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洗漱的時候,那個農夫模樣的罪犯走到正在刷牙的布魯斯旁邊,把一根牙刷遞給了布魯斯,布魯斯隨手把自己的牙刷遞給了他,然后看到被交換過來的牙刷刷頭刷毛的底部刻了一行小的不能再小的字母和數字。
那是個非常好猜的凱撒密碼,密碼拼出來之后寫著的是“大門”,但是顯然,布魯斯要的資料不可能放在大門上,他很快就猜出了這指的是放風場地最南側的那個角落,能夠看到大門的一個角的地方。
果然,在今天的放風時間里,布魯斯在那里的石墩的裂縫當中找到了他要的囚犯名單,只有名字沒有資料,但也夠了。
借用連環殺手們人群的遮掩,布魯斯快速的記下了上面所有的名字,然后開始與腦內的信息進行比對,他們的名字只要曾經出現在任何的新聞報紙或者與罪桉有關的相關資料當中,布魯斯立刻就能調出腦中所有相關資料。
而這座重型犯監獄里的罪犯所犯下的罪行都很嚴重,大多都會上新聞,所以沒過多久,布魯斯就在腦中填好了所有囚犯的身份資料,包括他們來自哪里、身世背景如何、犯了什么罪、什么時候被抓的,又是什么時候被審判的。
這些都是新聞報道會提及的信息,而布魯斯自己在腦中額外的整理出了一份情報,包括罪犯們擅長使用的武器、特殊的能力、可能尚存于世的親人、犯罪手法和庭審當中暴露出的性格弱點等等。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得到資料,名單上有好幾個人,布魯斯從來沒聽說過,其中就包括貝恩,因此他想做的事依舊是個謎。
而就在這一天午飯過后,安靜的牢房走廊當中突然響起了獄警的腳步聲和一個男人的痛呼,正倚在床上小憩的布魯斯敏銳的睜開眼,下一秒就和貝恩四目相對。
布魯斯的本能告訴他剛才做了一件錯事,他不應該反應的這么快,果然貝恩的目光變得更深邃,顯然是在心中把布魯斯的威脅等級又調高了一級。
獄警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走廊當中你推我搡,主要是獄警拿著警棍抽打男人的胳膊,布魯斯透過牢房的欄桿往外看,發現那個男人的體型不大,身材精瘦,有黑灰色的頭發,還有一臉濃密的絡腮胡,看起來像拉丁裔,但也有可能是混血。
獄警把這個男人帶到了布魯斯牢房的門前,打開門并把他推了進去,絡腮胡的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用土語罵了兩句臟話,然后抬眼掃視著牢房當中的人。
看見布魯斯的時候,他目光很快就略過了,而在看到貝恩的時候,他的目光停住了,隨后露出了一個莫名的笑容。
布魯斯不動聲色的把目光轉向唐恩,唐恩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希望,因為這個男人看起來比他還好欺負,而且并不老實,或許他很快就會惹怒繃帶殺人魔或者是那個可怕的大塊頭,這樣自己興許能逃過一劫。
布魯斯的所有良心都堆給了藍色眼睛的蝙蝠俠,而他現在則是真正的恐懼化身,此刻只會為唐恩醞釀已久的恐懼減弱了而感覺到不滿。
絡腮胡的男人腳步輕快的走到了房間中央說:“自我介紹一下,米格爾·菲利克斯·加拉多,來自墨西哥瓜達拉哈拉,做點販賣毒品的小生意,會被關到這里來,是因為前段時間我抓住了一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把他扒皮抽筋,斷骨放血,折磨了他三十個小時才讓他斷氣。”
“這幫美國老說我慘無人道,但我不過把他們對我們做的以千分之一的力道還給他們,他們就哭著叫著受不了了,哈,挺好笑的,對吧?”
這名叫加拉多的毒販語調輕快的仿佛這里不是監獄,而是他自己的家,然后他聳了聳肩說:“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國家就是美國,尤其喜歡他們國家的法律,我殺了那么多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他們還是不能判我死刑,還給我找了個不錯的住處。”
說完加拉多抬頭打量著牢房里的環境,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布魯斯的臉上,并說:“嘿,伙計,你這打扮讓我想到了亡靈節,挺時髦的。”
布魯斯立刻在腦中回憶起了這位米格爾·加拉多的資料,但率先想起的不是新聞上對他生平身世的報道,而是他的朋友綠箭俠奧利弗·奎恩對他的評價。
當初奧利弗和哈爾前往墨西哥正好抓住了米格爾·加拉多,從他們口中,奧利弗了解到,自己的家族奎恩家族其實常年從事美國與墨西哥的毒品販賣生意,這給了奧利弗極大的觸動,于是他放棄了家族產業,一心投入墨西哥,想要幫這里的人民拿回自己的土地。
而令布魯斯驚訝的是,奧利弗對加拉多的評價并非完全負面,的確,他是個極為殘忍的大毒梟,落到他手中的特工都會經歷慘無人道的折磨,新聞頻道當中對他最新的報道不過是鳳毛麟角,加拉多兇殘的名聲在所有墨西哥毒販之中都可以稱得上是獨樹一幟。
但奧利弗卻對布魯斯細細的分析過加拉多的人格,他是個美國人仇恨主義者,他把墨西哥、墨西哥人和他自己身上所遭受的所有悲劇全部怪罪在美國頭上。
奧利弗也承認,美國這個國家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縱容乃至主動進行毒品犯罪的中央情報局更是難辭其咎,但加拉多只是以這個理由心安理得的做出殘忍之事,那種殘忍并不完全來源于仇恨,更多來源于他自身。
簡單來說,沒有美國,他不出生在墨西哥,他也依舊會是個反社會分子,只不過,他的這種極端思想在墨西哥的武裝斗爭當中起到了一部分的積極作用。
加拉多對于中央情報局罪行的宣傳令許多尚未覺醒的墨西哥人感到震驚,他和中央情報局有過合作,因此知道許多有理有據、完全說得通的內幕消息,而他將這些消息公布出去之后,許多墨西哥人為此義憤填膺,增強了他們對于武裝斗爭的接受度。
奧利弗的一句話讓布魯斯印象深刻——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審判這個殘忍的劊子手,只有美國不行,因為那會讓這個魔鬼成為墨西哥真正的英雄。
但現在,加拉多接受了審判,來到了監獄,布魯斯已經可以想見某些墨西哥人會如何看待這場審判。
民粹主義很有意思,懷有這種情緒的人總是能逾越所有道德乃至人道主義的底線,布魯斯非常清楚,如果加拉多通過民粹主義挑起民眾情緒,那么奧利弗所在做的事一定會被污名化,偉大的理想將會被拉下神壇,被宣揚為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的報復和仇恨,這絕不是奧利弗想看到的。
加拉多必須得死。
短短兩秒之內,布魯斯就已經在內心當中給加拉多宣判了死刑,他思緒如電的開始推算另一些事,首先,加拉多出現在這里是個巧合嗎?
絕無可能,布魯斯判斷到,阿曼達可以安排貝恩過來殺了他,那也能安排加拉多過來,但問題是,阿曼達打算怎么處理加拉多?
布魯斯從頭開始推斷,現在他的身份是埃利奧特,阿曼達不會放過埃利奧特,因為埃利奧特殺了農場主的女兒貝麗卡的全家。
阿曼達的經歷和貝麗卡完全一致,都被連環殺手殺死全家,只剩一個獨女,這一定會引發她一些不好的回憶,她會把對于殺了她全家的那個連環殺手的仇恨發泄在埃利奧特頭上,不會讓他活著離開監獄。
所以,她從某處弄來了貝恩,并成功被貝恩莽夫的偽裝騙過去了,沒有把他關進特殊監獄,而是把他扔到了這處牢房,并命令他殺死埃利奧特。
在阿曼達的計劃當中,貝恩一定能成功的殺死埃利奧特,但貝恩卻沒有在到達這里的第一天動手,第二天也沒有,這超出了阿曼達的計劃,于是她做出了另一個舉動,將加拉多放了進來。
以這個邏輯推斷,阿曼達并不是想要利用貝恩殺了加拉多,在貝恩違抗她的命令,沒殺死埃利奧特之后,阿曼達會做的一定是催促貝恩,而不是再扔進來一個她想讓貝恩殺死的目標。
那么便推導出一個結論,在這個時候被放進來的加拉多是阿曼達用來催促貝恩的。
加拉多也和阿曼達達成了交易嗎?他會對貝恩說話嗎?他們兩個會想要共同殺死埃利奧特嗎?
不,不對,布魯斯忽然靈光一現,阿曼達是想要讓貝恩帶著加拉多越獄,這是阿曼達給貝恩的報酬。
阿曼達以為自己能關得住貝恩,所以就很有可能把自由當做報酬,她把加拉多放進來,就是在提醒貝恩快點殺死你的目標,然后就可以帶著加拉多重獲自由了。
那么,為什么是貝恩?
布魯斯抬眼看向貝恩,然后他就聽到這個大塊頭用西班牙語對加拉多說。
“我在佩納杜羅監獄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你的手下,他形容你為神和魔鬼。”
“你來自加勒比海?”布魯斯出聲問道。
“是的,我出生在圣普利斯卡共和國。”貝恩的語調甚至帶有一絲懷念,顯得太過平靜,仿佛擁有和常人一般無二的幸福童年,讓布魯斯無從判斷他的身世是怎樣的。
“你遇到的是誰?”加拉多問道。
“我忘記了。”
貝恩從床邊站了起來,似乎只是想在房間中央活動一下身體,他以一種閑聊一般的口氣說:“我只和他們關在一起很短的一段時間,后來我就被挪去別的地方了。”
“哦,是嗎?希望他們別給我換牢房。”加拉多攤開手說:“我還挺喜歡這里的。”
“是的,這兒還挺不錯的,作為……你的墓地。”
“卡!”
加拉多的脖子被扭斷了。
貝恩松開手,布魯斯看到了一種令他心神震顫的黑暗從這個強壯男人的背后散發出來,無關他強大的肉體,而來自于他的靈魂和思想。
“嗡——嗡——!一級安保警報!一級安保警報!一級安保警報!”
布魯斯立刻從床上站起來,面朝墻壁,抱頭蹲下,同時語速飛快的說道:“電擊環的內側與你的腳踝的縫隙當中可以伸進一根手指,右側滑動六毫米左右卡扣處是薄弱點。”
貝恩動也沒動,直到武裝安保人員沖了進來,他才緩緩舉起了雙手,蹲在墻邊的布魯斯聽到阿曼達憤怒的語調從對講機中傳來。
“把他帶到特殊關押牢房,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