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玉京城風云動蕩之際,雖然呂國鏞辭官了,但依舊有不少人前來呂府拜訪這位曾經權傾朝野的老人,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了一些預先的警示,所以呂府近來也是十分熱鬧。
但是無一例外,不論是王公大臣還是朝廷官吏,全部都被呂國鏞拒之門外。
此次安景和李復周等人前來,同樣被擋在了門口。
李復周道:“老師是不希望再卷入廟堂當中了。”
他十分了解呂國鏞的性子,現如今他們的身份是代表天外天,尋常的時候或許沒有什么,但是在關鍵節點,很明顯會給旁人留下口舌呂。
韓文新一臉可惜,吧唧道:“真是可惜了,我還想看看呂公呢,若是見到這般人物,回去府衙還能吹個幾年。”
安景淡淡的道:“走吧,我們去找周先生。”
自從周先明入仕之后,便搬離了呂府,開辟了自己的府邸。
韓文新聽聞眼中一亮,連忙催促道:“走走走,那老小子當初說發達了不會忘了我呢,他能考上,我也是出了盤纏的。”
隨后三人沿著街市,向著周先明所住的飛花巷走去。
路途上,安景想到了什么,問道:“三爺,離月現在在何處?”
當初魔教可是花費了極大的力氣,從太子趙重手中暗中救走了離月。
李復周想了想,道:“她修煉了血靈決,損耗身體內太多的本源,壽命沒有多少了,現在已經回到了渝州城了。”
安景聽聞眉頭一挑,道:“回渝州城了嗎?”
李復周點頭道:“沒錯,不過我派遣了兩個人宗的探子跟在她的身邊。”
安景點頭道:“那就好,不能讓她落到了太子手中。”
李復周點了點頭。
正說著,三人來到了一座嶄新的府邸,上面龍飛鳳舞的刻著‘周府’二字。
近來因為周先明得到了人皇賞識,再加上呂門的原因,可謂平步青云,一日千里,現如今已經任職為禮部侍郎,晉升速度讓人為之咋舌。
作為當朝禮部侍郎,其府邸自然氣派十足,非凡尊貴。
“我的乖乖!”
韓文新看到這大宅子,咋舌道:“周老頭發達了,真的發達了啊,這大宅子如果換成銀子都可以包下渝州城的一座畫舫了。”
李復周走上前叩門,“何止是一座畫舫?你也太小瞧他了。”
“咚咚!”
很快大門打開,門房是一個中年男子。
他看著面前著裝,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的老儒生,道:“我們家主人今日有些乏了,不見客,你們請回吧。”
李復周輕笑一聲,道:“你進去和你家主人說,我叫李復周。”
“李復周?!”
中年男子聽到這,思忖了片刻道:“好,我進去通報一下。”
韓文新輕哼道:“這周老頭還擺臭架子?他家那以前我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安景搖頭道:“現在不一樣了。”
韓文新奇怪道:“有什么不一樣,他多長了一個鳥?”
“哈哈哈哈!”
聽到韓文新這話,安景不由得大笑起來。
在韓文新的心中,周先明還是之前的周先明,那個貧寒出身,在大通茶館說書的儒生。
但是他真的還是那個窮酸書生嗎?
“咯吱!”
這時,大門再次打開了,走出來的正是一臉笑意的周先明,“安兄,李先生你們都來了,哎,這不是韓捕頭嗎?”
周先明看到韓文新的時候,一臉驚訝,“你還活著呢?”
韓文新臉色一黑,“我不僅活著,而且活得好好的呢,你看不到?”
周先明走上前,手掌在韓文新锃亮的光頭上撫摸,“是啊,你怎么變成一顆鹵蛋了?莫非已經斬斷七情六欲,拋棄世俗煩惱了?”
韓文新一巴掌打掉了周先明的手掌,大步向著宅子走去,迫不及待的道:“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腐敗,這深宅大院中藏著多少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周先明看著韓文新背影搖了搖頭,隨后對著安景和李復周,道:“請吧。”
安景笑道:“走吧,看看周先生大宅子。”
幾人走進了周先明的宅子是一個三進的大院子,原本乃是云平道一位富商留下的,后來家道中落被安樂公主看中成了她的別院。
但是她基本很少來這別院居住,所以這三進的大院子一直都是空的,直到前不久才將這院子送給了周先明。
周先明走在前面伸手,笑道:“這邊請,我已經備好了宴席。”
李復周笑瞇瞇的道:“看來先明你早就料到我們會來了。”
周先明道:“公主說了安兄一定會來,讓周某好生招待安兄,所以都提前準備好了。”
安景和李復周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是明悟。
周先明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他現在的身份是代表的是安樂公主,而不單純是說書先生周先明了。
準備好了?!
韓文新在旁心臟突突亂跳,臉色都是漲的通紅,一把抓住周先明的胳膊,道:“周兄,你真的都準備好了?”
周先明道:“韓捕頭,你知道為何你一直都是捕頭嗎?”
韓文新聽聞不由得長嘆一口氣,“因為我的乾坤刀一直沒能修煉至圓滿境界。”
衙役專門修煉的武學乾坤刀乃是一門四品武學,但是韓文新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然不可能將其修煉至圓滿,而想要進入到玄衣衛修煉,首先便是需要將這乾坤刀修煉至圓滿境界。
周先明搖了搖頭,道:“因為你總是思考下半身,而不是下半生。”
李復周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韓文新臉徹底黑了下來,這話以前都是他訓斥戒擄的,現在周先明竟然用這話來訓斥他。
很快,周先明便帶著三人來到了宴席。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往常,美貌的歌姬起舞著,四人把酒暢飲了起來。
一如當年,三人都變了,唯有韓文新一雙細小的眼睛不斷在歌姬身上尋找著快樂,對于三人之間的交談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安景看到這,再回想當日渝州城畫舫閑談。
他們都變了,唯有韓文新還在堅持自我,始終如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韓文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安景隨意看了一眼幕簾后,放下手中的酒盞,問道:“周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周先明看到安景這般,也是道:“請講,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安景問道:“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陛下是被誰重創的?”
既然周先明已經是趙雪寧的心腹了,那么他一定知道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聞。
“重創陛下的是一位真正的絕世奇人。”
周先明眉頭緊鎖,似乎調整了片刻才道:“我對此人也是知之甚少,只是聽聞他千載不死,蟄伏在這天地之間。”
果然是他!
安景聽到周先明的話,心中不禁暗道一聲。
金燈曾經對他提及過這位千秋不死人,此人不僅是重創大燕人皇的罪魁禍首,而且還是宗政化淳的老師。
能夠千載不死便已經十分可怕的,而在這千百年的時間當中不斷斬殺頂尖大宗師高手,這就更加讓人為之驚駭了。
李復周眉頭則是擰成一個疙瘩,即使安景早就和他說過這千秋不死人,但是他的內心依舊十分震動。
周先明道:“陛下遭到了重創是真的,身子每況愈下也是真的,但是陛下卻不想傳位給趙重。”
李復周問道:“哦?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趙重身份是太子,也不是那般無用之人,是當前比較合適的繼位人選,如果人皇不想傳位給太子,那么又打算傳位給何人呢?
周先明嘆了口氣,道:“陛下想將皇位傳給安樂公主,但如今朝野上下到處都是太子一黨,陛下身體每況愈下,對于朝堂掌控越來越薄弱了。”
安景淡淡道:“周先生,你說這話可是真的?”
周先明苦笑道:“千真萬確,陛下是打算廢黜太子,讓安樂公主繼承皇位,不過公主如今孤掌難鳴,根本就無力與趙重抗衡。”
莫說趙雪寧了,就是當初的趙夢臺一黨在廟堂之上都難以與趙重爭鋒。
太子一黨,可謂朝堂之上最大的黨派。
尤其是趙之武不理朝政,趙天一從不拉幫結派,這都無形之中讓太子一黨勢大。
而現在趙雪寧能夠拉攏的便是與趙重敵對的,或者趙夢臺的舊部,其中最大的勢力無疑是魔教。
雖然按照常理來講,魔教肯定會站在安樂公主這一邊,但事實難料,沒有到最后,誰也不知道魔教會站在誰的一邊。
所以此刻,周先明這話無疑是一種試探。
安景認真的道:“只要陛下降下圣旨,那便是國事,安某定會遵照陛下旨意,絕對不會讓宵小篡國上位。”
周先明聽到安景的話,不由得雙眼浮現一道精光。
這句話,基本上就已經表明了立場。
“啪啪啪啪!”
就在這時,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順著聲音看去。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安樂公主趙雪寧。
她頭上盤著發髻,如月的鳳眉,一雙美眸含情脈脈,挺秀的瓊鼻,香腮微暈,吐氣如蘭的櫻唇,鵝蛋臉頰甚是美艷,吹彈可破的肌膚如霜如雪,身姿纖弱,一如出水的洛神。
“公主殿下!”
安景和李復周兩人都是起身抱拳道。
“不用如此多禮。”
趙雪寧含情脈脈的看著安景,道:“我方才正在和先明商談,你們突然到訪而來,是我讓先明不要說我來了,還希望安公子不要怪罪。”
安景笑了一聲,道:“公主言重了,我可以理解。”
他知道趙雪寧在幕簾后,而趙雪寧也知道他知道。
趙雪寧要的就是一個態度,安景方才的話自然也是說給趙雪寧聽的。
兩人不過是將沒有放在臺面上的話,放在了臺面之上罷了。
趙雪寧鳳眸含著笑,道:“有安公子這些話,雪寧的內心也算是有底了,只要大事可成,天外天在大燕的地位還在如今真一教之上,獨一無二。”
安景看著面前趙雪寧。
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趙雪寧變了,從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是在平縣,趙雪寧只是還帶著一絲稚嫩,雖然混跡于后宮當中,有著一些自己的小聰明,再后來便是在胥王山的破廟,那時趙雪寧在齊術手中,可謂受盡了屈辱,這讓她明白了隱忍。
再后來兩人相見大多是在玉京城,趙雪寧從一開始的好奇而后對安景展開了攻勢,從容有度,大膽奔放,再加上其獨特的身份,甚至讓安景都有些招架不住。
但如今的趙雪寧多了幾分從容,多了幾分深沉。
這種變化由內而外,讓人不禁沉淪。
安景輕笑一聲,隨后問道:“公主,我聽聞太子宴請了蕭千秋?”
盡管魔教人宗得到了確切情報,但安景總要確認一番,不僅可以從趙雪寧這里得到一些情報,而且還能試探出趙雪寧如今所掌握的實力。
“沒錯,兄長確實請了國師。”
趙雪寧微微點頭,隨后柳眉微豎,道:“而且國師也已經答應了,他會全力幫助兄長登上皇位。”
安景聽聞,不由得笑了起來,“是嗎?”
這不僅僅是趙雪寧和太子的爭斗,也是真一教和魔教之間的爭斗。
更是安景和蕭千秋之間的爭斗。
安景早就知道自己和蕭千秋會有一戰,不僅是因為玄門道統之戰,其中包含著蔣三甲,樓象震等人的期望,其次還有兩人天生的對決。
這偌大的江湖,怎么樣才能成為天下第一。
當你無所不勝,面前沒人的時候,那時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此刻安景和蕭千秋都在向著這條路走去,他們都想成為天下第一,并且在他們的背后有許多人也希望他們成為天下第一。
兩個人,冥冥之中仿佛就已經有了這一次的博弈。
一旁的李復舟也是雙目一瞇,以他的才智自然能夠窺視得出來,這其中必定有一番爭端。
趙雪寧微微頷首,隨即想到了什么,道:“江南道戰事也是陷入了焦灼,佛門佛子還有諸多佛門高手也因為嘻哈佛的事情趕往玉京城,三日后父皇會邀見你,法悟,國師前往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