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獵玉京城!?
看到那浮現的五個字。
安景不由得凝聲道:“大師,這信箋是誰給你的?”
會獵玉京城,有人要在玉京城當中動亂?
要知道玉京城是燕國的都城,不止有著大燕人皇,皇室高手,大內禁軍,而且還是玄衣衛總部,并且有著當世儒門第一人坐鎮,除此之外還有數萬的平陽衛士卒。
而天牢九層關押著無數高手老怪物,此前不知道多少絕世高手想要劫牢,最終不僅沒能救出天牢拘禁的高手,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以說,對于許多江湖高手來說,這玉京城才是大燕江湖最為危險的地方,而現在竟然有人想要對玉京城動手?
那這個人,或者說這一方勢力到底是誰?
嘻哈佛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道:“貧僧也不知道這人是誰。”
不知道!?
安景看著嘻哈佛的神情,他不知道面前這位大師是真的不知道,還是知道不愿意說出來。
嘻哈佛走到了耶摩臺尸體面前,手掌在他的衣衫之上輕輕擦拭,隨即將手中鮮血擦拭而去,“玉京城有三處風水寶地,其一是大燕皇宮,其內有著大燕王朝的龍氣,此時正是大燕王朝一統天下之時,所以真龍之氣最為濃郁,其二便是天牢,此地拘禁著不知道多少能人異士,宗師高手,前三便是這大燕王朝鑄造的鎖龍井,其內封禁著地脈,而地脈當中龐大的天地靈氣就在其中。”
“于貧僧而言,鎖龍井比其他兩地加在一起都重要的多。”
安景聽聞道:“所以此次會獵玉京城,大師是打算要去了。”
在他見到所有的五氣高手當中,太子身邊的蘇老修為是最一般的五氣宗師,他有著五氣宗師的道,但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
除了蘇老之外,便是眼前的嘻哈佛,他的實力低于秦扇,君青林,齊宣道等人。
而當今天下最厲害的五氣宗師高手,非后金圣主宗政化淳莫屬,因為他斬斷了君青林最后一口氣。
從中可見一斑。
但嘻哈佛在諸多五氣當中算不得厲害,但也是在五氣宗師高手當中,放在天下,也是山巔之上的高手。
若是他前去玉京城,勢必會引發強烈的地震。
畢竟此次會獵,會來多少高手?其目的是鎖龍井嗎?
誰也不知道。
人皇的旨意,此前安景以為是因為后金和趙國夾擊之下做出的對策,但現在看來并沒有安景想的那么簡單。
嘻哈佛微微頷首,“佛祖遺骸的復活還需要大量的天地靈元甚至更加精純的先天之氣,貧僧自然要去。”
安景也看向了嘻哈佛背后那似人非人的遺骸,“人真的可以死而復生?”
嘻哈佛道:“人自然是不可以,但是佛可以。”
安景又問道:“人難道不是佛?”
嘻哈佛反問道:“人若是佛,為何人拜佛,而不是佛拜人?”
“佛也好,人也罷,就像是人世間的生和死,不過系于一劍之中。”
安景看著面前一片黃沙,緩緩手中的泣血劍放回了劍匣當中。
天下所有事,都不過是一劍事。
天下所有人,也不過在一劍中。
嘻哈佛道:“你對佛不敬。”
安景反問道:“佛需要敬嗎?”
嘻哈佛怔了怔,道:“佛不需要。”
安景笑道:“佛需要什么?”
嘻哈佛也是笑了起來:“佛什么也不需要。”
一人一僧站在彌漫的風沙當中,都是遙望著遠方,都沒有再說話。
江南道,一片竹林當中。
一位身穿布衣的男子,猶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走在竹林中,他的雙眼幾乎沒有任何色彩,只有幾分木然。
在他的身后,則是一位身穿錦衣玉服面色紅潤,鶴發童顏的老者。
相較于渾身死氣沉沉稍顯年輕的男子,老者則是嘴角帶著笑意,面目和善。
正是江人儀和江尚。
兩人已經從趙國邊境來到了燕國境內。
江尚環視了一眼四周竹海,道:“渝州城真是一個好地方。”
他彷佛陷入了回憶渝州城的生活當中。
那時的他只是尋常老翁,每日在馬場當中做些雜活,閑暇之時釣釣魚,喝喝酒。
但這般輕松愜意的日子,他過得并不快活。
那時江尚便明白,有的人適合這種平凡安靜的日子,但有的人卻天生的不適合,而他就是那種不適合的人。
江人儀沒有說話,像是沒有聽到江尚的話,又像是不愿意接他的話。
江尚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管江人儀聽沒聽到。
他說著他垂釣之時的歡愉,也有看守馬場時的趣事,還有殺死小丫之時的殘忍場景.......
所有的一切,心事也好,煩心事也罷,只是說著。
“當時我殺了那小大夫便走了,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一位頂尖劍客...”
江尚說到一般,突然話語一收,看向了竹林深處。
竹林深處有狂風席卷而來,形成一道道碧波浪潮,無數落葉閃爍著令人心季的寒光。
“嗤嗤!嗤嗤!”
而這些帶著鋒寒之氣的落葉在靠近江尚的身前的時候,盡皆被護體真氣所擋。
狂風逐漸消失,一座八抬大轎出現在竹林之中。
那抬著八抬大轎的是四個面色蒼白的年輕女子,她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就像是從地府當中爬出來的孤魂野鬼一般,看著極為瘆人。
八抬大轎內有簾布阻擋,看不清楚轎內是何人。
但江尚雙目一掃四個女子步履,還有轎子搖晃程度,便猜測出轎子內應該是個女子。
江尚眉頭一挑,道:“黑冰臺!?”
轎內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音,“久聞江教主大名,今日終得一見。”
這聲音尖銳刺耳,猶如鬼哭狼嚎一般,讓人聽后莫名感覺生出一股寒氣。
江人儀心臟一揪,忍不住看了過來。
“老夫并不喜歡藏頭露尾之輩。”
江尚說完,周身氣勁磅礴而出,猶如龍卷一般向著前方沖去。
四個女子連忙丹田運轉,阻擋著沖來的氣勁,但剛剛碰觸到氣勁便身軀搖晃,急速的向著后方退去。
這時轎內涌現出一道乳白色的真氣,將江尚的氣勁直接消融。
先天真氣!
江尚雙目一瞇,“秦扇?”
鐘山一戰,黑冰臺的秦扇力壓太子五氣宗師蘇天澤,這一戰讓秦扇隨著鬼劍客天下第一劍的大名一同響徹天下。
此刻天下間,對于秦扇之名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手橫練的先天真氣,在五氣宗師高手當中都是一等一的存在,而且在鐘山之上是否真的拿出了全力還尤為可知。
黑冰臺可怕的實力,讓眾人再一次為之震動。
“正是。”
秦扇坐在轎子當中,道:“當日東羅關之上,江教主大義滅親,而這鐘山之上,怎么卻畏畏縮縮了起來?”
鐘山之戰,木元大法王自然想要借助江尚之手一同斬殺太子,奈何江尚一口回絕,木元大法王也只能無奈作罷。
畢竟江尚的修為隱約還在他之上,他也強硬不來。
江尚澹澹的道:“老夫不想成為旁人的刀。”
秦扇搖了搖頭,道:“你怕了。”
江尚道:“怕什么?”
秦扇道:“怕獨鹿劍。”
江尚道:“為何要怕獨鹿劍?”
秦扇道:“畢竟天下最鋒利的刀也不過邊角料所做的。”
當今天下刀道最強的人乃是齊宣道,而齊宣道手中的鳴鴻刀則是獨鹿劍余下的材料自動生成。
江尚笑了笑,沒有說話。
因為他沒有必要為了沒有的事情而去與人爭辯。
秦扇繼續道:“江老教主這把刀鋒銳且冰冷,最適合的便是殺人,老身正卻一把這樣的刀。”
江尚平靜的道:“閣下乃是天下少有的五氣宗師,老夫正面確實不敵,但老夫想要逃脫,你也未必能夠阻擋。”
秦扇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冰冷,“你走的了,他走得了嗎?”
“休休!”
隨后普轎內涌現出一道乳白色的真氣,直接向著江人儀沖了過去。
江人儀是半步宗師,大燕江湖中頂尖高手,但是放在天下只能說一般,更何況面對這天下最頂尖的高手五氣宗師?
他能夠看到那乳白色的真氣涌來,但是他根本就躲不開。
“通!”
乳白色的真氣直接洞穿了他的肩膀,頓時鮮血‘汩汩’流淌,江人儀也是發出一道悶音,豆大的汗水頃刻間流淌而出。
而江尚站在一方,紋絲不動,彷佛沒有看到一般。
他分明可以出手阻攔,但是卻沒有。
秦扇看到這一幕,暗道一聲果然。
天下人都知道江尚喜怒不形于色,絕情絕性,內心深處沒有絲毫的情感,所以他除了自身之外沒有任何的弱點。
就連江人儀險些橫死在他的面前,他竟然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彷佛馬上要死的不是他的兒子,只是地上的一只螞蟻,天地當中的一個蜉蝣。
這份心性,實在是太可怕了。
江人儀心徹底冷了下來。
面對這秦扇如此殺機,江尚竟然視而不見,紋絲不動!?
江尚臉上沒有表情,眼中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看來閣下對于指法并不精通,這一指距離心臟還差兩寸。”
秦扇道:“江老教主讓老身佩服不已,這把刀不僅傷人更傷己,老身握不住你這把刀。”
江尚澹漠的道:“如果閣下只是這些本事的話,恐怕是找錯人了。”
他的心萬分冰冷,早就沒有了任何人的容身之處,所以他沒有盔甲保護自己,同樣也沒有了缺點。
任由對面是五氣宗師又如何?
他江尚不屈服于任何人之手。
江尚只是江尚。
江尚就是江尚。
秦扇透過簾子,彷佛要看到前方眉善目的老者,而江尚也是看著轎子內。
兩人似乎在對視著。
秦扇看不到任何東西,或許是因為這一層布,亦或是江尚的心底早就在萬丈深淵之地,她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那老身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約莫數息之后,秦扇深吸一口氣,道:“江老教主也曾一心致力于推翻大燕王朝,如今天下群雄逐燕,正是大好機會,而破除燕國重器鎖龍井則是重中之重,鎖龍井破,天下清明,大燕必破。”
鎖龍井!?
聽到這三字,江尚面上沒有變化,但內心卻是彷佛被一道驚雷炸開一般。
他當初為何與木元大法王合作,不正是為了這鎖龍井?
在他所得到的古籍當中,天下有兩地有著大量的不死血,其中一處暫時還不得去,但另一處正是大燕的鎖龍井。
只要進入了鎖龍井,得到了不死血,他的修為便可直接到達五氣之境,而擁有不死血加持的他,在這大宗師不出天下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江尚雙眼一瞇,道:“黑冰臺對鎖龍井有想法?”
他一直在等趙國和后金聯手攻伐燕國,等到燕國內部空虛的時候,潛入進鎖龍井當中取得那不死血。
而現在黑冰臺要對鎖龍井動手,這對于江尚來說自然是好事。
秦扇道:“天下苦鎖龍井久矣,我黑冰臺愿意為天下人一試,不知道江老教主可愿意助一臂之力?”
江尚澹澹的道:“江某修為還攪動不了這天下風云,不過對于爾等謀劃倒是拭目以待。”
說著,江尚便拉著江人儀胳膊向著遠處走去。
江人儀忍著劇痛,心中涌現出一股滔天恨意。
直到兩人身影消失在竹林當中,秦扇才緩步走了出來。
旁邊一位女子道:“姥姥,江尚會去玉京城嗎?”
“會,一定會。”
秦扇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鎖龍井下有著他最想要的東西,我沒有猜錯,他是天底下最鋒利的一把刀,比鳴鴻刀還要可怕,但是總有一日,他會成為我手中的刀。”
秦扇的話語中帶著無比的自信,彷佛已經看到了江尚在他面前臣服一般。
人,總會有弱點。
刀,亦是如此。
大燕人皇圣旨傳遍了天下,此時得到圣旨的諸多高手紛紛前往玉京城。
畢竟在大燕王土之上,大燕人皇的圣旨便是天,便是不可違逆的存在。
并且隨著鐘山上后金大雪山和趙國高手紛紛出現,這也讓燕國眾人越發感覺危機在迫近,這天下大變一觸即發。
或許就在明日,或許就在今日,或許就在這一刻。
天下局勢大變,高手也好,普通百姓也罷,都是天下大勢中的一份子,他們隨著天下大勢而走,也被天下大勢所左右。
這天下,真正能夠左右天下大勢的又有幾人!?
甚至一些不世出的老江湖紛紛出山,涌入到了玉京城當中。
一時間玉京城內風起云涌,暗流滾滾,八方云動,
三月十三,玉京城東門內。
一個尋常不能再尋常的日子,禮部尚書朱永芳親站在城門外等候。
不多時,遠處出現了兩位身穿道袍的道士。
為首那道士穿著白色長袍,頭戴道冠,挽著一個道髻,其相貌約莫三十出頭,面若刀削,一雙鐘天地之靈秀眼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膚色晶瑩如玉。
只要站在那里,便能夠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他就是大燕國師蕭千秋。
而在蕭千秋的身邊則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道,相貌尋常,衣衫破舊毫不起眼,這道士則是羅崇陽。
蕭千秋看著面前的城門,不由得笑了起來,“師叔,我竟然十多年沒有來過這玉京城了。”
羅崇陽道:“你師父每年都來,而你二師叔恨不得將真一山搬到此地來,但以我來看,不來比來要好。”
蕭千秋問道:“師叔,那你呢?”
羅崇陽看著面前陌生的城門,道:“第二次來。”
蕭千秋撫摸著手中的道袍,沒有說話。
葉定和俞郢,羅崇陽三位師兄弟,彷佛代表著三個極端,在他們內心當中對于道,權勢,利益的側重都各有不同。
羅崇陽是個最像修道的道人,而俞郢和葉定則次之,他們更像是以權勢論道的市儈道士。
所以當初在真一山之上,羅崇陽對于葉定和俞郢,內心是帶著幾分不滿。
為何他那么看好鬼劍客安景,因為鬼劍客安景除了資質無雙,性格也是我行我素,不受權勢所累,并且看重情誼多余利益。
在鬼劍客的身上,羅崇陽彷佛能夠看到自己的一些影子。
朱永芳這個時候邁著步子走了過來,恭聲道:“國師!”
“朱大人客氣了。”
蕭千秋看了一眼眼前的朱永芳笑道。
朱永芳有些詫異的道:“國師還記得我?”
蕭千秋點頭道:“記得,貧道上次來的時候朱大人也曾招待過我,當時就站在毛大人的左后側。”
朱永芳感嘆道:“國不愧是國師,數年了,還能記得如此清楚。”
上次蕭千秋來的時候,他當時還是禮部侍郎隨著上一任禮部尚書毛子蕭接待過蕭千秋,沒想到過去這么多年了,蕭千秋竟然還清晰記得當時場景。
朱永芳反應了過來,連忙道:“快,國師里面請。”
蕭千秋和羅崇陽走進了這座天下最繁華的城池之一,此時街道之上十分繁華,兩旁店鋪也是打開,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熙熙攘攘,車水馬龍,那掛在臉上的精神面貌便迥然不同于窮鄉僻壤。
羅崇陽不禁道:“若是天下所有之地,皆是如此該多好?”
下一刻,羅崇陽身軀與這一方天地,街道,百姓都融為了一體,彷佛他就是這街道,他就是這百姓,他就是地面之上的一塊石礫。
蕭千秋沉默半晌,道:“天下不可能變成師叔心目中的天下。”
羅崇陽看著自己的師侄,“為何不能?”
蕭千秋掃了一眼繁華的街道,低聲道:“我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也從師父,師叔,小師叔身上得到過一些結論。”
羅崇陽不禁問道:“什么?”
蕭千秋目光透徹,平靜的道:“修大道救不了這天下萬民,只能救自己。”
說著,蕭千秋腳步向著大內皇宮的方向走去。
修大道不能救萬民?
羅崇陽看著自己的師侄。
恍忽間,一道澹白色的光芒在蕭千秋背后涌現。
頓時間天地涌現出洶涌磅礴的氣機,沖上了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云海翻騰,隨后在那天空之上彷佛出現了一座巨大的虛影,屹立在玉京城之上,那虛影雙目平靜如水俯視著天下間。
今日國師步入玉京城,覲見大燕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