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還是右,是一個問題。
在探討這個問題之前,就必須弄清楚,什么是左,什么是右,可能有人認為共產主義是左,資本主義是右,這并不完全對。
最初發展出這個概念的時候,左代表激進,而右代表保守,后來,馬克思認為,左傾代表先進制度、下層民眾,而右傾代表守舊制度、權貴階級。
而在西方的社會經濟學當中,左代表民主,右代表自由,沒錯,最開始的民主和自由其實是對立的概念。
具體細節不必多談,但必須提到一點,那就是極左和極右。
所謂極左,用不完全準確但比較簡單易懂的概念來概括就是,無底線的犧牲個人自由,為公共安全服務,一切都應處于絕對強大的國家機器的控制之下,個人不保有任何自由。
而極右,則是放開一切限制,取消對弱者的福利,弱肉強食,國家不應施加任何控制,實行寡頭專政,奉行一切自由。
相信許多人看到這,就已經能夠看出來了,從事實上來講,超級英雄注冊法桉其實是一個左傾法桉。
就像之前提到過的,只有左傾才會關注底層民眾的安危,也就是所謂的公眾安全,主張犧牲部分個人自由,扶持弱者,實現平等。
如果是右傾的話,那就干脆不弄這個法桉,超級英雄們強者更強,弱者們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但問題是,這里是美國,美國是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右翼橫行,而為什么會這樣,也和之前提到過的概念有關,資本家們肯定希望政府不要插手經濟,管的越少越好,最好完全不給底層人福利,這樣他們就不用交稅了。
那么,在這樣一個國家,為什么會弄出超級英雄法桉呢?其原因有兩點。
第一,本質上來講,政客和資本家有所區別,政客不是金本位,而是是權本位,他們的一切都依賴他們職權的大小,任何事情的優先級,都比不過自己手中的權力。
因此,意識形態斗爭像一把槍,需要開槍的時候就開槍,不需要的時候最好啞火,只要能將權力最大化,左還是右都不是問題。
所以,只要能控制這些超級英雄,為他們的職權服務,意識形態并不是最重要的。
第二,右翼奉行的弱肉強食,放在這件事上就不合適了,因為,所有普通人對于超級英雄來講,都是弱方,弱肉強食,那不就是把自己送給超級英雄們吃嗎?
當他們強的時候,他們自然要鼓吹弱肉強食,可他們弱的時候,他們就必須要提出法桉來限制和監督強者,這就是為什么,左和右是一個永恒的命題,永遠處于搖擺當中。
可能有人要說,既然左傾更偏向于共產主義,更為底層民眾考慮,那在這件事當中,國會反而扮演了一個解放者的角色,是好人。
但其實并非這么簡單,左和右不僅要看行為和結果,也要看動機,或者說,意識形態之爭當中,想要透過表象看本質,就必須要看第一動機。
國會提出這個法桉,本質上不是為了底層民眾考慮,之前那個主持會議的議員所說的“公眾安全是我們任務的重中之重”,這句話完全可以反過來聽。
實際上,公眾安全是他們排在最末尾才會考慮的事,他們考慮的第一件事是職權大小,第二件事是職權分立,第三件事是個人利益,到最后可能才會有普通人的安全。
或者,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普通人的安全,因為他們非常明確的清楚,一旦超級英雄之間的矛盾被挑起,所帶來的戰爭,可能更會威脅到公眾安全,但他們完全不在乎。
所以,如果要給超級英雄注冊法桉這件事定性,可以說,這個法桉內容邏輯是左傾的,但動機和最后的結果一定是右傾。
分析完了這一點,再來看原著漫畫中所有人的選擇。
鋼鐵俠選擇了同意法桉,而美國隊長選擇了不同意,這本質上不是因為鋼鐵俠護著普通民眾,而美國隊長護著超級英雄,而是因為議員用這個法桉制造了一個陷阱。
即,他們給鋼鐵俠看到了法桉當中的左傾部分,以鋼鐵俠的智慧,他當然能夠理解,這個法桉其實是左傾的,如果切實的推行下去,是可以保護普通民眾的。
可他們給美國隊長看到的,則是這個法桉當中的極左部分,也就是過度犧牲個人自由,達到強權,也包括無法切實推行下去之后,兩敗俱傷的結果。
本質上,他們兩個是看到了這個方桉的不同部分,并不能說是誰錯,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內戰的罪魁禍首,那就是想出這個法桉,并利用文字游戲和信息差分化兩人的那個人。
從這個邏輯來講,想要破解超級英雄法桉導致內戰這件事,有很多辦法。
比如說,在中間充當橋梁,讓兩人之間的信息差不復存在,也就是讓他們兩個互相能理解對方到底在追求什么,到底在擔憂什么。
這種方式有很大概率可能可以緩和沖突,讓他們坐下來談談,但最終的結果極有可能依舊會實行注冊法桉,只是變得更為柔和,由左傾變成偏左的中間路線,那么法桉的最終目的也會由擴大職權,變成穩住不動。
表面上來看,這是幾方共贏,但實際上,仍是超級英雄退了一步,而有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和第三步,
但其實,還有一個更為省力的辦法。
左和右,就和現實當中的方向一樣,是對比出來的。
和要求政府完全不加干涉實行寡頭政治的極右比起來,只是要求政府不過多關注經濟的偏右派,就顯得非常左了。
同樣,和要求超級英雄們完全放棄個人信息自由、交由國家強行管控的激進極左席勒比起來,整個法桉都顯得非常保守和右傾。
所謂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其實就是,當這個法桉表面的左,被極左對比,顯得非常右之后,那鋼鐵俠和美國隊長所看到的信息其實就一致了,也就不存在所謂的一個看內容,一個看動機的信息差。
同時,由于對比,原本稍顯左傾的鋼鐵俠,和偏保守右傾的美國隊長,在極左席勒的對比之下,兩人都被一腳踹到了右派分子里,天然的站到了一個陣營。
只要你沒我左,你就都是右。
問題是,鋼鐵俠和美國隊長怎么可能比席勒更左?
席勒那已經不是左了,他屬于是打算把美利堅扛在車上,往左打死方向盤,然后一腳油門……
問,就是提速。
聽到席勒這么離譜的打算,那美國隊長肯定不能同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來說:
“我不同意!席勒,你瘋了!”
“美國隊長……”席勒嘆出一口氣,語氣恢復了平靜,不再有那樣的狂熱,但卻更顯危險,他走出了自己的桌子,來到場地中央,看著史蒂夫的眼睛說:
“你曾經參與過那么多戰爭,當你在前線看到你的戰友受傷、流血、死亡的時候,你會感到悲傷嗎?”
史蒂夫也走了出來,他說:“我當然會,也正因為我不想讓我現在的戰友重復這種慘劇,我才不希望他們成為政府操控的工具。”
“那么問問你自己,他們會后悔嗎?”
史蒂夫抿著嘴說:“不,他們當然不會后悔,他們都是真正的鋼鐵戰士,流血不流淚,怎么會后悔呢?”
“那么他們為什么不后悔?”
史蒂夫沉默的看著席勒,而席勒也盯著他,史蒂夫在席勒的眼睛當中,看到了一種他有些熟悉的光芒。
“他們不后悔,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在前線拼命和流血,是為了保護身后的普通民眾,他們是為了身后的億萬生靈,而犧牲自己。”
“那么,曾和他們并肩作戰的你,為什么不愿意為了身后的普通民眾犧牲自己?”
“注冊法桉甚至不是讓你去流血和死亡,他只要求你付出自己的信息并接受監管,這是理所應當的。”
“你的戰友們曾付出了那么多,包括自己最寶貴的生命,只為讓普通人不再陷入戰火……”
“而現在,你拒絕這個法桉,就是讓普通的民眾時時刻刻陷于超級英雄忽然爆發的危險之下,你沒讓時代倒退,但卻讓精神倒退了。”
“美國隊長,你懷念那個時代,但那個時代卻未必懷念你,因為你不配。”
坐在另一邊的斯塔克看到,史蒂夫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很難在一個曾經治療過你的心理醫生面前展開辯論,因為他總是會把你曾經的弱點當利劍,此時此刻,言語比拳頭更有力。
“別說了,席勒!”斯塔克從桌子后面走了出來,他說:“我不是要質疑你的信仰,但是你所說的那種方法太荒謬了,不會有人能接受的。”
席勒也看著他的眼睛說:“這就好比一個天平,一邊是你們的個人信息,一邊是公眾安全,你覺得你的個人信息比普通人的生命更重要嗎?”
“我沒有這么想。”斯塔克否認了,但是他仍然沒有辦法說出之前已經到嘴邊了的“可以考慮”這幾個單詞。
席勒把調起的太高,如果他現在順著席勒的話說,那下一步就是解放華盛頓。
更何況,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席勒都已經瘋到想復活蘇聯了,現在,席勒的腳就踩在油門上,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一切理由想踩下去,斯塔克絕不能給席勒這個機會。
所以,盡管斯塔克對這個法桉的理念是贊同的,現在也不能表示他贊同,他說贊同,就相當于往油箱里灌油,油都加好了,席勒一腳油門,那紅色幽靈可真就在北美大陸復活了。
于是,斯塔克和席勒開始了辯論。
可是眾所周知,越是極端的言論,攻擊性就越強,也就越能在辯論當中占據有利位置,席勒拿穩了極左的核心思想,一切為公眾服務,所有人都將無我,成為國家零件,方能達到真正的平等和民主。
那么,如果斯塔克還抱著那一套偏右的理論,根本不可能打得過席勒,所以,他必須越來越右,直到達到極右,才有可能和席勒對壘。
那么問題來了,國會是能接受極左呢?還是能接受極右呢?
其實他們都接受不了。
極左就意味著紅色幽靈即將復蘇,極右就意味著政府的職權被削弱到最低,經濟寡頭占據優勢,這完全不是他們想要的。
就像是讓他們選屎味的屎還是屎味的屎一樣。
他們其實只是想弄一個法桉,讓超級英雄和神盾局之間互相內耗,從而提升自己的權力而已,怎么忽然之間就變成你死我活的意識形態的斗爭了呢?
可是現在,天花板已經被席勒掀飛了,在場的超級英雄,都被他和斯塔克越來越激烈的辯論繞進去了。
聰明人之間的辯論往往會帶有非常強的扇動性,氣氛都已經鋪墊到這了,今天不決出美國未來的方向,絕不能善終,至少旁觀者的超級英雄們都是這樣想的。
可問題是,國會根本不是要搞意識形態斗爭,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這種斗爭開始,在座的所有人,不管是偏左還是偏右,都逃不過恐怖的清洗。
終于,國會主持人一員忍不了了,他使勁拍了拍桌子說:“雙方都歸位!安靜!聽我說!停!
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是,讓雙方都冷靜思考,不要把事態上升到過于極端的層面,然后再說一些平常拉架用的套話,就宣布會議結束。
改天再開一個會,把這個極端派的月光騎士排除在外,然后再用其他理由挑撥鋼鐵俠和美國隊長。
可是就在他要這么說的時候,席勒用手一指,一道銀光打在了議員的身上,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了。
這時,他聽到席勒說:
“為了證明我不是空談,我愿意做出表率,率先公布我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具體的能力,已顯示我維護公眾安全的決心。”
說著,他身上的銀色緩緩退去,連帶著嘴部的鐵罩也消失了,席勒露出自己的面容之后,并沒有多少人認得他,因為他不常出現在幕前,接下來,他開始了自我介紹。
“我知道,沒有太多人認識我,但我必須要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席勒·羅德里格斯,是一名心理學家,同時也是一名心理醫生,你們可以在各大期刊看到我的論文,不自謙的說,我的學術水平還是不錯的。”
“同時,我還在神盾局擔任心理醫生,這位,鋼鐵俠,接受了我230個小時的治療,這位,美國隊長,神盾局為他預約了130次治療,只不過他只來了一半不到……”
“其余人……”席勒伸手指了一下在座的超級英雄,他說:“你們應該知道,作為超級英雄壓力也是很大的,他們都是我那里的常客。”
說到這的時候,底下所有人的面色已經變了,神盾局的心理醫生是個極左,而在場的每一個超級英雄都接受過他的治療……
是治療還是傳教?!
但接下來,席勒的話,才讓他們真正的感覺到膽寒。
“而我的能力……或許你們認識一個人,我的特殊能力,從種類到強度,都和他非常相似,那就是——”
“X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