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披薩了,不過遠來是客,所以還是你吃吧。”席勒打開了廚房的閥門,把鍋燒熱,然后把披薩熱了一下,倒了兩杯水,端到了桌子上。
布魯斯坐在餐桌的一端,看著熱氣騰騰的披薩,卻沒有任何食欲,他現在非常關心那個已經沒有了兩條腿的椅子,覺得它比什么食物都更重要。
可是,身體條件是不以日益之力為轉移的,布魯斯的確很餓,這兩天里,他只吃了一點海螺和海帶,無法抵擋現代工業化食物散發出的誘人香氣,然后,他還是顫抖著雙手,拿起了一塊披薩,送進了嘴里。
地獄廚房的每個標準戶型都有一個冰箱,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原因就是致密冰,冰箱的制冷方式發生了極大的改變,成本變得更低,但保鮮性能卻更好。
因此,披薩的味道很好,就像剛烤出來一樣,席勒珠坐在對面看著她吃,布魯斯機械性的把披薩填進嘴里,在吃完了一半之后,他說:“你不吃嗎?”
“不。”席勒回答道。
“那你不餓嗎?”布魯斯又問。
“如果我餓了,我會自己去找點吃的。”席勒喝了一口水,把眼睛撇到一邊,把杯子擋在了嘴前。
布魯斯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于是,他立刻就食不下咽了,可這個時候,席勒卻咳嗽了兩聲,把嘴里的水吐了出來。
“上帝!這水怎么這么難喝?”席勒皺著眉,看著杯里的水,說:“這里不是已經安了凈水器了嗎???”
布魯斯卻把面前的那杯水一飲而盡,他說“是的,但是凈水器是性能型,不能保證味道,和富人區的獨立凈水器完全不是一回事。”
席勒皺著眉,露出了一個非常嫌棄的表情,他把水杯放回桌上,然后說:“我需要有人給我送一杯干凈的水,這太難喝了。”
“這就是干凈的水。”布魯斯回答道:“凈水器的安全性完全可以保證,只是味道差了一些而已。”
“這就是關鍵。”席勒一邊從餐桌旁站起來,一邊說。
然后。他走到了這個房子客廳當中的電話旁邊,一邊撥號一邊說:“我記得進來的時候,在墻上的廣告上看到了這里黑幫的電話,讓我想想……哦,喂,你好。”
“……我是這里的新住戶羅德里格斯,今天是我搬新家的第一天,不知道你們能否賞光,來參加我的喬遷派對,順便帶上一杯干凈的水作為禮物呢?”
“不,這不是一個騷擾電話,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們說,如果你們確實不想來參加派對,那么只給我送一杯水也可以。”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但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杯水,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不能獲得這杯水,可能會導致的后果。”
“我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如果我沒有傘,誰都不準下雨,如果我喝不上水,那就誰都不準喝。”
“如果你們不給我送來一杯水,我會從這里向東南方向步行8.7公里,來到東區邊緣的ACE化學工廠。”
“那里最近正在生產一種制作農藥用的化學制劑,濃縮液在稀釋約1800倍之后,仍然對人有致命毒性。”
“在今晚11:10,我會到達ACE化工廠的西北門,并將那里的保鏢引開,11:30,我會成功進入ACE化工廠的管理辦公室,在那里查看我需要的化學制劑存放的位置。”
“11:40,我會來到化工廠的倉庫,找到我需要的東西,并將它灌入瓶子里,帶回活地獄。”
“凌晨2點整,我會找到活地獄的水源閥門,然后順著管線,來到底部凈水區,將瓶子里的化學試劑分次投放在水源當中。”
“我并不精通化學,因此無法估計到底會死多少人,但如果發生了大規模水源中毒事件,你們一定會受到責備,或者,你們也可以把這件事,推給制造凈水器的那個蠢貨。”
席勒瞥了一眼布魯斯說:“反正,本來也是蝙蝠俠的錯誤,他把這里凈水過后的成品水弄得太難喝了。”
掛斷電話,沒到五分鐘,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打開門之后,一個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壯漢首先出現在門外,而他的身后是四五個保鏢,每個人都全副武裝。
席勒走上前,和那個壯漢握了握手說:“你好,漢斯先生,歡迎來到我的新家,請進吧。”
漢斯沒有動,他把席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后揮了揮手,讓身后的人把槍放下,因為他確定,面前的人就是他想的那種人。
在哥譚,有一個人人都知道的道理,那就是,如果你在東區,見到一個人看上去瘦削、軟弱、文質彬彬,講話咬文嚼字,語氣溫聲細語的人,那只有兩個字——快逃。
這其實是一個很好理清的邏輯,在哥譚這樣的治安情況下,如果力量不占優勢,這種人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活地獄在東區相對比較中心的位置,周圍全部都是黑幫的地盤,而且都是那些不好惹的刺頭。
想進入這里。有兩種途徑,要么就是你看起來就不好惹,五大三粗,滿身紋身,一看就是硬茬子。
要么就是。只要沒人知道你進來了,你就能進來了。
哥譚人不怕那些十分強壯的人,因為這種人隨處可見,黑幫打手為了在火并中占據優勢,都十分自律,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的兇惡。
而那些看起來完全不兇惡、語調十分平靜、說話不帶臟字,看上去就十分好欺負的人,還能在貧民窟活下來,就說明他們一定是用其他的方法,而這個方法,就比較五花八門,不好過審了。
當然,也會有一些外地的豬仔,剛來的時候是這種風格,但是其中的聰明人,都會試著融入哥譚,用強硬的外表偽裝自己,去換取一些便利,而比較笨的人,肯定沒法活著走到活地獄。
那么在這里,出現一個這樣的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可想而知了。
而哥譚人同樣也非常清楚,和這樣的人動武不是明智的選擇,除非你有把握能把他徹底挫骨揚灰,否則,你就有可能在今夜閉眼的一瞬間,看到他站在你床頭,對你獰笑。
看似非常認真的和席勒握了一下手,他說:“這里的水味道真不好啊,對嗎?先生,你今天才搬來嗎?”
席勒點了點頭說:“是的,事實上,我也是第一次來東區,你應該能看出來,我不是哥譚本地人,剛來這里沒多久……哦,您瞧,我真是太不禮貌了,讓您這在外面站了這么久,快進來吧。”
漢斯微微后退了一步,說:“不了,先生,我就不打擾你的喬遷派對了,你需要的水。”
漢斯遞過來了一瓶水,席勒上前兩步,想也沒想到就接了過來,然后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點了點頭說:“還是純凈水的味道好,謝謝你,漢斯先生,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可以來找我,我很樂意為這瓶水支付一個不錯的報酬。”
漢斯對他揮了揮手,說:“那么,再見,先生。”
“再見。”
席勒關上門,又多喝了兩口水,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然后他把那兩個杯子拿走刷干凈,倒了一杯純凈水給布魯斯說:“你真該嘗嘗這個,那會讓你剛剛喝下去的那杯水,在胃里羞愧的無地自容。”
布魯斯用手捂住了眼睛,他說:“你不能……”
“不能什么?”席勒打量了布魯斯一眼,他說:“你不會要說我不能和黑幫打交道吧?拜托,你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情況嗎?”
“我被突然通知,來這里居住一段時間,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連個認識的朋友都沒有,我總得先找個地方安穩下來,認識一些人,才能找份工作吧?”
“找工作?”布魯斯的語調有了些波動,他抿著嘴說:“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席勒坐了下來,一邊喝水一邊說:“我希望這個工作能為我提供足夠的食物和水,不要太累,最好還能滿足我的個人愛好。”
他低下頭搖了搖頭說:“有點異想天開啊,對吧?但是人總是得敢想,才能敢做。”
布魯斯已經由他的那個工作要求,聯想到了一些非常恐怖的事,他仔細的打量著對面的教授,事實上,他從來沒離席勒這么近過。
這種近指的不是物理距離,而是他們的處境。
很多時候,席勒都處于老師的身份,在這種情況下,他會習慣性的用言語壓迫布魯斯,來取得主動權。
而布魯斯一般忙于找機會回擊,奪回主動權,兩人每次談,話都在你來我往互相試探,很少有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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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們兩個的處境和地位完全一致了,布魯斯也可以更為細致的觀察席勒。
然后他就發現,這位教授的有一些舉止的確有點詭異,比如,他每次把水杯放下,都精準的放在同一個點,沒有半點誤差,八角形的水杯,沖向他的永遠是同一面。
席勒會在放下的時候,故意盯著那個水杯,確定它擺放的位置正確。
同時,席勒的很多動作其實并不流暢,顯得有些僵硬,布魯斯發現他眼神的落點不對,他順著眼神看過去,然后就發現,席勒好像在數地磚。
布魯斯仔細回想了一下記憶中的畫面,他發現,席勒并不是第一次這么做。
他其實一直都和常人有細微的差異,這種差異不是指他化為灰霧的能力或者是讀心術,而是他在進行某些日常的本能的行動的時候,會顯現出與常人的不同。
這不太像是強迫癥,因為他并沒有病理性的強迫行為,更像是一種本能和自然發生的習慣。
這時布魯斯回想起,他好像從維克多那里聽到過,席勒是一名孤獨癥患者,而且是大名鼎鼎的學者型孤獨癥的患者。
學者綜合癥,一種特殊的精神疾病,患者會在某些方面表現出額外的天才,但在另一些方面有認知障礙。
如果席勒在一些方面認知障礙……布魯斯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些方面,簡單來說,就是跟人沾邊的每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