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略顯滑稽的語言去解釋這一切,那就只能說,豆腐渣工程害人不淺,壘磚不抹灰,后果很嚴重。
維克多使勁的皺了一下臉,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角說:”摔碎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席勒手指一直在輕輕敲著病床的護欄,他說:“我壘出的那個塔不夠結實,而人又站得太高,所以,整體人格摔碎了,碎成了很多片,在之后的很長時間里,我都在嘗試把他粘回來。”
“這……”維克多本來想說這實在是太荒唐了,但他覺得,可能是因為這個比喻有點太接地氣。
本來的解釋當中,應該有許多他聽不懂的專業名詞,所以席勒才特意表述的比較直白一些。
不然,這也太兒戲了,人格還能摔碎?更離譜的是,碎了還能粘回來???
“在這段時間里,我沒有處于正常的社會環境當中,但我知道,我必須得回去,因為我還有事要做。”席勒接著說。
“我必須得尋找到一種,能夠讓我看起來像個普通人的辦法,比如,想辦法把碎片再拼起來,然后找點東西粘一下,或者在中間涂點美縫,裝作后現代藝術品什么的……”
席勒嘆了口氣說:“而我會選擇心理學專業的原因就是,對我進行治療的那個心理醫生真的太專業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當時我粘花瓶的手法不對,每次都會被他識破,所以,我對于這個專業抱有太多無謂的期待,以至于現在,連個合適的學生都找不到……”
席勒無奈的搖了搖頭,但維克多卻并未對席勒這種像開玩笑一樣的解釋方法,而感覺到好笑,因為他在背后,聽到了更多沉重的真相。
“因為沒有辦法把花瓶粘起來,我不得不另尋其他出路,我想,與其擺出一個粘的七扭八歪的花瓶,不如直接拿出一片碎瓷片,說這是古瓷殘片。”
“但要實現這一點,其實并不容易,想來想去,我決定,還是再搭一個房子吧,只要這個房子能夠留出足夠多的空間,讓每一個碎片都能住進去,然后讓他們分不同時間、不同情況,發揮各自的作用,那樣或許會更容易一些。”
“于是,你就重新搭了一座高塔?”維克多問道。
“是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我的計劃是正確的,我把摔碎的人格塞進了新的房子里,然后按部分調用,這讓我顯得正常了不少。”
“但是很快,問題就出現了,如果要有計劃的使用這些碎片,就必須要有人管理。”
“哪怕是新建的房子,也必須得有人維護,需要有前臺接待、修理工、保安、清潔工、運輸工、大堂經理等等,我必須得在自己的腦子里弄出一個完整的系統,才能保證不會那么容易混亂和坍塌。”
“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維克多感嘆道。
“沒錯,很快,我就發現,碎片不太夠用了。”席勒嘆了口氣說:“一幢公寓樓里,總不能全都是物業員工,總得有點業主吧?”
“于是,除了功能性的人格碎片之外,我又把記憶那部分掰得更碎,將每一個產生于記憶中的人格特質,都變成了一片單獨的碎片,他們成了高塔當中的主要居民,而那些功能性的人格則是物業人員。”
維克多搖了搖頭,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瘋狂了,但席勒停頓了一下之后,就繼續說:“我會解釋這些,是因為,你必須得先了解這些東西是哪來的,才能知道我遇見布魯斯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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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來講,我的思維高塔當中的每一個人格碎片,都代表著零點零零幾,而這些數字加起來,一定是一個完整的‘一’,因為所有碎片都是由一個完整的人格掰碎的。”
“如果你把一個披薩切成八份,不論你是把這八份披薩分開,還是合上,他們最終都應該能拼成一份完整的披薩。”席勒舉了一個非常簡單易懂的比喻:“如果你單獨拿出一片,那它就是八分之一,而八個八分之一加在一起,就是‘一’,在那天之前,我思維殿堂當中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在來到哥譚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需要一個更為兇惡的員工,來處理這里種種危險的情況。”席勒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說:“但是,思維殿堂是不能憑空變出員工的,所有的人格特質,其實都是整個人格碎掉之后的碎片。”
“如果想多出一個員工,那就必須得找一個已經有的碎片,然后把它掰成兩半,這樣的話,在他依舊能維持本職工作的基礎上,還能去負責另一份新工作。”
“出于硬性需要,思維殿堂的物業經理把在情緒部門工作的某個碎片一分為二,用其中一半重新捏出了一個員工,讓他上去工作。”
維克多的思維告訴他,他理解了席勒說的這個過程,但是他的常識在告訴他,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說來其實很簡單,人格特征的體量是不變的,只是進行無限細分之后,就能擁有無限個員工。
而剛來哥譚不久的席勒,因為現有的人格無法適應這里的情況,所以他需要一個新員工,來處理這里的種種狀況。
可所有員工和物業人員加在一起的總量,不能超過一,所以,就只能把其中的萬分之一掰一下,掰成兩個萬分之零點五,這樣的話,就憑空多出了一個員工。
“然后呢?”維克多問。
“被掰成兩半的那個人格碎片,隸屬于一個非常特殊的部門,總的來說,可以算是情緒部下屬的分支部門,這個人格代表的特質,叫做‘傲慢’。”
“在某個非常平凡的一天,那天早上,既不晴朗,也不溫暖,安娜告訴我,新生報到處的人請假了,讓我去頂替一天,于是我就去了,然后在報名處見到了布魯斯·韋恩。”
“正是因為這個人格特質代表的是傲慢,他對于布魯斯·韋恩這個人,有一些基于現實之外的判斷,而依據這些判斷,他做出了一些行為,導致布魯斯·韋恩,對一個普通的大學心理學教授產生了額外的興趣。”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高塔當中的所有業主和物業管理員,都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那個人格聽到了一連串的輕笑。”
“之后,他做出了一系列的行為,但他覺得這完全是正常的,而高塔當中的其他業主和物業管理員,也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們本應該,在這個聽到笑聲的員工,做出在夜晚進入哥譚街道的這個瘋狂舉動的時候,就攔住他,但因為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應急反應部門沒有給出任何警示,導致所有人反應都延遲了一步。”
“然后呢?”維克多聽得非常認真,他覺得這是一個相當有趣的故事,很有可能是席勒黑歷史的一部分。
“在某次夜晚外出的時候,我遇到了當時正在調查某個桉件的蝙蝠俠……”席勒的手指摩挲著病床的護欄,他又停頓了一會,然后才說:
“你應該知道,一個在心理學方面還算頗有研究的教授,一個本來就代表著傲慢的人格特質,遇上了一個偏執倒把自己都騙過去的精神病人……”
“我們就法學、犯罪學和行為學的某些問題,進行了一些言辭稍顯激烈的探討。”席勒又把那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側面,維克多看著他說:“所以,這道傷,是蝙蝠鏢留下的?”
席勒點了點頭說:“當我的神經,把疼痛傳給大腦的時候,思維高塔當中開始報警。”
“邏輯部門的人格特質終于意識到了不對,他們發現,那個人格特質所做的事,既不符合我本身的處事風格,也不符合利益和安全的需要……”
“正在工作的那個人格特質怎么了?”維克多問。
“他被污染了。”席勒又低頭瞥了一眼布魯斯,說:“因為某些非常神秘的原因,在蝙蝠俠將注意力投射到我的那一個瞬間,這個人格就被某種病毒污染了。”
“那個人格特質的目標導向完全變了,已不再符合正常工作的需要,于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我,就成為了你所認識的我。”席勒看著維克多說道:“而現在的這個我,就是之前被掰開的,代表傲慢的人格碎片的另一半,也同樣代表著傲慢。”
“你很傲慢嗎?”維克多有些疑惑的回憶了一下說:“我沒覺得啊?”
席勒搖搖頭說:“人格特質是傲慢,不代表我所表現出來的性格是傲慢,也不代表我會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傲慢……”
“所以,這和布魯斯現在的情況有什么關系?”維克多問。
“問題就在這里,我們本來是一個人格碎片,只是被一分為二了,雖然他被污染了,但畢竟是由我的人格碎片轉化而成的,依舊保留著傲慢的人格特質。”
席勒看著布魯斯說:“而污染他的對象,對于蝙蝠俠有某種特殊的執念,這兩種行為動機加在一起,會導致一些非常嚴重的后果,比如,這個人格非常堅定的認為,蝙蝠俠會做出他要的那個選擇。”
席勒嘆了口氣說:“傲慢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情緒,包含了以偏概全、偏執、固執等等特質,在驅動力非常強的情況下,可能會產生各種各樣危險的后果。”
維克多也把目光落在落在了布魯斯身上說:“所以,這就是產生的后果?”
“沒錯,那個被污染的人格認為,蝙蝠俠始終是一個神,一個高高在上的神。”
“他會偶爾墜落凡塵,也只是因為,他想去看看,他憐憫的這些羔羊到底有多么悲慘,好為自己拯救世界的美夢提供素材。”
“這個人格特質非常固執的認為,在使用一些方法徹底耗空蝙蝠俠的體力和精力,讓蝙蝠俠變得無比虛弱和痛苦之后,再讓他認識到,想要在底層活得好,就要拋棄底線,同流合污,向他證明,這些在他看來很可悲的人,其實都是他最痛恨的罪犯會讓他身心受創,精神崩潰。”
“這樣,蝙蝠俠一定會躲回他的窩里舔舐傷口,就像他在數個夜晚所做的那樣。”
“所以。蝙蝠俠就來到了醫院療傷?”維克多問。
席勒搖了搖頭,用一種非常復雜的語氣說:“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蝙蝠俠決定,成為這些人當中的一員。”
席勒停頓了一下,似乎心緒仍在翻騰,他說:“這也就意味著,他承認,自己與這些罪犯沒有什么區別。”
維克多聽懂了席勒的言下之意,但他還是問:“……他真的放下了嗎?”
席勒閉上眼睛說:“我不知道,但如果一個人不是真的放下了仇恨,那恐怕,也不會發自內心的笑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