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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千一百九十七章 雙城之戰(三十八)

  好不容易擺脫了難纏的記者,企鵝人上了去醫院的車,車子轉過一個拐角,在醫院門前停下,車門打開,一只锃亮的皮鞋剛踩在地上,企鵝人就看到外面烏烏泱泱的都是舉牌子的人,牌子上面寫的都是什么“地獄才是你的歸宿”、“撒旦在人間”、“死亡、死亡、只有死亡”。

  企鵝人反射性的往回一縮脖子,把踏出去的那只腳也收了回來,坐在車上冷靜了一下,心里想著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自己當黑幫老大這么多年了,什么樣的詛咒沒見過,要是詛咒有用的話,自己墳頭草都三米高了,他們要罵就罵去吧。

  于是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深吸一口氣,拎著雨傘走了出去。

  下一秒,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包圍了他。

  “市長萬歲”

  “英雄英雄英雄”

  “干得漂亮”

  “這就是韋恩應得的市長萬歲”

  “你讓那個闊佬滾回地獄里了,他就該得到這樣的教訓,干得漂亮市長”

  企鵝人愣在了原地。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布魯斯搞出了個大簍子,他踩中了小丑的陷阱,眾目睽睽之下松開了救人的手,在媒體輿論的推波助瀾之下,有關這件事的辯論愈演愈烈。

  新澤西州是鐵桿藍州,市民當中奉行傳統道德精神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新自由主義的支持者,也不乏白左圣母,所以目前的輿論情況幾乎是一邊倒的聲討布魯斯。

  你要是沒拿兩把刷子就別上去,上去了也不應該采取那么冒險的手段去救人,救到了就應該盡快行動,而不是在上面發呆,反正這場行動的錯處是挑不完的,布魯斯的形象也有被逐漸妖魔化的趨勢。

  有人說他是個想把自己塑造成英雄的無良資本家,有人說他是個擔心別人暴露自己骯臟秘密,從而親自痛下殺手的邪惡罪犯,也有人說他是個狂妄自大但卻愚蠢無能的廢物。

  結果事情過去還沒到一天,布魯斯豎著進了市長辦公室,橫著出來了,市長奧斯瓦爾德科波特給了他一槍,讓他到現在還躺在醫院里搶救。

  這些早已被挑動起激進情緒的人在震驚之余,不由得感到一種暢快和激動,他們會想“對,就該這么干,讓這個該死的闊佬知道,這個世界可不是他為所欲為的游樂場”

  事實上,以上論調現在正以互聯網信息傳播理論的極限速度在各大媒體上擴散。

  企鵝人上車的時候還是個黑幫老大出生的市長,下車時竟已經成了全東海岸的英雄。

  從來沒受到過如此真誠和熱烈歡迎的企鵝人徹底的懵了,他甚至連本能般的場面話都說不出來,讓保安分開人流之后,落荒而逃一般的沖進了醫院。

  感受到醫院大堂當中吹拂的涼風,企鵝人的頭腦才冷靜了下來,不對啊,這不是哥譚人能干出來的事兒啊。

  哥譚的精神向來就是可以沒命但不能沒活,他們其實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死了,只在乎這事到底有多么抓馬,雙方進行了幾輪交鋒,有怎樣跌宕起伏的戲劇性反轉,簡單來說就是樂子人。

  哥譚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們不會自詡為正義之師,不會把自己代入正義者的視角,堅定地站在某一方去審判另一方,而是坐在中間高呼“打起來打起來人死我家門口我愛看”。

企鵝人在哥譚從小生活到大,看到的各類離譜的兇案現場數都數不過來,也不是沒有那種激動人心的復仇成功的場面或是懲奸除惡成功的案件,也沒見哥譚人拉著橫幅走上街頭贊美兇手啊  因為其實哥譚人清楚,站隊是有風險的,你也不知道被打死的那個人的后代會不會過了二十年之后突然發瘋找到你的家里來,把你變成他藝術創作的一部分。

  哥譚人包括企鵝人,遇到這種事之后基本都只會冷眼旁觀,頂多和自己的哥們或是鄰居閑聊兩句看個熱鬧。

那面前這群熱情過頭的拉布拉多犬是哪兒來的  沒錯,是紐約來的。

  如果企鵝人曾在紐約生活過,他就會明白,紐約人可太擅長干這事兒了。

  紐約人一年之中有關超級英雄最熱門的話題大概可以出三本書超級英雄蜘蛛俠蜘蛛俠跌落神壇蜘蛛俠再度跌落神壇。

  如果說彼得帕克除了蜘蛛俠和研究員之外還有什么職業身份,那大概是蹦極運動員,一年不跳個十幾回神壇都覺得少了點什么。

  當然,這是那群躁動又反復無常的年輕人當中的熱門話題,而那些更為穩重的中老年社會精英當中最熱門的話題也可以概括為三本書美國隊長的輝煌過去美國隊長死而復生的秘密邪惡基因改造人美國隊長。

  紐約人常說,美國隊長是唯一一個你在名流宴會當中所能提起的絕對不犯錯的話題,因為它包含了美國上流社會最喜歡的三個話題構成元素二戰、復活、邪惡科學實驗。

  作為漫威一哥,蜘蛛俠這種青年英雄故事的背景板,地道紐約人,完美地擁有了令人血壓升高的三要素聽風就是雨、一忽悠就瘸、永遠年輕永遠不長記性。

  為了提升個人英雄主義的含金量,也為了貶低人民群眾在歷史中的重要作用,產自于意識形態斗爭年代的美漫,都會把超級英雄所在的城市當中的普通人塑造為常常誤解英雄的反面角色。

  不論是蜘蛛俠還是超人,他們的故事當中都出現過這樣的劇情,英雄們永遠善良、正義、單純,而民眾們則愚蠢、邪惡、混亂,永遠不知好歹,永遠忘恩負義。

  雖然在冷戰結束之后這種情況稍有改觀,許多編劇也敢在觸及真相這方面淺嘗輒止,將民眾群情激憤的劇情設定為他們遭到了媒體的愚弄來映射出現實的本質。

  出于攪亂韋恩集團內部勢力構成的需要,兩個城市的幕后黑手們都在安德金事件發生之后不遺余力地抹黑布魯斯的形象。

  看慣了此類悲劇的哥譚樂子人們不太容易受到煽動,但慣于跟風的紐約人可是一點就著,當場就有不少人去韋恩集團門口拉橫幅,寫標語,搞游行,要求布魯斯韋恩給他們一個解釋。

  偏偏哥譚人還看熱鬧不嫌事大,不但給游行隊伍指路,還開著車售賣水和食物,為游行人群后勤保障,在安保人員出來壓制時,帶頭沖擊防衛線,把游行抗議聲勢搞得越來越大。

  媒體不斷煽風點火,群眾自發加碼,火焰越燒越旺,浪潮推至高潮時,砰的一槍,布魯斯韋恩倒下了。

  惡魔死了,英雄又一次取得了勝利。

  咔嚓咔嚓咔嚓,快門聲不斷地響起,一張又一張帶著濃重的飽和式色彩風格的照片被記者的鏡頭記錄下來,又隨著新舊兩大媒體傳遍美國乃至世界各處。

  照片當中,烏云壓的很低,稍顯老舊的醫院顏色更是深沉,舉著各類彩色標語各個膚色的人圍在企鵝人的身旁,他們簇擁著他,為他舉起雙臂歡呼,向他比出稱贊的手勢,眼里閃爍著虔誠而熱烈的光彩。

  鏡頭中的企鵝人回眸,那原本肥胖而臃腫的身形在人群的簇擁之下也變成了魁梧和寬厚,那原本有著鷹鉤鼻顯得十分陰鷙的臉揚起頭來時,竟也帶上幾分莊重和肅穆。

  這張照片登上各大媒體頭版頭條之時,民眾們或是歡呼或是質疑,各類猜測層出不窮。

  上流社會和黨派內部的看法卻出奇一致這是奧斯瓦爾德科波特精心設計的局。

  對于一般人來說,判斷幕后黑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某件事最終得利的人是誰。

  這個世界上損人不利己的人有很多,但是往往是因為他們不夠高明,想法很好,執行能力不夠,才鬧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鬧劇。

  奧斯瓦爾德科波特可不是這樣的人,至少在這個宇宙的上流社會看來,他不能算是個高明的政客,也至少是個精明的黑幫老大,而他也正是這一整件事當中獲益最大的人。

  首先,不止一個人曾經猜測過科波特就是當年韋恩夫婦謀殺案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如果那個叫安德金的記者手中真的有某些能夠威脅到他的線索,那么他死了,線索也就斷了,科波特就真正的安全了。

  即便如此,復仇心切的小韋恩仍然是科波特的心腹大患,可現在盯著韋恩的人太多,貿然出手必定引火上身。

  所以科波特就精心導演了安德金事件,雇傭綁匪綁架了安德金之后引誘布魯斯去救。

  布魯斯韋恩本來就是個無能的富二代,他救人怎么可能成功呢,科波特正是算準了這一點,在布魯斯韋恩救人失敗之后,再引導輿論讓他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最后再邀請布魯斯韋恩去自己的辦公室,用言語激怒他之后,引誘他攻擊自己,然后再以正當防衛的借口重傷甚至是殺死布魯斯韋恩。

  一來,一直在追查韋恩夫婦謀殺案的布魯斯韋恩會死,二來,他也能借助這次的事件在各大媒體上狠狠的刷一次存在感,獲取民眾的信任,為即將到來的市長大選拉票。

  簡直是絕妙的計謀,這樣的評價在整個東海岸的上流社會中不斷傳播,而比這更強烈的則是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想法很好,但用錯了手段。

  企鵝人憑借此計成了英雄,但可惜的是,他是民眾的英雄。

  眾所周知,在美利堅的國土之上,政客可以與金錢站在一邊,可以與利益站在一邊,可以與謊言、犯罪、極端思想站在一邊,卻唯獨絕對不能與千千萬萬的美國人站在一邊。

  或者說,你可以號稱你與美國人民站在一邊,但絕對不能真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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