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康斯坦丁和布魯斯并排的坐在了街道的道沿上,看著對面商業街繁華的霓虹燈,康斯坦丁那被毒品和酒精麻痹的大腦,總是能從這樣的光芒里看出許多幻覺,然后,康斯坦丁對布魯斯說:
“你不是這里的人,不應該來到這里,你應該回你生活的地方去,而不是坐在這里苦笑。”
“對,他們都這么說。”布魯斯回答道,他們說我不屬于這里,應該早點滾出去,我和他們沒有生活在一個社會當中,在這里也找不到任何答桉,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康斯坦丁說:“當我對一名天使說,你不應該行走在地獄的國度里,我不是在說天堂有多么的美麗,勸他回去享受那樣的生活,而是在警告他,不要與我們同流。”
“已經身處深淵之下的人,是沒辦法去救別人的,他們連自己都救不了,我現在直不起身,感覺到想要嘔吐,我的腦子里全是那些下三濫的幻覺,你不能指望我去善堂里救濟窮人,不能指望我去教堂當中傳播福音,不能要求我去改變這個城市……”
康斯坦丁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那上面布滿歲月的紋路,他其實并不蒼老,只是多年以來的惡習,讓他的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說:“你年輕、強壯、富有活力,富有又安定,你可以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那些都是我曾經想去做,但最終沒有做成的事……”
“你為什么沒有做成?”布魯斯問道。
“因為我被從地獄伸出來的手拉下去了,這就是我的命運。”康斯坦丁回頭看了一眼貧民窟的小巷說:“不論是出生在地獄里,還是走到半路,被誘騙進去的人,他們并不是天生的壞人,或許也想過拯救世界。”
“別覺得這是一件很幼稚的事,蝙蝠俠,你曾經在閣樓上想過的,付出時間去做的那些事,可能沒有達到你想要的結果,可能比起你能夠做到的,是要微小的多,但這并不可笑。”
“你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著你,都在譏諷你,明明可以做到十分,卻只做了一分,還為此而洋洋自得。”
“但其實,如果有人受過你的恩惠,他只會感謝你,而那些沒受過你恩惠的人,也不能替受助者要求更多,因為救他的不是那些旁觀者,而是你。”
“比如我,你嘗試救我,但因為某些原因,你并沒有沒有那樣的能力救我,你為此付出的努力,我看在眼里,所以,我愿意把你當成我的朋友,而如果有人跳出來說,你努力的還不夠多,你應該付出更多來救我,那我會給他一拳。”
康斯坦丁看向布魯斯的臉,并沒有發現他的表情輕松一些,他能理解布魯斯現在在想什么,他靈魂跳動的頻率,在訴說著他此刻的心緒。
在此之前,蝙蝠俠可能把這一切想的非常簡單,他的目的是打擊罪犯,是為自己的父母復仇,他認為自己已經做了卓有成效了,在短短的兩年時間里,他制止了無數起犯罪。
而后來,布魯斯·韋恩也打算做出一些改變,他打算利用韋恩集團的力量,去做更多事,他原本為此而躊躇滿志。
但瘋狂的現實就像是當頭一棒,他發現,哥譚變成這個樣子的原因,不是他所想象的,罪犯不知廉恥,貧民不肯努力,深陷于這個漩渦中的人自保都成問題,當他落下來的時候,他也掙脫不開。
他從前的所作所為和所思所想,看起來非常可笑,他并不是黑夜,因為站在韋恩大廈樓頂上,所見到的黑夜仍然不夠黑,他也不是復仇,導致他的身世悲劇產生的,可能不只是他打倒的一兩個罪犯。
康斯坦丁深吸了一口氣,他發現,布魯斯正處于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當中,他的精神正在向著某種深淵滑落,某些潛藏的本性在被喚醒。
他已經盡己所能的安慰了布魯斯,但康斯坦丁知道,他不是很會安慰人。
而如果蝙蝠俠沒想開,后果是很嚴重的,這可不僅僅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超級英雄變成超級反派這么簡單,韋恩集團的坍塌才是最可怕的。
康斯坦丁用手掌揉了一下眼睛,他思考了一下,決定叫外援,他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布魯斯坐的地方,找到了最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打電話到了哥譚警局。
哥譚警局當中,戈登正在審訊科波特。
但他也不耐煩做這事,因為他知道,科波特不論去哪個醫院,都能開出精神疾病報告,最后他肯定不會被關進監獄,還是得去阿卡姆瘋人院,可是那里已經變成了黑幫老大的大本營,科波特去那就跟回家了一樣。
而且,每當問到雇兇殺人的關鍵信息,科波特就會在胸口畫十字,哥譚人人都懂這是什么意思,警察局長就是教父的人,隨著戈登的審問,局長的臉色越來越不對。
這時,他剛好接到了康斯坦丁打來的電話,一聽說蝙蝠俠出了問題,他正好能夠借此機會離開。
來到布魯斯所在的地方,戈登同樣為布魯斯現在的狀態而感到震驚,他比康斯坦丁更清楚蝙蝠俠發瘋的后果。
于是,他趕忙按住布魯斯的肩膀說:“布魯斯!看著我,我是詹姆斯,我們可以談談,真的……”
當他按住布魯斯的肩膀的時候,他發現布魯斯的身體在發顫,戈登凝神細聽,仿佛還能聽到他胸腔當中發出的不受控制的笑聲。
戈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捂住額頭說:“耶穌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那個瘋子干的?!”
忽然,布魯斯抬頭,看向他問:“我給了你蝙蝠燈,但你為什么幾乎沒有點亮過它?”
“我……”戈登稍微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想騙你,事實就是,蝙蝠燈作為一個燈,確實很好用,它的功率很大,能夠照亮警局的整個院子,所以,我就把它固定在警察局大樓后面的樓頂了……”
說到這,戈登趕忙挽回道:“但是,它被固定在那,也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只要調一下角度,蝙蝠的形狀就會出現在哥譚上空……”
“而我之所以沒有一直那么做,是因為覺得你很忙。”戈登嘆了口氣說:“好吧,我們不再玩那些猜謎游戲了,我說句實話,韋恩得管韋恩集團,布魯斯得上學,布魯斯韋恩要養孩子,還得教育他們,蝙蝠俠要出去打擊犯罪……”
“我真的不知道,該在哪個時間段里找你,才不會打斷你要做的事,如果不是真的非常棘手的事,我不愿意使用這樣的方法去解決。”
布魯斯抬頭看向他,似乎是覺得戈登沒有說實話,這時候,戈登轉頭看了一眼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聳了一下肩說:“你們先聊吧,我得找個地方躺會,我難受的厲害。”
說完,他轉身離開,戈登也坐到了路沿上,他說:“自從我升職之后,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哥譚警局不作為,并不完全是因為火力不足。”
“會在哥譚當警察的人,一共分為三種,一種是毫無底線的惡棍,他們來到警察局目的,就是收錢,他們的頭兒讓他們進來,方便辦事,而如果其他人給他們錢,他們也會很樂意幫某些罪犯脫罪。”
“第二種人只是普通人,他們只把警察這個職業當做一份工作,有人叫他們就去,事情能不能解決全看運氣,有人給錢,他們就收,只要不是太難辦的事,他們就辦,他們覺得哥譚發生的一切罪惡都會自然消解,并不需要他們去努力。”
“還有最后一種,就像我的同事布洛克,他表面上像個黑警,經常收那些黑幫的錢,但實際上,他是個好人,在用他自己的方法解決很多人的麻煩,盡己所能的主持正義……”
“那你呢?”布魯斯看向他問道。
“我?……他們說我是個瘋子。”戈登抬頭看向天空說:“的確,在這座城市里,我就是個瘋子,我不收黑錢,不幫黑幫辦事,只要有人報警,我一定竭盡所能的解決問題,哪怕付出自己的安全和生命。”
“最開始,我很生氣,他們怎么能管我叫瘋子呢?明明是他們瘋了,明明是他們和邪惡共沉淪,只有我出淤泥而不染,但后來,我發現,在哥譚,當個瘋子其實不是壞事。”
布魯斯的眼球轉動了一下,看向戈登,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在他的印象里,戈登真的是哥譚最后的良心,你可以對發生在這里的任何事不抱希望,但永遠可以相信戈登。
“某天,我陷入到了非常復雜的黑幫糾紛當中,整個警局的每一個人,包括剛來三天的實習生,都在勸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后,我開了一輛武裝警車到公館的樓下,開車的布洛克用火箭筒指著公館的某扇窗戶,我拎著一把步槍,進入了黑幫老大們會談的現場。”
“我跟他們說,我必須要得到一個真相,否則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里,反正除了我之外,他們每個人都不無辜,而我是自愿的。”
“他們都說我瘋了……”戈登瞇起眼睛,看向對面街道上的霓虹,他說:“他們每一個人都很震驚,說我是個瘋子。”
“他們開始互相指責,都說是對方惹到了我這個瘋子,最后,他們自己找出了幕后真兇,然后一槍把他崩了,其中一個黑幫老大派車把我送回了警局,并告訴警察局長,教父不應該讓一個瘋子來當探長。”
“你看。”戈登攤開手說:“在這座城市里,想要制止罪惡,你不能夠當一個好人,必須得當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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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彎下腰,雙手扶住膝蓋,低頭看著布魯斯說:
“蝙蝠俠,不要把你自己當做這座城市里唯一一個正常人,因為我們都知道,這里沒有正常人。”
戈登看向布魯斯的眼神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希冀,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他說:
“我不愿意用蝙蝠燈找你,不是不相信你打擊犯罪的決心,不是覺得你沒有幫助,而是因為,如果你把自己當做一個正常人,那你是沒辦法對付這群瘋子的。”
“不要以瘋狂為恥,只有你比所有人更瘋的時候,才能去戰勝他們。”
坐在原地的布魯斯,想到了他看到的那場大火,他在那里,看到了比小丑更為瘋狂的現實。
蝙蝠俠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而相對的,那個只會哈哈大笑的小丑才是個瘋子。
但現在布魯斯發現,在這瘋狂的現實中,沒有人能免俗,在他夢想著復仇的這十幾年間,他依舊在被瘋狂影響著,蒙蔽了雙眼。
這里常年連綿不絕的雨水,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沒瘋,那可能你早就瘋了。
布魯斯又想,如果他不能確定自己是清醒的,那又憑什么去對付罪犯?又怎么能拯救哥譚呢?
面對這個問題,戈登也無法回答,他不是很擅長這種哲學思考,只能憑借經驗去勸戒布魯斯。
但他知道有誰擅長這方面,他打電話給了哈維·丹特,布魯斯的良師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