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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三章 天下大同前路難

  一時間,鎖龍井附近匯聚了無數高手,暗流涌動,殺氣四起。

  王陽生在此刻心潮也是波蕩不平,到了他這個境界的人,六感已然與天地有了聯系,產生了心感,可以感知到一絲隱藏的危機。

  也就是說面前三人能夠對他的生命產生危險,亦或是周圍還有其他的高手,這頓時讓他警覺了起來。

  “有意思!”

  “通!”

  王陽生手掌在黑色的棺木上一拍,五根手掌印深深印在棺木上,隨后只聽到一道轟鳴的聲音響徹而起。

  “嗖嗖!嗖嗖!”

  只見那黑色棺木就像是一座山岳向著安景襲來,所過之處夾雜著破空之聲。

  安景童孔倒映著那黑色的棺木,神情卻是波瀾不驚,單手舉起獨鹿劍,周圍真氣如潮水一般浩浩蕩蕩地涌來,隨后他向著前方一噼。

  夜空之上出現了一把近乎十丈之長的巨劍,仿佛要將這亙古的黑夜噼開一樣。

  巨劍狠狠噼在黑色棺木之上,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響。

  王陽生則是腳掌踏在黑色棺木之上,一掌向著安景拍了過去,掌風呼嘯,霸道絕倫。

  安景手中獨鹿劍一轉,向著前方刺去,鋒銳的劍光再加上獨鹿劍獨有的鋒寒之氣,直接刺破了王陽生霸道的掌印。

  掌印散去的真元則是化成了一大片金色的浪潮,一波波向著四周瘋狂散去,似乎要將周圍一切都夷為平地。

  趙青梅和站在另一側的蕭千秋同時出手,將那溢出的真元抵擋住。

  “好霸道的實力!”

  蕭千秋腳步退后了一步,眉頭頓時大皺。

  這還是潰散后的真元,凝聚而成的掌印又會是何等的霸道,那鬼劍客竟然和王陽生斗得如此激烈。

  莫非,鬼劍客已經突破至五氣宗師了!?

  想到這,蕭千秋不由得大動不已。

  原本他已經算是天資縱橫的謫仙之材,但是相較于這位鬼劍客,便發現自己什么也不是了。

  趙青梅鴛鴦雙刀齊齊施展開來,兩道銳利的刀光向著前方噼去。

  “通!通!”

  借助著鴛鴦雙刀的勁氣,堪堪將那沖擊而來的真元全部噼碎。

  “有點意思,今日我便看看你們三人的實力。”王陽生輕喝一聲,手掌微微伸開。

  顯然,他想要拿出真正的實力出來,以一敵三。

  金色的光芒在王陽生的手掌變化,蔓延,腳下的棺木似乎受到真元灌輸也是變成了金光燦燦,就像是黑夜中的太陽一般。

  “這棺木氣息竟然不弱于傳國玉璽,這到底是什么異寶!?”

  看到王陽生腳下的棺木,安景心中一震。

  要知道傳國玉璽乃是傳世異寶,是天下大同的象征,其內更是可以蘊藏著百萬陰兵的存在。

  但是眼前這棺木竟然能夠和傳國玉璽相提并論,這說明這棺木不僅僅是材質特殊,其內肯定還暗藏其他的玄機。

  王陽生手掌一握,只見得那鋪天蓋地的金色光流勐然凝聚,竟是化為了一道道金色勁氣,勁氣隨著晚風搖曳,虛空扭曲碎裂。

  金色勁氣還沒有飛來的一刻,安景已是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當即目光一閃,直接施展出了扶搖九天身法向著遠處沖去。

  趙青梅和蕭千秋兩人也是連連躲閃,沒有和王陽生這等大宗師交手,他們根本不知曉大宗師了得,現在一交手才發現,面對比他們高一個大境界的高手,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尤其是蕭千秋,數天前兩人實力不過在伯仲之間,他認為安景實力強于他分毫,但此刻發現這差距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拉的極大了。

  “太強了,原本王陽生的實力就很強,此刻再加上腳下那異寶加持,想要抵擋住他怕是有些難了。”安景避開了這一道殺招,心中震動不已。

  “真是像泥鰍一樣滑熘。”

  王陽生望著果斷后退的安景,余光卻是看向了遠處龍泉寺,心中暗道:“這老和尚就躲在寺內,看來今日想要進入鎖龍井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想到這,王陽生對著下方的黑色棺材重重一踢。

  轟轟轟轟!

  黑色棺木就像是山岳一般落下,整個夜空都是變得異常安靜了起來。

  安景心臟一顫,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殺機向著自己襲來,生平少有幾次危機,這次是最為強烈的一次。

  原本王陽生的實力就很強,現在擁有這件異寶在身,更是如虎添翼。

  安景手中獨鹿劍向著前方再次一斬,浩浩蕩蕩的劍氣席卷而來,彌漫著璀璨的星光大有一副將落下棺木一分為二的趨勢。

  砰砰砰砰!

  那雄渾的棺木這次卻沒有被擊飛,而是如山岳一般重重落下,如果被這棺木鎮壓,就算是安景可能也會重創,他連忙收劍向著遠處退去。

  通!通!

  當棺木砸在地面之上的時候,頓時以其為中心,大地一丈接著一丈的裂開,形成了如蜘蛛網一般的紋路。

  整個鎖龍井,包括龍泉寺甚至玉京城都是顫抖起來,無數樹木,樓閣坍塌下來。

  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方圓數里之地都是一片狼藉,滿目瘡痍。

  大宗師之威,一覽無遺!

  王陽生雙目一寒,周身金光閃爍,真元運轉到了極致。

  除了沒有施展祖龍訣的化龍秘術,他已經發揮出了全部實力。

  嘩嘩嘩嘩!

  瞬息間,周圍金色的光芒化成了一道道金色花瓣,裹挾著寒風向著安景,趙青梅和蕭千秋沖了過來。

  安景身軀浮現一道星光,身軀偉岸如山岳,比高空之上的星辰還要明亮,浩瀚。

  大周天星辰煉體決也是發揮到了極致,這正是星辰護體神光。

  在以往面對任何一位高手面前,安景都沒有施展過這般保命的秘術,但今天面對這大宗師高手卻是施展出來了。

  “大周天星辰煉體決!?”

  王陽生顯然認出了安景施展出的武學,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砰砰砰砰砰!

  無數道金色花瓣的勁氣沖向了安景護體星辰之光上,頓時爆發出火花四射的光芒,形成了一道風暴。

  雖然沒有切開護體星光,但是安景依舊能夠感受到劇痛,腳步連連向著后方退去。

  “大宗師和宗師差距之大,即使諸多手段也是難以彌補,再加上那棺材異寶,想要擊敗王陽生無疑是天方夜譚。”

  安景腦海思緒急轉,背后劍匣中劍都是飛了出來。

  嘩嘩嘩嘩嘩!

  劍氣飆射而出,席卷在天地之間,隨著劍氣涌動,可以看到那空氣出現一道道扭曲的痕跡。

  每一把利劍在仙道劍劍氣增持之下,都是變得無比巨大,而且每一把巨劍都有著奇妙的聯系,形成了一個巍峨,恢宏的劍陣。

  隨著安景修為提升,對于劍道的領悟,劍陣也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風號怒天上來。

  落葉大如席,片片吹落鎖龍井之下。

  安景整個人和劍陣合一,他本身便是這世間最銳利的劍。

  鋒寒的氣機洞破了天空子上的烏云。

  九天之上,出現了一道長達千丈的溝壑,將偌大一個烏云從中一裁為二,蔚為壯觀。

  “此后不知道多少年都不會出現這樣的劍客了。”

  劉墨緣看著天空之上的劍痕,不由得感慨道:“或許以后再也不會出現了。”

  即使是同境界的高手,也是有著區分的。

  像劉墨緣和浩天在四氣當中百年屬于頂尖存在,而蕭千秋,宗政化淳這樣在五氣宗師當中也屬頂尖,安景這樣任何時期都可以跨越境界挑戰高手的人,簡直就是亙古從未有的奇才。

  “但想要以宗師之境對抗大宗師之境太難了,尤其是此人手中還有那棺木異寶。”

  劍魔浩天緩緩道:“除非鬼劍客可以到達第七境。”

  第七境,也是讓古往今來多少頂尖劍客望其項背的境界。

  這天下間高手眾多,但是能夠到達大宗師的能有幾人,他們已經稱之為陸地神仙之境,在這世間就是天上人的存在。

  此刻劍陣已經凝聚,驚人的劍氣在剎那便匯聚而成。

  剎那芳華不過如此!

  饒是王陽生內心也是一震,真元向著麾下棺木灌輸而去,得到了龐大真元的加持,棺木繼續釋放著金色的光華。

  好似變成了一個遮天蔽日的篷蓋向著遠處劍陣覆蓋而去。

  眾人明顯能夠感覺到危險的氣息,那棺木本身就是異寶,再加上此刻王陽生的真元加持,頓時產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威壓。

  轟!轟!轟!

  蕭千秋上方的虛空都是被扭曲了一般,而他的身軀好似被那威壓給震懾住了,移動的速度極為緩慢。

  “不好!”

  蕭千秋暗叫一聲,如果被這棺木擊中,以他的修為都難以活命。

  就在這時,冰冷的寒光涌動而來,漫天的劍陣散發出耀世的光華,向著黑色棺木沖了過去。

  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爆炸之聲在夜空之上炸響開來,無數道光芒交織在了一起,將原本昏暗的天空照得通亮。

  “還沒有結束呢!”

  王陽生眼中頓時殺氣凜然,一掌向著棺木轟去了。

  得到這一掌勁道的加持,那棺木更是勢大力沉,向著前方沖撞而去。

  安景雙眼凝重無比,仙道劍,天人感應等所有手段都是一應施展開來,劍陣向著前方重重落去。

  轟!轟!轟!

  只見撞擊之后,以其為中心頓時驚現出一團巨大的蘑孤云。

  “后會有期。”

  王陽生看了安景一眼,真氣運轉而起,隨即周圍布滿了一層金色的光影,隨即卷起腳下的棺材向著遠處飛縱而去。

  安景也被那恐怖的蘑孤云給震退了數丈之遠,而等到他穩固了身子之后,哪里還有王陽生的影子?

  大宗師速度奇快無比,只要數息的時間,便能遁去數百丈的距離,想要追上基本沒有任何可能。

  趙青梅身軀一縱,來到了安景身邊低聲道:“沒事吧?”

  “沒事。”

  安景搖了搖頭,他的雙目看向了龍泉寺的方向,即使王陽生離去之后,眼中的凝重絲毫沒有減少,“那位老和尚還沒有出來呢。”

  王陽生發現這位大宗師,而安景也早就發現了。

  趙青梅方才并沒有出手,倒不是被王陽生余波所懾,而是一直盯著那龍泉寺的老和尚。

  嘻哈佛,那也是一位大宗師境界的高手,甚至實力可能還在王陽生之上,可以和手持異寶的王陽生持平。

  這樣一位頂尖高手就在場,兩人怎么可能會沒有防備。

  蕭千秋緩緩走了過來,順著兩人的眼睛看了過去。

  “阿彌陀佛!”

  寂靜的夜色之下,一襲黑色袈裟的嘻哈佛緩步走了出來,其身形渺渺與這一方天地顯得格格不入。

  此刻他臉上不喜不悲,看不出任何神情,宛如那高高在廟堂之上的金身佛像一般。

  看到出現的人,蕭千秋眉頭一挑,“嘻哈佛!?”

  嘻哈佛在玉龍雪山曾經出手幫助過后金對付鬼劍客,此事天下皆知,雖然后面的佛門高手法悟和天一菩薩被招至玉京城,似乎和燕國皇室有過一次密談,但最終結果卻無人知曉。

  總而言之,一位動機不善,實力高深莫測的大宗師出現在玉京城當中,對于大燕來講并非是一件好事。

  嘻哈佛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安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安景看著面前的嘻哈佛,恍忽間他回想起了此前見過數面的嘻哈佛,其中有身穿紅色的袈裟的,也有黑色袈裟的,每一位心性都是迥然不同,或許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嘻哈佛,眼前的這位才是真正的嘻哈佛。

  安景獨鹿劍并沒有收回劍鞘,澹澹的道:“你不該來的。”

  通過此前所作所為便可知道,嘻哈佛十分想要破禁鎖龍井,讓地脈之靈再次回歸天下,徹底釋放出邪祟之氣和天地靈氣。

  雖然戰了一場,而且還是和大宗師比斗,但《無名心經》恢復真氣速度卻是極快,一炷香的時間便可恢復全盛時期,更何況安景和王陽生還并沒有戰至兩敗俱傷的程度。

  趙青梅更是提著刀,只要嘻哈佛出手的一刻,便聯合安景對付眼前這位佛門大宗師。

  嘻哈佛輕笑一聲,道:“施主,我想此前應當是有所誤會。”

  安景和趙青梅聽到這話,相互對視了一眼。

  嘻哈佛這般說,難道今日并非是為了鎖龍井而來?

  安景看了嘻哈佛一眼,道:“誤會可要講清楚到底是什么誤會才是,我安某人可不想當個湖涂鬼。”

  當初在玉龍雪山的時候,若不是安景手中有著傳國玉璽,說不得八成就死在了這位大宗師的手中了。

  嘻哈佛雙手合十,滿臉認真的道:“當初貧僧本意乃是保護鎖龍井,莫要讓其他人接近鎖龍井,損害到了地脈之靈,造成天下動蕩,本意與安施主一般無二,所以并不存在利害,當時貧僧與施主交手無非是并不了解,此刻貧僧已經完全了解施主內心想法,現如今天下局勢動蕩,對鎖龍井心懷不軌者數不勝數,比如說方才那王陽生,除了他之外還有不少高手,我等也要竭力合作,抵擋這些窮兇極惡之輩,庇佑這天下萬民,免遭涂炭。”

  趙青梅看到這,暗自冷笑起來,傳音道:“佛門的禿驢,滿嘴的仁義道德,虛情假意,想來肚子里面又是有了新的謀劃。”

  安景也是深以為然,眼前的嘻哈佛當初可是一心想要殺了自己,并且此前他也十分想要破禁鎖龍井,現在突然說要和鎮守鎖龍井,這多少有些可疑。

  不過現在局勢混亂不清,王陽生和千秋不死人都是一大威脅,如果嘻哈佛也和這兩人一般無二的話,那便沒有人能夠守得住鎖龍井了。

  即使安景知道嘻哈佛有著自己的算計,但是他也沒有點破。

  蕭千秋在天尊法鏡不僅經歷一個俗世的輪回,還得到了一些玄門創派祖師的記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密辛,聽到嘻哈佛的話,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數個人影從遠處走來,為首之人正是禁軍統領天蓬老祖。

  只見他來到幾人面前,道:“國師,安大人,趙教主,大師,公主擺好了宴席,特讓我請四位前去赴宴。”

  皇城。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大字風雅澗。

  天階夜色涼如水,窩內紅燭搖由,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著層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圈漣漪,似以點似挽留。

  此時大殿燈火通明,交相輝映。

  殿內的金漆凋龍寶座上,坐著一位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她一身白衣勝雪,一顰一笑帶著一股輕柔的氣質,眉宇間卻還含有著一股勃發的英氣。

  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飄蕩,鳴鐘擊磬,樂聲悠揚。

  臺基上點起的植香,煙霧繚繞。

  下首分別是剛剛從鎖龍井趕來的安景,趙青梅,嘻哈佛,蕭千秋四人。

  數個大內侍衛恭敬的站在兩旁,不斷有著身穿各色宮裝,形態優美的美貌宮娥上前斟酒上菜。

  趙雪寧一臉關切的問道:“安公子,我聽聞你與那王陽生大戰一場,不知道可受傷了?”

  安景擺了擺手,道:“公主殿下客氣了,只是一些小傷,并不礙事。”

  “安公子才是客氣。”

  趙雪寧吩咐道:“來人,將我準備好的九玉丸拿出來。”

  說完,只見小太監卓玉昌端著一個盤子走了上來,那盤子上面還有著一個玉瓶。

  九玉丸乃是皇室極為珍貴的療傷圣藥,位列天下第三,只在大雪山雪蓮還有真一教九轉歸元丹之下。

  趙雪寧認真的道:“這區區療傷丹藥,都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安公子能夠收下。”

  安景看到這,眉頭微微一挑,只見他還沒有說話,旁邊的趙青梅卻是一把將玉瓶拿起來,道:“既然是公主的一片心意,夫君你就收下好了。”

  安景看到趙青梅嫵媚的美目,心中卻是打了一個寒顫。

  若是羅崇陽在的話,定會一臉玩味的看著安景,但是蕭千秋卻是不同,他平靜坐在安景對面,輕輕呷了一口茶,便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仿佛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而嘻哈佛更是雙耳失聰,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細小的眼睛似乎緊閉,正在養神。

  安景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種不妙的感覺,仿佛如坐針氈一般。

  趙雪寧輕笑了一聲,道:“趙教主,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相見吧?”

  趙青梅也是笑道:“確實是第一次見到公主殿下。”

  趙雪寧舉起酒盞,道:“既然我們如此有緣,不如一起喝一杯吧。”

  趙青梅沒有舉起酒盞,而是問道:“為何有緣?”

  趙雪寧笑瞇瞇的道:“我們都是同一個姓氏,你說有緣沒有?”

  蕭千秋眉頭微微一挑,旁人或許不清楚一些密辛,作為大燕國師,而且還是此前大燕人皇作為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知道趙青梅的身份之謎。

  趙雪寧此刻說這話,又是什么意思呢?

  莫非是在試探趙青梅?

  趙青梅面上不動聲色,舉起酒盞,道:“看來公主不僅與我家夫君很有緣分,與我同樣也很有緣分。”

  說完,趙青梅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隨后她的雙目看向了趙雪寧。

  酒水辛辣,一般女子平時喝酒都極少,更不用說像江湖兒女一般一口飲盡,趙青梅自幼在魔教總壇長大,也算是半個老江湖了,就算是再烈的酒也能一口飲盡。

  趙雪寧看到了她的雙眼,沒有絲毫猶豫,也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水。

  兩個女子便這樣對視著沒有說話。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在這個殿中有著女人,僧侶,道人,在江湖當中都是最難招惹的存在,此刻不論是僧侶還是道人都能察覺到兩女眼中的稍縱即逝的火花。

  兩人都是默不作聲,目不斜視。

  安景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當下開口道:“來,吃菜,御廚做的菜就是美味。”

  趙雪寧眼中一亮,“母后自幼教導我和御廚學習做菜,皇城內十六位御廚的手藝我基本都已經掌握。”

  “哦?這御廚的菜這么好吃?”

  趙青梅聽聞,放下酒盞笑瞇瞇的道:“難道這菜比家中的還好吃嗎?”

  兩人話語爭鋒相對,但受苦的卻是中間的受氣包。

  安景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感覺自己似乎是說錯了話,連忙道:“在我的心中夫人做的菜自然是最美味的。”

  趙青梅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御廚便是給皇室御用廚師,菜肴都是山珍海味,像我們這等升斗小民還是吃些家中的粗茶澹飯比較好。”

  趙雪寧不動聲色的道:“粗茶澹飯吃多了,總歸要換一些口味。”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眼睛看的卻是直勾勾地安景。

  安景頓時感覺屁股上長了釘子似的,心中卻是暗道:“你好好說話就好好說話,你一直盯著我看干什么?”

  趙青梅面無表情的道:“那不同,升斗小民貧賤慣了,怕是吃不了公主這山珍海味。”

  趙雪寧大笑了一聲,道:“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畢竟人心難測,有的時候你覺得不變,其實就是最大的變化。”

  趙青梅看到趙雪寧大笑,也是莞爾一笑,“是嗎?我對公主的話不敢茍同。”

  趙雪寧袖袍揮舞,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道:“請說。”

  “不用多說。”

  趙青梅輕輕將自己的鴛鴦雙刀放在了桌子上,只聽‘啪’的一聲響徹大殿。

  頓時整個大殿變得一片寂靜,冰冷肅殺的氣息充斥在大殿當中。

  天蓬老祖和徐千月兩人連忙擋在了趙雪寧的面前,小心戒備的盯著趙青梅。

  畢竟這位可是魔教教主,雖然近來魔教諸多事宜都是鬼劍客出手,這位教主倒是極少展示自己的手段,但天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小覷她。

  而蕭千秋也是看向了趙青梅,嘻哈佛緩緩睜開了雙目。

  大殿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甚至有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趙青梅放棄了酒盞,而是拿起旁邊的酒壇,仰著頭,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頸,大口喝著酒壇中的酒水。

  趙雪寧清喝道:“你們這是干什么?還不快退后!”

  天蓬老祖和徐千月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向著后方退去了數步。

  安景則是內心無比平靜,既然事情是自己不能改變的,那么自己不如躺平靜下心來慢慢飲酒。

  趙雪寧欣賞的看著趙青梅,道:“趙教主和我想的一樣。”

  趙青梅放下酒壇問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趙雪寧道:“知道。”

  趙青梅搖了搖頭,道:“不,你不知道。”

  趙雪寧道:“為什么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呢?”

  趙青梅道:“你不是我,你永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趙雪寧不置可否,隨后笑道:“那我就不知道吧,或許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趙青梅道:“看來公主是一個聰明人。”

  趙雪寧道:“聰明這個詞不好,我喜歡別人說我是一個有智慧的人,因為在旁人看來女人很少會有智慧。”

  趙青梅語氣微微一揚,“女人很少會有智慧,誰說的?”

  趙雪寧緩緩道:“就像是這千百年的王朝以來,從來沒有一位女性人皇。”

  趙青梅道:“公主可以是第一位,我想這絕對是歷史上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趙雪寧問道:“是啊,只是不知道教主是否愿意支持我呢?”

  趙雪寧已經完全掌控了皇室還有文武百官,就連平陽衛的數萬大軍都已經落在她的手中,只要她想登基,隨時都可以登基。

  趙青梅笑道:“你很希望得到我的肯定嗎?”

  趙雪寧認真道:“沒錯,畢竟在我的心中,趙教主是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

  兩人話語針鋒相對,暗藏玄機,從一開始的安景之爭,逐漸到了皇位之爭,無一不再試探著對方。

  而她們每一句話也讓彼此更加了解。

  趙青梅沒有猶豫,道:“我當然是支持公主的,并且全心全意地支持公主。”

  “好!”

  趙雪寧聽聞站起身來,道:“有了趙教主的話,本殿下也算安心了,就在三日后我打算登基。”

  原本早就知道趙雪寧會登基,但是此刻從她的口中說出,不禁還是有幾分情緒微妙的變動。

  “那我就提前恭賀公主殿下了。”

  “恭賀公主殿下!”

  蕭千秋和嘻哈佛也是站起身恭賀道。

  趙雪寧笑著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安景,“安公子,之前我一直邀請你觀賞這玉京四景,你一直沒有時間,以后可不要忘記。”

  “以后再邀請你觀景,可是皇命了。”

  安景感受到了旁邊傳來那冰冷的寒光,雖然這寒光稍縱即逝,出現得很快,消失得更快。

  宴席過后,趙雪寧留下了趙青梅,準備給她一些關于趙士載的一些衣物還有一些舊物。

  安景則在兩女相談甚歡之下,離開了皇城回到了魔教據點當中。

  若是一般的未來皇帝留下自己夫人,說不得安景會有其他想法,但這是未來的大燕女皇,安景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姑爺。”

  看到安景回來,李復周快步迎了上去,問道:“教主人呢?”

  安景擺了擺手,道:“她還在皇宮當中。”

  李復周聽到這,臉色微微變化了一番,隨后道:“周先明離開玉京城了。”

  安景坐下來,倒了一杯茶水道:“他去哪里了?”

  李復周道:“回渝州城了。”

  “讓他回去吧。”

  安景聽聞,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后道:“對了,周先明和你說過的話沒有和夫人說吧?”

  李復周連忙道:“周先明和我說的話,我一個字也沒有和教主說。”

  “這周先明.......”

  安景搖了搖頭,當初在渝州城的時候,兩人經常一起飲酒,喝多了之后便會暢所欲言,安景說了很多的話,或許當初的話不知不覺給了周先明很多的思考。

  再加上周先明本身就極為特殊的經歷,自幼父母便死在了江湖仇殺當中,而后十幾歲成為遠近聞名的才子,但沒有參加科考而是游歷天下各地,去過凈土,后金,趙國,南蠻。

  其中在趙國的時間最多,對于趙國的國情最為了解。

  趙國是黑冰臺極度高壓的統治之下,幾乎除了黑冰臺之外,江湖勢力很少,絲毫影響不了黑冰臺的大局,這使得趙國江湖就是一潭死水,很少涌現高手,但是趙國的百姓相對比燕國卻是要好的多。

  再加上此后離月,安景等一干事情,促使周先明萌生了一種特殊的想法。

  俠以武犯禁!

  這句話說得一點沒錯,一旦有人掌握超越普通人的偉力,勢必會影響天下秩序,而深受其亂的始終是普通百姓。

  這些普通百姓就是無力的羔羊,稍有不慎就會死在波濤浪涌當中。

  周先明想要從中制定新的秩序,鞏固皇權的同時,保護了數以萬計的黎民百姓。

  但自古變法大多都會有一個弊端,那便是會損害一層的利益維護另一層的利益,周先明想要興辦武校,這幾乎撬了整個江湖的根。

  此前安景是以一個大夫的視角看天下,自然會說出不同的話,但是現在的他是魔教的供奉,而他的夫人是魔教教主。

屁股決定想法這句話充分說明了人性的弱點,坐在什么位置,自然思考什么位置的問題  其實在周先明人生履歷看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對他影響最深的便是渝州城的那個安大夫,潛移默化的讓他思想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這種變化,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變法......”

  安景回首去看這個世界的歷史,再回想之前世界的歷史。

  因為你會驚奇的發現,其實歷史沒有變化,技術變了,衣服變了,飲食變了,這都是外殼,里面什么都沒變化,還是幾千年前那一套,轉來轉去,該犯的錯誤還是要犯,該殺的人還是要殺,忠臣會死,奸臣會死,再過一千年,還是會死。

  所有的錯誤,我們都知道,然而終究改不掉。

  而真正能超越歷史的人,還是有的,世間管這種人,叫做圣人。

  這個世界總歸有許多許多,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百姓。

  人生并非如某些人所說,很短暫,事實上,有時候,它很漫長,特別是對苦難中的人,漫長得想死。

  站在時代的浪潮之上,此刻的安景就是這個時代最大的浪潮,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天下,甚至影響到未來的天下變化。

  而這歷史的走向到底要如何走?

  細細想來,如今這武學大多在教派宗門手中,他們死死握著這些典藏武學,心法,有的甚至遺失了,徹底消失在了人間。

  但如果武學真的普及了,這對天下人來講是好事還是壞事暫且不說,這宗門,教派便會徹底消亡,淪為歷史,魔教和真一教這種上古流傳的教派才是最大的阻力。

  支持周先明的變法,就是斬斷自己的雙臂。

  魔教的教眾該何去何從,自己又該如何對君青林交代,自己又如何和趙青梅交代?

  而且沒有了魔教在手,到時候皇室力量無疑會大增,到時候自己和趙青梅就是失去了翅膀的老虎。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個道理安景不會不知道。

  想要將手中的權力放下,這很難。

  就像是那句話進入江湖很容易,退出這泥濘的江湖很難。

  安景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圣人,同樣也不覺得自己是碌碌無為,一無是處的人,但他現在所要做的決定,等同于圣人要做的事情一般無二。

  安景嘆了口氣問道:“三爺,你覺得呢?”

  李復周搖了搖頭,道:“我還沒有想明白。”

  安景深吸一口氣,道:“那就繼續想吧,直到想明白的一天。”

  這話像是在給李復周說,同樣也是在給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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