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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愚人村的夏天(十六)

  典型的英式莊園通常分為前廳和后廳,從對稱的建筑正門走入,能夠看到用來會客和接待的前廳,同樣對稱的樓梯要么分列前廳兩側,要么在前廳后方的正中央向兩邊延伸,羅德里格斯莊園是后者。

  樓梯下方左側的大門通往餐廳,那里也是花園落地窗的所在地,而右側結構與左側對稱,只不過打開門后是一條廊道,走廊右側是后庭的中隔區域,有管家房、茶水房、洗衣房和廚房等等。

  走廊左側的房間是擁有小壁爐、沙發、鋼琴和鏡柜的會客室,而如果向前直走,便能夠來到同樣擁有落地窗玻璃的辦公室,這便是莊園廳的全部結構。

  莊園建筑的結構設計非常注重將待客區域與私人區域分開,在羅德里格斯莊園中,動區是一樓,而靜區則是二樓和三樓。

  雖然莊園二樓也有辦公室和書房,但那是私人性質的區域,通常不接待任何客人,席勒通常會在那里進行閑暇時間的閱讀活動,而一樓后廳的辦公室,則更適合與同事和朋友進行學術討論。

  客人到達羅德里格斯莊園時的動線大致如下:在被管家引入莊園大門內后,穿過前院的廣場,走入主體建筑當中,并在前廳等待。

  如果莊園主人此時在二樓,那么管家會選擇打電話,在得到莊園主人允許之后,管家會帶著客人前往后廳的會客室。

  當莊園主人從二樓下來時,會去會客室迎接客人,并與管家一起引領客人前往后廳的辦公室,或是從中隔區域中間的廊道前往餐廳。

  當然,也不是每個客人都會走正門,蝙蝠俠的動線就是先落在莊園房頂上,走向后廳的方向,跳下去之后直接落進后花園,然后從后花園的后門往前走。

  不過由于默克爾的管家房正在后廳的中隔區域,所以就算他偶爾比較走運沒有被樹枝掛住,在前往前廳的路上也會被默克爾發現。

  塔利亞選擇的也是這條路線,因此她從后庭的房頂上跳下來的時候,面對著的正是右側辦公室的落地窗,席勒正站在落地窗后的書架前查看自己少了一瓶酒的酒柜。

  莊園的前廳也有一個巨大的酒柜,康斯坦丁第一次闖入羅德里格斯莊園的時候,就是在那里被瘋狂酒迷暈了,但自從出入莊園的孩子越來越多,席勒就把危險品都挪到了后廳的酒柜里,并要求默克爾嚴加看管,輕易不要讓孩子進入這個房間。

  孩子的范圍再寬泛也不包括蝙蝠俠,布魯斯為了對付塔利亞,直接從后廳辦公室當中拿走了一瓶瘋狂酒,而席勒此時正站在酒架前思考要從地下酒窖中拿出哪瓶酒來填補空白。

  而塔利亞在看到那個站在酒柜前的身影的時候,來自殺手的直覺讓她幾乎在一瞬間寒毛倒豎,背后張開的毛囊變成了寒氣的鼓風機。

  那讓她想起她曾在她的父親的收藏品當中看到的瑪雅人所繪制的艷麗又危險的羽蛇神。

  那個男人轉過頭來時,渙散的灰色眸子略微聚焦,就在那一瞬間,塔利亞感覺到自己像是被注射了毒液的獵物,

  非常非常非常不對勁!

  塔利亞緊緊的捏住拳頭,直覺的警報讓她幾乎不能理智思考,最可怕的事發生了,她碰上了一個她不能一眼看出弱點的男人。

  這位強大的女殺手漠視所有異性不是沒有道理,她有著極為強大的針對異性的殺戮本能,哪怕強大完美如蝙蝠俠,塔利亞在第一次與他面對面的時候,依舊能夠找到他的弱點。

  這讓塔利亞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又致命的毒蝎,她相信沒有男人能逃過她的劇毒尾針。

  直到今天,直到此時此刻,塔利亞發現自己落入了另一只危險生物的地盤,目所及處沒有弱點,只有窮盡華麗絲線鉤織出的完美人皮,色彩絢麗的令人目眩神迷。

  別聽,別看,別被吸引!就在塔利亞在內心當中告誡自己的時候,她看到那個身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窗邊,

  他們只隔著一層玻璃近距離對視的時候,塔利亞沒辦法讓自己不去看滿是霜霧的玻璃背后隱沒的灰眼,就仿佛那是席勒散播的某種劇毒的解藥。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塔利亞瘋了一樣的在心里咆哮。

  吱呀一聲門開了,席勒只向門外探出了半邊身體,塔利亞聽到他說:“請進。”

  殺手式的潛入是個愚蠢的決定,塔利亞在內心中深吸了一口氣想到,這讓她即使想要轉身逃跑都不知道花園的門在哪里,原路返回更像是個笑話,她感覺到了腿軟。

  席勒就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樣,他微微轉頭看了一下花園正中央的那棵大樹,自顧自的笑了笑說:“你很幸運,你不會想知道那棵樹上掛過多少人的。”

  他說的是真的!塔利亞又在心中咆哮,因為她聽不出一絲謊言的意味,同時又在心里嘲諷的想,只有樹上嗎?她敢打賭,這片花園的土地下面埋了最少二十個人的尸骨。

  這就是被怒火沖昏頭腦的后果,塔利亞又在心里把布魯斯罵了一萬遍,但她也知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她先是未經允許的沖進來,而后又不顧莊園主人的邀請轉身離開,那么即使席勒是一個普通哥譚人,她在幾分鐘之后被掛在樹上的可能性也不是零,而現在的席勒不僅不是一個普通哥譚人,甚至可能都不是席勒。

  塔利亞一邊邁步往門的方向走去,一邊在憤怒和慌亂的思維亂流中思考,他不是席勒,那個出現在聯邦調查局接受瀆職調查的心理學教授不是這樣的,他沒有如此……完美。

  塔利亞只能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現在的席勒,但這并不是一個褒義詞,更像是一種恐怖的符號,面前的這個人像是人,但他不是——他太過完美了。

  他的外貌衣著、神態表情、言行舉止都在強調他是個完美之人,重點在于他是人,但人不會強調自己是人,會精心的為自己織出一張人皮的只有怪物。

  塔利亞的鞋尖還是碰到了莊園的門檻,輕微的“嗒”的一聲卻好像把她嚇得不輕,塔利亞不著痕跡地瑟縮了一下。

  席勒貼著向外打開的門站著,留出的門縫空間剛好夠塔利亞經過,但現在塔利亞面臨著一個難題——如果她抬頭挺胸的走進去,肩膀必然擦過席勒的胸口,而如果不想和這個男人有肢體接觸,她得收回手臂,把肩膀向內扣,以一種收縮的姿態從門縫里鉆進去。

  塔利亞從來沒有為與任何一個異性進行肢體接觸而感覺到苦惱,不,那不是苦惱,更像是恐懼,類似于用手去摸帶有腐蝕性的液體,塔利亞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拒絕。

  收回胳膊抱在身前,略微收縮一下胸膛從門縫當中穿過去,這種姿態倒也并不算是不優雅,可塔利亞就是隱隱約約的覺得席勒好像在逼迫她這么做,他只給了她這一個選擇。

  這有什么意義?塔利亞暫時還沒想明白。

  沉浸于思考的塔利亞,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在原地傻站了很久。

  她的右腳已經落地,鞋尖抵著門檻,左腳腳后跟剛剛抬起,整個人處在一種交換重心的狀態里,于是非常不意外的是,席勒伸手攙扶了一下她的左側手臂,并略微施力帶她跨出了最后一步,兩人一同站進辦公室中。

  塔利亞回過神來的時候,門已經被關上了,她感覺自己僅剩的氧氣隨著關閉的房門消逝殆盡,身體進入了囚牢,靈魂留在了門外。

  房間中的溫度比塔利亞想象的更低,她敏銳的感覺到氣流在某一處進行交換,這個房間當中開了空調,那剛剛在潮濕的花園當中沾上的水汽,沒過多一會就變成了舒適的干燥。

  塔利亞緩過一口氣來,她看到席勒背對她往落地窗旁的沙發走去,然后來到了一側的單人沙發旁,將沙發拉開并看著塔利亞。

  這是個再明顯不過的社交暗示,塔利亞知道自己沒有半點可能讀不懂,她對席勒會把她設想為那種不懂任何禮儀的傻姑娘沒報半點希望,而直覺在告訴她,失禮的裝傻的唯一后果就是成為羽蛇神餐桌上的活祭品。

  塔利亞走過去了,來到沙發與茶幾的空隙當中,伸手向前攏了一下下半身的長裙,端坐在了沙發上。

  而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當她抱著胳膊含著胸從并不寬敞的門縫當中鉆進來的時候,這個姿勢就一直固定在她的身上,哪怕現在她已經坐在了柔軟舒適的沙發上,肩膀也一直沒有打開,連帶著整個胸膛都向內收縮。

  這種姿勢可就稱不上是優雅了,各色名流的宴會上,大家都會舒展的挺起胸膛、伸長脖子,像是在湖面游曳的天鵝,除了因為這能更好的展現他們的面龐和頸部的飾品之外,也在向其他人傳達“我很自信,底氣十足”的社交信號。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人們在疲憊時,更傾向于放松肩部和頸部的肌肉讓整個人垮下來,這是身體基于自我保護呈現出的一種放松姿態,而當人們不自信或想要逃避時,肢體語言會本能的模仿這種姿態,低頭含胸,雙手抱在身前。

  心理活動會塑造身體姿態,而反過來,改變身體姿態也有可能會影響心理和情緒,人們盡情的舒展肢體的時候,情緒也會跟著放松,但若是長時間保持蜷縮姿態,暴躁、緊張、焦慮等情緒也會隨之而來。

  這是心理學應用方式的一種,即通過環境塑造姿態,再用姿態影響心理。

  通常的使用方式是制造放松舒適的環境,使人們放下心防接受心理治療。

  但若反過來,也可以通過制造令人不適的狹小空間,迫使人們蜷縮肢體,在他們毫無所覺的情況下,為他們制造焦慮情緒,通過讓他們肢體受限,使他們感覺到暴躁、緊張、回避。

  更重要的是,當對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種焦慮情緒來自何處的時候,他們會逐漸失去對自己情緒管理能力的自信,進而產生意識知覺上的茫然,變得更易受引導和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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