃,頭發也是梳的整齊得體。
略顯蒼老的臉龐之上,是那一雙如海淵一般平靜的雙眼。
在其身后除了檀云之外,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子。
“柳會云?”
看到那女子的出現,邱侖不由得一驚。
安景低聲問道:“名字聽著有些熟悉。”
邱侖在旁低聲道:“柳會云是柳家唯一的血脈,當初柳家乃是大燕王朝軍侯世家,滿門皆在邊口趙國交戰,其中他的兄長柳子興和弟弟柳昭宇在邊境戰死,其父親信天候也被黑冰合的高手暗殺,可謂滿門忠烈,當年我父親也只是信天候手下一千夫長,受到信天候提拔才有今日,信天候差點就成了李復周岳丈…”
安景聽到這,不由得點了點頭,心中暗道:柳家滿門皆是死在戰場之上,想來必定收到那浩蕩的皇恩,李復周帶來了這柳會云,莫非是想要保護檀云嗎?
唐太元看到柳會云的時候,眉頭不由得一皺,“你不應該來。”
柳會云迎上了唐太元的目光,淡淡道:“但我還是來了。”
李復周走到了八丈臺之上,白色的衣袍也是吹拂了起來。
這時呼嘯聲更大了,從中還有那淡淡的血腥之氣激蕩而來。
李復周張開嘴道:“李復周如約而至。”
聲音不大不小,但卻猶如驚雷一般響徹在所有的人的耳旁。
“很好。”
唐太元看著面前的李復周,心中也是頗多感慨。
遙想當年第一次看到李復周的時候,他還是那風華正茂,鮮衣怒馬的青年,如今三十年不到的時間已然到達半步宗師之境界,而且看樣子隨時都能突破至宗師,不得不說確實是一個奇才。
如果一直勤修武道的話,他的成就未必會差于蕭千秋。
只是可惜,韶華逝去,人生不能重來。
唐太元手臂微微一抬,神情淡漠的道:“李復周,我佩服你的膽量,這魔教當中趕來玉京城送死的,你當屬第一人,你做了江尚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江尚,這個在大燕臭名昭著的名字,這個讓魔教推向鼎盛的名字,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他都不敢做的事情,如今李復周做了。
老儒生一襲白袍,衣袖翩翩,朗聲道:“唐太元,當今的大燕的太臟了,需要清洗一下,才能還這一片朗朗晴天,既然他人不做,不說,那么今日便由我來說,我來做好了。”
唐太元仰天大笑了起來,“你以為自己是圣人嗎?”
他的笑聲帶著一絲清朗。
儒門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出現一個圣人了,仿佛上一個圣人已經是很久遠的歷史當中了。
李復周搖了搖頭,似乎頗為感慨道:“李復周愚鈍,讀圣賢書二十余載,未能讀出一個圣人出來,愧對了父親,愧對了老師,也愧對了曾經的自己。”
數十年彈指記過,他的一生分為兩截,也分為兩劫。
唐太元長刀出鞘,淡淡的道:“習武讀書,兩不用心,也終究荒廢自己大好年華,最終成為天地一蜉蝣,泯然于世。”
隨著長刀浮現,冷光印照天地之間,所有人的內心都是一寒,仿佛一下子從炎熱的酷暑時節,進入到了風雪凌冽的寒冬。
唐太元繼續問道:“朝生暮死,可有遺憾?”
“生于黎明仰望日光,生于暗夜共伴日月,無憾。”
“蜉蝣終究是蜉蝣,難窺大道。”
“那今日便請蜉蝣撼大樹!”
李復周說完,腳步向著前方一踏。
頓時八丈臺血煞之氣向著四方而去,一股山河破裂的氣機猶如江河湖海席卷滔天,震的所有人內心都是一顫。
三花熠熠生輝,在其背后閃耀而起,隨后向著李復周的頭頂匯聚而去。
幾乎就在眨眼之間完成了三花聚頂。
這一刻,李復周步入宗師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