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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九百一十四章 無名之蝠(四十七)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科波特家族的慈善晚宴”企鵝人那肥胖的身軀站在二樓的天井上方,擋住了一大片燈光。他的影子落在地上的時候,像是一只游在淺水里的海龜,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沒人敢笑。

  “我知道最近不太平。”他接著用那種很紳士的語調說,“有人在不停地殺人,也有人想救人。我覺得你們一定是后者。所以在這風雨飄搖之際,我不得不站出來,釋放一些安定的信號城市怎么會因為區區一個殺人狂垮塌呢”

  “我希望你們相信,我遲早會揪出這個該死的混蛋。或許是幾天后,也或許是今天。”企鵝人聳了聳鷹鉤鼻,這讓他顯得格外兇惡。他咬著牙說“我相信兇手就在你們當中,或者至少你們知道他的蹤跡。有人愿意站出來點線索嗎”

  場中一片安靜。許多人垂下眼簾,也有人表露出恐懼。但企鵝人忽然放肆地大笑了幾聲,說“好了,我在開玩笑呢。諸位都是體面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殺手呢我可不會讓下城區的臟水弄臟我的地板。好了,各位吃好喝好,盡情跳舞。我保證,明天一早,一切都會恢復如常”

  說完,他轉身離開。在他走后,場中一片死寂的氛圍終于恢復了些活力。人們竊竊私語,但伴隨著小步舞曲響起,舞池很快就被擠滿了。

  伊甸園殺手鬧的動靜太大,從市長死后,哥譚人心惶惶,已經有許多天沒有舉辦像樣的宴會了。社交是上流人士的血液,他們一天都不能沒有舞會。有了企鵝人的保證,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至少今晚他們有了麻痹自己、盡情旋轉的理由。

  娜塔莎收回看向企鵝人的目光,微微側身靠在窗戶邊緣,以便于能將整個宴會廳收入眼中。但她的注意力絲毫沒有放在舞池中那旋轉的男男女女身上,而是一直關注著席勒。

  “當你編出那個故事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了。”娜塔莎說,“無此體驗的人是不會有這種思路的。只是我有點好奇,我和貪婪相處了那么久,他也沒對我表露出過什么特別的興趣。”

  “你在他面前說過俄語嗎罵人除外。”

  娜塔莎張了張嘴,辯解似的說“給我一個在美國超級英雄團體當中說俄語的理由他們的紅色過敏癥還不夠嚴重嗎”

  “所以你沒有說過”

  “可能有那么一兩次吧。”娜塔莎說,“我在神盾局和那些克格勃特工交流的時候,偶爾會說一兩句。但是很快就會被打斷,因為那些美國人聽不懂。”

  “貪婪聽到了嗎”

  “他就在隔壁,他應該能聽見。”娜塔莎想了想說,“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應該意識到”

  “意識到你是個蘇聯遺孤你認為你應該在他的那些計劃當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那倒是不必了。只是你們畢竟是一個人,但在這個問題上卻相差挺大。我怎么會不疑惑呢”

  “你放棄了。”席勒也靠在窗邊,看向宴會廳內并說,“他沒有。”

  “沒有是指”

  “我所在的那個宇宙沒有墓碑。”

  娜塔莎猛然抬眼。

  “雖然很難說剩下幾分靈魂,但是至少軀殼還在。還有新的火種,新的同志。俄語”

  這在俄語中是一段很長的話,厚重、肅穆,又冷又沉。但聽在耳朵里卻短到像是只在花瓣上停留了一瞬間的蝴蝶,輕盈、翩然,一閃而逝。

  像一串腳印,像一場雪崩。像是一個人的決然赴死,像是一群人的天地遼闊。

  娜塔莎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沒有放棄嗎”娜塔莎看著席勒的眼睛說,“如果他沒有放棄,而是想要培養你并讓你逆轉悲劇,你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回答我,你沒有看到他心中那座墓碑嗎俄語”

  這段話更長更沉,就像那座高大的、偉岸的,足以占據一個人靈魂八成重量的墓碑。

  也像父親。沉默的、絕望的父親,對那個懵懂的孩子的每一絲愛和希冀,都是親手為墓穴填上一鏟墳土,為墓碑刻一個字。

  在席勒失神思考的時候,娜塔莎看到他的睫毛下方的陰影縫隙中,有一種溫柔的光亮。于是她知道自己不會在那本巨著之中找到那個名字,而更有可能是在繪本或故事書中。

  于是她意識到,自己也不會在巨著之中找到自己的名字,而更有可能是在那些可笑的愛情小說里。從前她視之為膚淺和荒謬,被扔在床底的筐子里,不屑于去看的那種。

  “你也覺得他應該膚淺一點。”娜塔莎說,“看中你的外表而不是靈魂,利用你的能力而不是奉獻于你,享受征服你的成就感而不是把你帶給他的痛苦和快樂全盤接收。可惜他沒有。”

  “可惜他沒有。俄語”

  娜塔莎吐出一口氣,把酒杯里剩的一大口酒全部灌進嘴里,扯著席勒的胳膊說“我們去跳支舞吧。”

  席勒明顯不愿意,但是娜塔莎借著挽他胳膊的姿勢把寡婦蟄抵在了他的肋骨上,然后說“我在另一個你身上嘗試了用量,十三顆麻醉彈明顯有點多了,或許十顆就夠了。你要試試嗎”

  “十三顆”席勒有些驚異地看著他,“我以為長時間和貪婪接觸已經讓你對我們有些了解。我敢保證,你再加兩顆,醒過來的就不是探員了。”

  “那里交給蝙蝠俠了。”娜塔莎才不管那些,她一把把席勒推進舞池,自己也走了進去。

  可能是因為城市本身很沉悶,哥譚人偏愛歡快的舞曲。一曲里面大多是快步,能從大教堂轉到哥譚河里去。娜塔莎穿了件無比鮮艷的紅裙子,旋轉起來的時候像是砸進雪地里的一滴血。

  前進三步,停住旋轉。誰從誰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膚淺的、深刻的。再退一步,側步旋轉。誰與誰共同看到了同一座墓碑渺小的、高大的。連續撤步,繼續向前。誰與誰說同一種語言過去的、現在的。

  一曲終了,娜塔莎提著裙子朝著人群外面走,席勒跟在她后面。娜塔莎頭也不回地說“你告訴探員了嗎”

  “你指什么”

  “我想利用他擋掉那些桃花。”

  “你做不到,沒有告訴他的必要。”

  “為什么”娜塔莎動作有些粗暴地從服務生手上拿走一杯酒,轉頭盯著席勒問,“你覺得我搞不定他”

  “我覺得他搞不定其他人。”席勒也拿來一杯酒,“有太多人愿意為了你們這樣的人飛蛾撲火。哦,不只是人,或許還有神。如果你覺得他能搞得定類似路西法這樣的存在,那就當我沒說。”

  “所以你就是為了向我強調這個”娜塔莎又轉了個身來到窗前,她明顯是有些醉了,把腦袋靠在窗戶玻璃上。

  席勒端著酒杯站在她的身旁說“他肯定沒有告訴你,他算是貪婪創造出來的。如果他有什么事的話”

  “貪婪會很傷心”

  “貪婪會替他毆打你的追求者們。探員搞不定路西法,貪婪可不一定。不想讓你們那里少掉一些宇宙管理員的話,最好還是別這么干。”

  娜塔莎又嘆了口氣,忽然轉過身來對著席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我覺得你不錯。”

  “抱歉,夫人”

  “我覺得你是完美的擋箭牌。”娜塔莎一邊說一邊點頭,“考慮到你的過去,你有十分充足的理由追求我。然后你可以用你的讀心術痛罵他們所有人一頓,讓他們落荒而逃。這樣我就清靜了。”

  “恕我直言,恐怕不具備操作的可能性。”席勒搖了搖頭說,“首先,我沒有讀心術。”

  娜塔莎朝他翻了一個連一點眼仁也不剩的巨大白眼。

  “其次,你覺得他們不明白嗎”

  “什么”

  “你覺得你的追求者們不知道他們自己是什么人,或者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嗎”

  席勒的眼神一變,娜塔莎就知道他又要噴吐毒液了。她稍微躲遠了一點,只差沒捂耳朵了。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羅曼諾夫夫人。他們非常清楚自己會受到什么東西吸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你是一個什么人,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他們沒有辦法,他們無法控制。”

  “這是基于你自己的經驗而談嗎”

  “或許是吧。”席勒的攻擊性稍微減弱了一些,他說,“巴基巴恩斯,嗯,我見過他。我很確定,你不能要求他在愛上20歲的你之后,還能愛上任何一個其他人。克林特巴頓,你不能要求他在20歲就愛上你之后,還能愛上任何一個其他人。”

  “太好了,蝙蝠俠不愛我。”娜塔莎松了口氣。

  席勒略有些無奈地撇了一下嘴,說“我正要說到他呢。他確實還沒愛上你,但是他對你很好奇。”

  “這就不錯了,起碼他不會和頭兩個打起來。我要處理的麻煩至少減少了一倍。”娜塔莎看起來輕松了不少。

  “別急,等我分析完他好奇什么之后,你大概就不會這么樂觀了。”席勒說。娜塔莎確定他在席勒臉上找到了一點幸災樂禍的痕跡。完了,她心想,果然他們是一個人。而能讓貪婪幸災樂禍的樂子,通常大得可怕。

  到底還有什么比三個前男友打成一團更大的樂子呢娜塔莎忍不住想。

  “所以蝙蝠俠好奇的到底是什么”

  “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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