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布魯斯沒有選擇和賽琳娜一起回到她新租的房子里,因為他覺得,他再呆下去,就算不會因腸胃炎而休克,也可能會因高血壓而休克。
在和賽琳娜談戀愛的時候,布魯斯曾經數次幻想過,她到底生活在什么樣的環境當中,到底是什么樣的成長經歷,能塑造出她如此充滿魅力的人格?
當時,布魯斯對于東區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他對這里的所有人都懷有同情心,貓女也不例外。
然后當他來到這里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才是需要被同情的那一個,賽琳娜在這里活得非常好。
她就像是一條淺水灣中的游魚,這個小池塘里的每一粒,石子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在哪租房、怎么搭車、怎么找工作、怎么買東西……這些布魯斯需要花時間慢慢摸索的事,在她看來異常輕松。
當然,這是因為布魯斯才來這不到兩個月,而賽琳娜在這過了20年,但是,男人在面對女人,尤其是在面對自己女朋友的時候,總是有著額外的自尊心。
而且賽琳娜告訴他的這些真相,讓他明白,自己是真的被坑了,但同時,也讓他感覺到迷茫。
他沒有在這里聽到任何一聲呼救,沒有人對他抱怨過這里的生活有多么的悲慘。
如果說,其他陌生人是因為不能對別人示弱,但布魯斯回憶了一下,和他非常親密的賽琳娜,也從來沒有說過貧民窟的半句壞話。
這其實非常不可思議,因為賽琳娜是一個從貧民窟到了上流階層的幸運姑娘,自從她跟布魯斯談戀愛之后,整個哥譚,乃至整個東海岸的高檔餐廳,她都去過了,每次出行都是最高檔的酒店,車接車送,傭人保安從不離身。
她就像個真正的出身高貴的名媛一樣,看遍了物欲橫流的世間繁華,布魯斯曾經幻想過,傾聽賽琳娜內心脆弱的部分,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曾想過,賽琳娜對他的疏遠,是否是因為她認識到了他們兩人階級的不同。
但今天,布魯斯發現,賽琳娜從來沒有因為他的出身而自卑過,在享受過這個世界上最為奢華的生活之后,她依舊能在貧民窟活得很好。
這其實很奇怪,不是嗎?布魯斯想,人們拼搏一生,只為力爭上游,為自己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住過韋恩莊園之后,哪怕是活地獄最好的房子,看起來也像個破棚子。
但賽琳娜一點都不討厭這里,她絲毫沒有打算讓布魯斯·韋恩帶她走,布魯斯甚至有一種錯覺,賽琳娜好像更喜歡這里的生活。
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歡的?
這個問題讓布魯斯感覺到迷茫,因為他在這里的經歷非常坎坷,所以他覺得這里的人應該如墜地獄。
但事實就是,當他恢復了稍微客觀一點的心態,不再被情緒操控之后,他發現,這里的人其實并不消極,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稱得上是樂觀向上。
他們露出的笑,可能并不是苦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再一次動搖了布魯斯的看法,他覺得,自己依然會就這個問題糾結很長時間,而自己有必要待在這里,找到一個真正的答桉。
但是很快,他就有新的麻煩了。
繼康斯坦丁、戈登、哈維、阿爾弗雷德和賽琳娜之后,一個本該更快找到這里的人,終于還是找到了這里,那就是席勒。
那是一個布魯斯依舊在流浪的晚上,睡夢中的席勒接到了電話,打電話來的人是維克多。
維克多的第一句話就是:“席勒,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但是你千萬別生氣,真的,穩定情緒,千萬別生氣……”
當時,席勒剛剛要睡著,被電話吵醒這件事,本身就讓他有些生氣,但是因為來電話的是維克多,所以可以忍受,但是接下來,維克多說的消息,就讓席勒有點火冒三丈了。
維克多告訴他,他曾經的得意門生布魯斯·韋恩,也就是蝙蝠俠,在席勒放松了要求之后,連續缺課一個月,而且錯過了第一輪實習。
相信當過老師、父母,乃至于當過哥哥姐姐的人都明白,最令人生氣的是,你本以為這個熊孩子有點起色了,終于懂點事了,他轉頭就給你捅了個更大的簍子。
哪怕是在哥譚大學,連續缺課一個月,也屬于一件大事,如果有除了布魯斯之外的學生連續缺課一個月,那老師幾乎可以閉著眼睛給他寫死亡證明了,可偏偏缺課一個月的,是蝙蝠俠。
雖然席勒現在非常想給他寫死亡證明,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蝙蝠俠不太可能死,死也不會死上足足一個月。
雖然席勒不想承認,但是蝙蝠俠還是進步了很多的,除了他之前就會的格斗技巧和發明能力之外,在為人處事和情商上也進步了那么一點點。
而哥譚的外在環境又因為席勒的各種攪和,而變得平和了一些,大家都忙著搞錢,沒人在乎蝙蝠俠。
天時地利人和之下,蝙蝠俠死亡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那他既然沒死,到底為什么不去上課?
帶著這樣的疑問,席勒在東區找到了無比憔悴的布魯斯。
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席勒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了,特意讓灰霧調整了一下他的視覺細胞,確保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席勒和布魯斯在大街上遇上的時候,布魯斯穿著一件灰撲撲的外套,褲子的褲腳上全是泥點,兩只腳雨靴顏色不一樣,手里拎著的雨傘,傘骨斷了三根。
更奇特的是他現在的外貌,滿臉的絡腮胡、快要觸碰到肩膀的中長發、凹進去的臉頰,而且,從頸側到顴骨為止,有一塊很大的燙傷傷疤,整張臉上都是被化學染料腐蝕的痕跡。
看著這樣的形象,席勒差點大喊一聲小丑,直到運用了靈界視覺,他才確定,這就是布魯斯,布魯斯·韋恩,一個在一個多月之前還叫蝙蝠俠的男人。
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席勒推測,布魯斯可能是做了些什么,但面對一個這樣的布魯斯,席勒還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在原地站了起碼兩分鐘,才走到了布魯斯的面前,他用雨傘敲了敲布魯斯腳前的地面,說:
“要不,你還是回去寫論文吧。”
布魯斯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不到兩個月不見,這位教授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句話。
布魯斯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從席勒嘴里聽到什么好話,這位教授平等的恨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他的語言邏輯是基于所有人都欠了他千八百萬這個事實,他的語言風格是為了平等的破防每一個和他講話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免俗。
布魯斯確定,這是他從認識席勒以來,聽到的最為溫和的一句話,他甚至沒提曠課和不交作業。
席勒嘆了一口氣,說:“不論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的,不論你現在到底在糾結什么,你總還可以回學校學習,那里是個好地方,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也包括你,蝙蝠俠。”
“謝謝,但我不想回去。”布魯斯開口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在耳鳴。
“那你想去哪里?”席勒皺著眉問道。
“我想留在這里,留在貧民窟里,在這里生活。”
席勒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里是東區非常混亂的一條街道,到現在為止,漆黑的巷子里還會探出頭來,貪婪的眼神瞄準著這里的每一個活物。
“你為什么想留在這里?”席勒又問。
“因為我想知道在貧民窟生活是什么感覺。”布魯斯再次非常直白的回答了,這風格簡明精確的完全不像是他。
“貧民窟生活?”席勒皺了一下眉,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但布魯斯卻主動開口道:
“教授,您在貧民窟生活過嗎?知道這里的生活是怎樣的嗎?”
席勒停頓了一下,開始自己思維高塔的檔桉室里面翻找。
他確定,自己沒有在任何一個貧民窟生活過,上輩子,他按部就班的讀書,從畢業以后就沒有離開過大城市,那個時候雖然整體條件不怎么樣,但也肯定稱不上是貧民窟。
而來到這邊的兩個世界之后,DC世界,席勒一直居住在哥譚大學,然后就買了莊園,這兩個地方距離比所謂的貧民窟都很遠,而他最接近貧民窟的一次是住在漫威紐約的地獄廚房當中。
但其實,那里不能算是貧民窟,更像是一個黑幫聚集地,只是治安差,生活條件并不差。
的確,那里曾經是曼哈頓區最著名的一個貧民窟,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地獄廚房距離曼哈頓商業區非常之近,來回通勤時間不過幾十分鐘,可以說是黃金地段,哪怕是斯塔克,現在也不能稱那里為貧民窟了。
而現在是1990年,哪怕是相對較富裕的東海岸,也有很多的貧民窟存在,哥譚的貧民窟,更可以說是反客為主,別的城市都是正常區域居多,貧民窟是掛件,而在哥譚,正常區域和富人區才是掛件。
“你想說什么?”席勒看向布魯斯問。
“您知道在貧民窟生活有多難嗎?”布魯斯問道,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對面的這位教授臉上露出了一個非常疑惑的表情,然后他就聽見,席勒用非常疑惑的語氣問:
“在貧民窟生活很難嗎?難在哪里?”
然后,在席勒震驚的目光當中,布魯斯露出了一個極為僵硬的笑容,雖然這個笑容很淺,而且看起來像哭,但他還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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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僵硬的神情一閃而逝,席勒緩緩張嘴說道:“我不擔心貧民窟,我現在比較擔心你的精神狀態……”
“但我要留在這里,哪里也不會去。”布魯斯說:“如果你想給我治療的話,也就只能留在這里。”
席勒抿了一下嘴說:“你的意思是,你不想上課,還想拉著我一起曠課,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布魯斯?”
“況且,在貧民窟生活有什么難的?能比論文難嗎?你連論文都快改完了,還搞不定貧民窟?”
布魯斯看著席勒的眼睛說:“你打算試試嗎?”
席勒是真情實感的非常迷惑,他說:“你不是認真的吧?你真的覺得,在這種地方生活,比你生活在上流階層更難嗎?”
接著,他嘆了口氣說:“好吧,反正大部分學生都去實習了,我就在這里待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