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盾局心理醫生辦公室當中,席勒看著自己手上的評估報告,對坐在對面的娜塔莎說:“女士,您的心理健康評估報告沒有任何問題,各項指標都很正常,顯示您心理健康,不過在焦慮情緒這方面,好像比之前有點波動,最近有什么煩心事嗎?”“啊……”娜塔莎心不在焉的發出了一個音節,美麗的女特工攏了一下頭發,把眼睛轉回來看向席勒說:“也沒什么,與神盾局的工作無關,是我的個人問題,這在你的職能范圍之內嗎?”“所有參與太陽系開發計劃的成員任何心理問題,都在我的職能范圍之內。”席勒回答道,他雙手拿著紙張對娜塔莎說:“你與心理醫生進行的任何溝通和談話,都完全遵循保密原則,所以你可以聊聊你的私事,我也很樂意聽。”娜塔莎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明顯的情緒,顯然這位女特工仍沉浸在工作狀態里,但她似乎對席勒抱有一種格外的信任,于是她壓低了聲線說:“最近,神盾局一直在關注紐約空際運輸線路的抗議活動,布魯克林區邊緣和布朗克斯區在一個月內接連爆發了超過50場大大小小的抗議活動。”“但這應該是聯邦調查局的管轄范疇吧?”席勒把自己的眼神從文件上挪開,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讓身體靠在椅背上,就像在進行私人談話一樣,語氣放松的問。“沒錯,正是聯邦調查局發現了抗議活動之中有超能力者活動的蹤跡,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于是便聯系了神盾局。”“現在是你在負責這些工作?”席勒問。“我的下屬。”娜塔莎撇開了眼睛,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說:“或者說是我下屬的下屬,現在地球上的大事太多了,某個國家、某個城市、某個地區發生的抗議事件,連芝麻大點的小事都算不上。”“神盾局極度缺人,缺人已經缺到,這種事只占了一個特工1\/5的工作量,我們對那里投以關注,但還沒開始處理,畢竟有聯邦調查局在,事態不會擴散的很嚴重。”“那你為何說這是你的私事?截止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是工作吧?”娜塔莎點了點頭,面色變得更嚴肅了,她輕輕的抿了一下嘴唇說:“就在我去做心理評估的前一天,班納找到了我,他說他的一個朋友在布朗克斯區的抗議活動當中,被警察打傷了。”“已經爆發武力沖突了?”席勒微微把身體前傾,問道。“屬于推搡事件。”女特工的眉都沒皺一下,嘴里就流暢地吐出了一連串情報:“游行抗議人群擁擠在布朗克斯區的街道上,當地警察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趕到現場時,發現有一小群團伙正沖入當地便利店進行打砸搶。”“警察使用了泰瑟槍,制服了團伙頭目,結果一個年輕人突然沖上來,想要去抓警察的脖子,聯邦調查局特工直接開槍,但卻被躲過去了,他的同伴掩護他逃跑,幾秒鐘之內就都被摁在了地上。”“都開槍了,也算是推搡事件?”“沒打中人。”娜塔莎搖了搖頭說:“類似的事件只分為兩種,一種是推搡事件,一種是流血事件,并沒有中間值,具體的區別就是警察鳴槍示警后是否造成真實的流血傷亡,顯然并沒有,所以就屬于推搡事件。”“班納是那個年輕人的朋友?”“差得遠。”娜塔莎又搖了搖頭說:“掩護那個年輕人逃跑的其中一個同伙的父親是班納所在的小區的停車場的管理員,這位父親的兒子被抓以后,被指控了六項罪名,需要高額保釋金。”“他的父親在上班期間躲在保安亭里哭,剛好遇上了下班的班納,你也知道,班納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格外的溫柔敏感,但同時也有點學者型人格過于內向,不善社交的毛病。”“他最近一直泡在實驗室里,搞不清楚這種事歸誰管,他來神盾局找我的時候,聽其他人說我的小組正在關注這件事,于是,他就直接找到了我。”席勒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嚴重的越級匯報,而且還找私人朋友談論可能有保密信息的公事,好吧,誰讓他是布魯斯·班納呢?每一個天才科學家都是尼克的大寶貝兒。”娜塔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似乎是聽出了席勒這個玩笑深層的笑點。但她仍然伸手捋了一下額前的頭發,有些憂愁的說:“超級英雄們富有同情心是好的,或者說正因他們充沛的同情心,他們才是超級英雄,但他們過分的憐弱心理影響了理智判斷。”“我向班納描述了真實情況,但他仍然認為聯邦調查局和警察做的不對,面對沖動的年輕人,應該以勸慰為主,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講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算錯,但是完全不切實際。”娜塔莎評價道:“面對這種情況,必須優先制服甚至是殺死,猶豫只會讓流血沖突進一步升級。”“科研人員和安保人員的典型沖突。”席勒指出:“女士,我想你應該能夠看得出,這群頂尖的科研人員們或多或少都有些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因為只有這些瑰麗的幻想,才能平復日復一日枯燥的研究數據帶來的抑郁和沮喪。”“他們要把這個世界想的美好一點,才能有為之付出畢生精力的動力,他們不會如你們一樣,在親身經歷中認識到,弱者不是只有弱這一個屬性,也有可能有惡,有暴力,有胡攪蠻纏。”“正是如此。“娜塔莎點了點頭說:“或許的確有不公正的流血沖突,就在這50多起抗議活動之中,肯定有被冤枉受傷的人,我承認這一點,但我早已不會對此產生任何同情了,這是特工的基本功。”“高尚的是人,不是職業,也不是社會地位,窮人有圣人和惡人,富人也是一樣,每一個群體都是好人和壞人混雜在一起。”“而當兩個群體發生沖突的時候,好和壞交織在一起,每個人都看到自己群體好的一面,而故意不去看壞的一面。”“但我不想對班納戳破這一點。”女特工搖頭的幅度已經小到細微不可見了,她接著說:“他也沒有什么必要去認識到這一點,他是個天才科學家,即便世界要毀滅了,他也是第一批登上諾亞方舟的人,理想點也挺好的。”“他們是被保護的人,因此覺得自己有余力保護他人。”席勒放松眉毛說道:“同情心是很寶貴的,要是人能一輩子活在象牙塔里,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好了,女士,事情的具體情況和關于對錯的爭論我已經明白了,那么你的私人感情呢?”“班納期待我給他一個結果。”娜塔莎的嘴緊緊的抿成一條線,并說:“但很顯然,這種事根本就不會有什么結果,但我并不想讓他失望。”“現在的事實情況就是,神盾局根本沒有余力因為一個捕風捉影的超能力者的推測,再把目光放在這種事上,聯邦調查局完全有能力處理這事。”“我也不想因私廢公,耽誤其他工作,去滿足我的私人情感,或許正因如此,我才會有點焦慮,但我認為問題不大,我可以自己調節,或者你給我開點安慰劑也行,要薄荷味的。”“你個人認為,這起事件之中有值得關注的疑點嗎?”席勒輕輕的瞇起了眼睛問道。“你是指有人鼓動抗議和激化矛盾嗎?”娜塔莎毫不在意的說:“這不算是疑點,每一個國家中每一起抗議活動都少不了這些。”“或許前期的確是一些人自由的抒發自己的不滿,可是火焰一旦點起來,必然有人向其中添柴,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境地,有的時候還不止一個人一個勢力,所以絕大多數國家處理這種事的方式都是直接把苗頭掐滅。”“至于我們為什么沒有做到,只能去問聯邦調查局都是干什么吃的。”娜塔莎的語調中透露著很明顯的不滿,她說:“現在的聯邦調查局似乎認為紐約每一個人都是超能力者或潛在的超能力者,反正只要扔給神盾局,他們就沒有責任。”“你覺得,以你目前的心理狀態,還有能力抓住超能力者的影子嗎?”席勒又問道。娜塔莎這才聽懂了他話語之中的暗示,于是女特工換了個姿勢,她不再那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而是把雙臂撐在桌面上,肌肉變得緊繃起來,顯然是投入到了工作狀態中。“我想,力有未逮,我的心理評估報告你也看過了,嚴重的焦慮情緒吞沒了我的心,我感到十分悲傷和難過,幾乎沒有能力再勝任這項工作,醫生,我需要休息。”“可是,女士,你必須得明白,我們現在很缺人。“席勒話鋒一轉,他好像立刻與娜塔莎交換了位置,并說:“雖然這樣的工作不到一個特工十分之一的工作量,但我們確實也找不出額外的100個特工來處理它了。”娜塔莎非常遺憾的嘆了口氣說:“醫生,我只能說,您與尼克局長所建立的心理健康評估體系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了,若非如此,我可能會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到精神崩潰。”“但你們令我明白了休息并調節自己的心理狀態的重要性,那么現在,我就去交接部門,將我手頭的工作暫掛起來。”“看起來,只能科爾森接手了。”席勒站了起來,與女特工握了握手說:“不必為此而感到擔憂和愧疚,畢竟科爾森手頭的3萬多項工作有60多萬名特工頂著呢。”“不,醫生,我仍然為此而感到十分憂慮,如果您不想讓我的病情繼續加重,可千萬要答應我的請求。”“您說吧,女士,我一定盡力而為。”娜塔莎抬起頭揚起一只手,用戲劇般的語調說道:“雖然我的同僚科爾森有極強的工作能力,能把每一件事落到實處,事無巨細地關注每一項數據,但顯然,3萬多項工作難免令他分心,60多萬名特工的人事調動,也是他肩上不得不背負的重擔。”“既然如此,我懇請您,醫生,一定要多幫他關注一下我的部門特工們的心理健康,可千萬不要讓他們如我一樣,因工作壓力太大而崩潰。”“放心吧,女士,我現在就去你的辦公室詳細的、毫無遺漏的、方方面面的了解一下你的下屬們的心理和精神狀態。”“那我就放心了,這樣我就可以有空余的時間去休養一下我的精神了。”“順便處理一下你的個人感情問題。”“……順便。”兩只手用力的交握在一起,女特工笑了一下,腳步輕快的離開了。三分鐘之后,娜塔莎所處的應急事務處理小組的辦公室里,席勒面無表情的把文件拍在了桌子上,抱著胳膊環視一圈,底下所有特工鴉雀無聲,頭都不敢抬。“你們未能盡心盡力工作。”席勒先語氣冰冷的下了一個論調,然后接著說道:“黑寡婦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把手上的工作推給了我,想讓尼克來苛責我,她倒是下了一步好棋。”瞬間室內的氣氛緊張了起來,一名中年女性特工站了起來說:“她瞞過了我們所有人,我們都不知道她的打算。”“多說無益。”席勒看都沒看她一眼,開始在房間之內踱步,并不時的用冷冷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的臉,而每一個與他眼神接觸的人都畏懼的低下了頭。“你們當然可以在娜塔莎的手底下磨洋工,這位女特工也不過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但是九頭蛇,只需要成果。”“現在,在確保你們手頭工作不被打亂的情況下,全力調查布魯克林和布朗斯克區所爆發的抗議活動的具體細節。”“兩天之后,我要結果!別把一堆枯燥無趣的數據堆在我面前,我要的是核心解決方案!”席勒朗聲說:“開始工作吧,記住,九頭蛇萬歲。”“九頭蛇萬歲。”說完,席勒離開了房間,在關上門之后,又快步走到了隔壁,與坐在前排的一個男性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走上去與他雙手交握,并直接用俄語說:“同志,你聽說紐約兩個大區爆發的底層民眾抗議活動了吧?我就知道,這幫資本的走狗絕對靠不住,他們又想打壓人民了。”“是的,同志,我當然聽說了,自從人類邁入宇宙取得了實質性進展后,我們這些上個時代的遺老又看見了希望,可除了高遠的星空,我們也必須關注地上的人民。”席勒還沒等說話,另一位女士走了上來,看著席勒說:“這是娜塔莎的工作范圍,我們正打算與她接觸。”“不,別這么做,這是在令她為難。”席勒語速飛快的回復到她:“在這里站穩腳跟不容易,我們不能將另一位同志陷于不義。”“尼克有意建立一個新的組織應對星際情報工作,因此沒空關注這里,我已經與娜塔莎同志進行了工作交接,接下來由我來安排抗議活動的調查事宜。”“當然,席勒同志,我們一致認為,神盾局當中只有你能擔此大任,你已經用你的行動說明了這一點,我們能來這里都是你的功勞,克格勃內部的同志會全力支持你。”“千萬別這么說,一切功勞都是人民的功勞,既然各位都沒有異議,那就讓我們開始吧。”席勒輪流與他們握了握手,用誠懇的目光掃視一圈后,說:“投入到偉大的勞動中吧,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