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梅眉眼微微一挑,“請他們進來。”
自從袁峰死后,歐陽平倒是很少插手魔教事宜,而君青林更是不聞不問’,一般出現大事也是趙青梅讓端木杏華擬出信箋送往封魔臺。
上次碧空島之戰是如此,而這次后金動作頻頻也是如此。
如果說上次碧空島關乎到魔教未來大計,而這次后金的行動則是關乎到了魔教生死存亡。
在這個時候,作為魔教封魔臺的長老,他們自然不能再置身事外。
不多時,君青林和歐陽平兩人走了進來,對著上首的趙青梅拱了拱手。
“教主!”
“大長老,二長老,請坐吧。”
趙青梅站起身示意道。
兩人緩緩坐了下來,而一旁的安景發現君青林的身上氣機并沒有任何變化,看來君青林還沒有嘗試邁出那一步。
想到這,他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隨即暗自搖頭起來,自己為何會松氣,難道也是認為君青林突破不了那桎梏嗎?
大宗師號稱陸地神仙之境,也是當今天下所有五氣宗師的一道門檻,誰能跨出這一步便可以真正成為天下第一。
大燕人皇也是突破這桎梏,遭到了重創,一直未能理朝政,齊宣道也是停留在五氣宗師,遲遲未能步入這一境后金南下狼煙來界。
在此之前也有五氣宗師,停滯在此。
這道關卡攔住了世間諸多絕頂高手。
端木杏華,易道韞,穆曉云則是站起身對著君青林和歐陽平行了一個禮,“拜見大長老,二長老。”
君青林掃了一眼,想了想道:“端木杏華?易道韞?”
“正是。”
兩人均是點頭承認。
君青林聽到這,不禁笑了起來。
當年他還在東羅關的時候,端木杏華年紀四十多歲,
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而易道韞更是年輕至極的劍客,現如今端木杏華白發蒼蒼,易道韞也是初見老態。
想到這,他不由得看了安景和趙青梅一眼,兩人如此年紀便到達了旁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他們身上似乎有無限的可能。
歐陽平也是頗為感慨,仿佛感覺到老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趙青梅示意看茶,隨后問道:“不知道大長老,二長老突然造訪,可是為了后金大軍南下之事?”
“沒錯。”
君青林微微頷首,道:“宗政化淳謀劃了數十年,自然不會因為一兩次的失利而放棄南下,后金數十萬大軍攻伐東羅關已經成為定局,我等雖然退隱封魔臺,但此事畢竟關乎到了魔教生死存亡,我等也是責無旁貸。”
在場魔教高手聽到這,頓時心中一喜。
君青林畢竟是當今天下站在山巔的高手,如果有他在的話,眾人內心多少有些底氣。
趙青梅深吸一口氣,認真的道:“有大長老和二長老在后金南下狼煙來的話,守住這東羅關也多了幾分把握。”
君青林沉吟了片刻道:“其實,教主可曾有其他的想法?”
趙青梅道:“什么想法?”
君青林道:“比如說放棄東羅關。”
“放棄東羅關!?”
隨著君青林話音落下,趙青梅柳眉微微一皺。
端木杏華和易道韞等人也是面面相覷,面露詫異之色。
君青林繼續道:“如今我教和燕國已經結盟,可以在燕國除了京畿道之外所有地方布教,又何必在拘泥于這小小的東羅關當中?畢竟人是活的,只要有教眾,便還是天外天,但如果沒有了教眾,沒有了在場諸位,就算是還坐擁這東羅關,還有什么意義呢?”
趙青梅并沒有因為君青林的話而眉頭舒展,反而皺的更深了,“東羅關是天外天總壇,我等也在此扎根數百年之久,許多教眾已經把這里當做了家。”
其他人也是連連點頭,東羅關此刻就是他們的家,沒到最后一刻,他們怎么可能會放棄自己的家?
君青林聽聞,沉默了起來。
當人有了感情,便會有了牽絆,不論是對人還是對事都是如此。
可能對于有些人來講腳下踩著的土地平平無奇的土地,但是對有些人來講卻是灑滿了無數汗水,心血,感情的家園。
讓你放下手中的兵器,沒有任何抵抗離開自己的家園,他們的心中會怎么想?
整個大堂都是變得安靜起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種壓抑之感。
后金南下狼煙來魔教勢力龐大,但是在后金這座龐然大物面前,卻是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起來。
比頂尖高手那更是,后金有索命府大雪山,王庭禁衛等諸多高手,比士卒的話,東羅關更是數量遠遠不如。
后金動輒數十萬大軍,而東羅關滿打滿算也只有五六萬的士卒。
明知道后金大軍襲來,他們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狂風暴雨的襲來。
許久后,歐陽平出聲道:“燕國朝廷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東羅關失守的。”
君青林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燕國朝廷還要利用東羅關,怎么可能會允許東羅關倒下呢?
但在這兩大龐然大物夾縫之下生存,魔教未來的前途也是渺茫。
畢竟有的時候,沒有到達最后一步,誰也不知道這是錯誤的堅持還是輕易的放棄。
安景看到這,輕笑了一聲,道:“今日便是年關,明天便是新的一年了,不如我們將眼下的事情放下來,先好好喝一杯如何?”
君青林搖晃著手中的茶杯,“那這茶看來是要換成酒了。”
“上酒。”
趙青梅淡淡一笑。
不多時,美酒便端了上來,每個人的酒盞當中都是倒滿了美酒。
歐陽平倒了一杯酒水,看著眾人道:“如此熱鬧的場景,已經是許多年沒有享受過了。”
后金南下狼煙來封魔臺地位超然,除了幾個打雜就是封魔臺長老子嗣居住其內,整個封魔臺常年都是十分冷清。
以前的他并不喜歡熱鬧,但冷清久了發現,偶爾熱鬧一次似乎也是極好的。
而歐陽平的變化,端木杏華和易道韞等人感觸最深,
歐陽平以前的性子都是極為冰冷,但近幾年卻變得溫和了許多。
端木杏華看著手中酒盞,暗嘆道:“等到這一次后金大戰結束,老身也該退隱在封魔臺當中了。”
她任職天宗宗主都已經數十年了,尤其是江尚離開魔教,趙青梅剛剛繼任的時候,她幾乎耗費了所有的心力,如今也是該離開這座江湖,給年輕人讓位的時候到了。
趙青梅舉起酒盞,看向了安景,眼中帶著柔光,“夫君。”
“夫人。”
安景看著面前那嬌艷動人的臉龐。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尤其是看向你時候的雙眼,
那是帶著明亮的光。
趙青梅是偏執,自信,多疑的,尤其是在魔種潛移默化之下,那偏執和多疑變得越來越嚴重。
但與此同時,她看著安景的眼光也越發變得炙熱起來。
就像是她曾經說過的話,她不想做安景的心中的紅薔薇,她要做安景心中的野草,燒不盡,吹又生。
所有人都是舉起了酒杯。
在場眾人看著那酒盞,在如此情景之下,都是各自感慨萬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也紛紛散去。
東羅關冰冷的天氣多了幾分陰寒,天空之上一輪明月鑒人眉發,更增添了幾分幽寒。
整個東羅園燈火通明,但卻十分安靜。
本來這偌大的園子就沒有多少下人,因為年關也全部得了假回家去了。
安景和趙青梅走在園子當中,兩人的手緊緊攥著,感受著彼此的溫度。
“夫君。”
“嗯!?”
“你覺得大長老說的有沒有道理?趙青梅問道。
君青林乃是當今天下最為頂尖的高手,但是以他的修為和心境似乎對這一次都有些沒底,東羅關真的可以守住后金數十萬大軍嗎?
而且就算了守住了這一次,下一次呢?
只要東羅關還在的一天,便是后金眼中釘,肉中刺,只有將其拔掉才會安心。
安景輕輕捏了捏玉手,道:“大長老說的有道理,但如今后金數十萬大軍已經匯聚在平原,想要撤離怕也是極為困難。”
趙青梅深吸一口氣,愁眉不展。
有的時候,她不得不小心。
事情遠遠比想象的要復雜的多,走錯一步,那損失的可是魔教無數高手性命。
除此之外,而最讓趙青梅擔憂的還是那個叛徒。
這才是當下最為致命的,她分明知道魔教高層當中有著一位叛徒,但是卻沒有辦法將其揪出來,誰也不知道因為這個叛徒會發生何等的變故。
看著面前有些疲憊的趙青梅,安景輕輕將其攬在懷中。
趙青梅將頭埋在安景懷中,道:“夫君,我體內的魔種近來反哺的修為越來越多了,我想很快就能到達三氣了。”
安景感受著體內溫熱,輕聲道:“你心中有數就好。”
趙青梅雙手環抱著安景脖子,在他而耳旁道:“夫君,
這次我們一定可以順利渡過難關,到時候我便和你回一趟渝州城,好久沒有一起劃船了呢。”
“好。”
安景輕輕摸著趙青梅發絲。
兩人都是露出一絲笑意。
北原,天水城。
一座樓閣大堂內,雖然時值深夜,但是此刻依舊燈火通明。
坐在上首的是一位虎背熊腰,身穿黑色鱗甲將軍,其腰間掛著一把后金制式的彎刀,整個人散發著森然的血氣。
一般的江湖高手看到此人,都是內心涌動著一抹寒氣。
宗政化淳統一草原,其麾下有兩員出力最多虎將,不僅實力高深,而且還是當世身經百戰的帥才。
如今坐在上首的便是其中之一,黑虎金律。
金律性格沉穩,張弛有度,并且對于軍事大戰極為敏感,戰功彪炳,世所罕見,曾經在后金和燕國邊境和武侯王時宜交手過數次,各有勝負。
不過兩人都是小摩擦,點到為止。
除了金律之外,下首還坐著水云旗旗主,飛馬旗旗主,
天英旗旗主,江尚,雪山族族長,木元大法王,索命府等諸多高手。
軍方高手,江湖高手匯聚一堂,使得屋內氣氛都是變得肅穆了起來。
金律掃一眼,沉聲道:“諸位都到了,那我便直講了,
東羅關關隘易守難攻,單均想要攻入東羅關,只有從三峰口和刀關,顯然這兩地應當都有著魔教之人在把手,但是根據得到的情報來看,魔教黑甲軍只有六萬,若是分守兩地更是捉襟見肘,不足為懼,此前一直讓本帥比較擔憂的是魔教高手,現如今不僅有曾大人在東羅關內接應,還有大法王,江教主,烏族長在的話,這一切的擔憂也都煙消云散了,按照我的估計,今夜大軍出發,主攻三峰口,十日之內我等必可以在東羅關內把酒言歡!”
在兵力絕對優勢之下,完全不需要使用陰謀詭計,橫推過去就是了。
木元大法王頷首,看向了江尚道:“江教主,你怎么看?”
江尚擺了擺手,無所謂的道:“金帥按照自己的布局進行即可。”
對于趙青梅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性子,他是極為了解。
金律道:“等到兵臨城下的時候,江教主出面反而更好。”
現如今魔教氣勢,明顯是想要死守東羅關,江尚出面反而不美,等到在東羅關城池之下,江尚在站出身來,到時候魔教內響應他的人自然極多,而這東羅關到時候也就不攻自破。
江尚淡淡的道:“其實我知道有一條小道,可以直插東羅關。”
金律眼中浮現一道精芒,“哦?江教主請講。”
東羅關此時空虛,只要數萬士卒便可以殺入東羅關,
而到時候死守三峰口和刀關黑甲軍到時候也只能放下兵刃舉手投降。
能夠減少傷亡,這自然是好事。
不只是金律,三旗旗主也是心中大震,自然清楚這一條小道對于當下戰爭影響。
江尚道:“就在刀關不遠處,這條小道知道的人很少,
而且經常會有沙塵暴,所派遣的大軍可能并不多,而且中途還會折損一些…”
“那就派遣兩萬鐵騎。”
“兩萬鐵騎到了東羅關的話,應該還有一萬七八左右吧。”
“無妨,到時候我等在正面吸引魔教注意,由江教主,
大法王還有烏族長率領鐵騎穿插進入東羅關,他們如何能擋?”
金律大笑一聲,豪氣干云的道。
這一招釜底抽薪若是成功的話,那得到的收益可遠遠不止損失的兩千騎兵。
木元大法王和雪山族族長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后點點了頭。
金律隨后開始法號命令,“天英旗,飛馬旗上次在三峰口折損嚴重,這次你們率領大軍進攻三峰口,而我親率兩萬虎衛進攻刀關,而水云旗和三萬雪山士卒則負責鎮守天水城,王時宜必定會來,你只要守住十日即可。”
“屬下遵命!”
三旗旗主紛紛起身領命。
隨著命令發布,龐大的戰爭機器開始運作起來,整個天水城都變得異常喧囂,而這動作自然不可能隱藏,而各方勢力探子都是將這個消息迅速散播了出去。
城外的拔營的聲音,更是驚起一片響動,馬蹄如雷聲滾滾一般,仿佛大地都在轟鳴。
后金的大軍終于開拔了。
新的一年,畢竟從后金與東羅關的大戰當中開始。
夜色漸深。
東羅關從年關前的一天進入到了緊急戒備狀態當中,
四個城門都是封鎖了起來,所有人沒有教主的手諭都是不能進出。
東羅關之內,充斥著一股緊張和不安。
壓抑。
沉悶。
即使除夕之夜,街道之上的人都變得稀少了起來,現如今還留在東羅關的人,大部分都是魔教中人的家眷,或者是早就扎根在東羅關的百姓,至于各方勢力的商隊早就離開了。
顯然對于這場大戰,所有人內心都是不看好魔教能夠守住東羅關,即使有燕國的大軍協助。
在北門,數個青龍座高手正把守著緊閉的城門,為首之人正是青龍座朱成。
就在這時,遠處走來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個女子,身姿豐腴,妖嬈多姿,男人看了不禁便多了幾分欲火,如果用一個字形容的話,那就是騷。
“穆首座!”
朱成眼中一亮,連忙低下了頭。
眼前這風騷入骨的女子正是朱雀座首座穆曉云,也是教主目前身邊的紅人,別說是他了,就是他的頂頭上司林天海也要給幾分薄面的人物。
穆曉云看了面前眾人一眼,道:“你們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
朱成連忙搖頭,隨后好奇的問道:“不知道穆首座這么晚前來,所為何事?”
穆曉云淡淡一笑,“白虎座的高手執行斬首任務歸來,
教主讓我在此接應?”
“白虎座執行斬首任務?”
朱成暗自嘀咕了起來,他怎么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歷來重要的斬首任務只有白虎座高手和教主知道,他沒有得到消息也屬正常。
不過為何讓朱雀座座首來接應?
穆曉云聽著遠處打更聲音,道:“子時到了,把城門打開吧。”
朱成頓時露出了一絲猶豫,“這…”
穆曉云眉頭一凝道:“怎么?我的話不好使嗎?”
“不是,只是教主下令…”
“這是教主口諭,若是擔待了,你的命可賠不起。”
朱成被穆曉云那一雙冰冷的眼睛注視著,頓時覺得壓力極大,內心頓時猶豫了起來,若是一般人他根本不加理睬,但是眼前這位可是能夠在教主面前說上話的人。
穆曉云也看到了朱成的猶豫,低喝道:“快開門!”
“開門。”
朱成深吸一口氣,最終揮了揮手道。
“咔咔!”
城門緩緩打開,穆曉云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不多時,門外出現了數十個黑衣高手,一個個身上都是帶著殺伐之氣,尤其是為首之人,那一雙眼睛更是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朱成掃了一眼,總覺得有哪里奇怪,但是卻又說不上來。
白虎座在魔教負責暗殺,斬首,所以一個個不僅實力高超,而且身份都是極為神秘,平日出入魔教也多是藏頭露尾,很少能夠看到真正面目。
“走吧,教主已經等候多時了。”
穆曉云掃了眾人一眼淡淡的道。
“是。”
為首之人對著穆曉云點了點頭,跟在她的身后向著城內走去。
一行人整齊劃一,沒有絲毫聲音,充斥著詭異。
朱成揮了揮手示意手下關上城門,沒有再多想。
畢竟穆曉云可是朱雀座的首座。
“咔咔!”
那城門再次關上。
朱成俯身道:“穆首座慢走。”
“好。”
穆曉云擺了擺手,沿著街道向著深處走去。
月色漸深,空氣都是帶著幾分冰寒。
就在一行人沿著街道走去,最前方的穆曉云突然腳步一頓,借著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她的瞳孔都是驟然收縮了起來。
“怎么?”
為首黑衣人低聲問道,隨后也是順著穆曉云雙眼看去。
在漆黑冰冷的街道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