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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清和宮 下

  大靈的勾欄并非只是男女尋歡作樂,更多的還是各種唱曲,雜劇之類的演出。

  運作好的勾欄,光靠演出就能收入極高。

  張榮方自己才清醒沒多少時間,自然沒這個本事。

  這是前身靠著寫曲,賺到的收入。

  他摸了摸那張一百文的紙鈔,上面印著復雜的制造方名,防偽標記,還有大靈皇帝定下的官名:靈元通行寶鈔。

  小心收好紙鈔,張榮方將信折好,放進自己衣服內襯口袋。

  錢越攢越多了,他在清和宮日子又能好過些了。

  最近山下的物價又漲了,糙米都要二十文一斤。這一百文....如果單獨拿出去提升生活,還真沒什么用。

  但在清和宮里吃住都是不花錢的,所以一百文拿來買肉和蛋補身子或許還能拿到一點屬性。

  到時候,再想辦法弄到練功弟子的身份....就能正大光明試試屬性提升技能的效果...

  正往前走著,忽地張榮方遠遠聽到,前面右側,廊道外道場邊,有些許的說話聲遠遠傳來。

  “....什么時候回去的?我以為只有李云昌被退回去。”一個有些焦慮的年輕男聲道。聽起來年紀不過二十歲出頭。

  “昨天晚上被安排下山的,還有一起的陳大山,張石頭....山上不需要那么多雜役弟子,自然也就給退了。”另一女道人嘆道。

  “家里有人入道籍,能免不少官稅,還能免兵役出丁,所以就算是雜役,也有的是人想送人上來。反正只要把家里不著緊的人送來一個,就能享受不少好處,這種好事,誰不愿意?”女道人繼續道。

  “唉...那到底怎么留人的?”男道人問。

  “要么送錢,要么得有人照應....”女道人嘆道。“這要是被趕下山,鐵定回不了家,我們又是第四等人....”

  張榮方沒有繼續聽下去,但心中卻是一凜。

  大靈將人民,按行業分為十個等級:官,吏,僧,道,醫,工,匠,娼,儒,丐。

  同時也將人按民族分為四等:靈人,胡西人,北人,蠻人。

  清和宮地處南方,大部分雜役弟子其實都是蠻人,張榮方原本算是北人,和姐姐當初漂泊來到平輿路后,也被算作是了蠻人。

  這里的平輿路,面積相當于上輩子的一個大省。

  他默不作聲,平靜的從那兩道人身邊走過,兩人壓根沒在意他,依舊還在想辦法看怎么能留下來。

  越過兩人,張榮方依舊還能聽到身后隱約的說話聲。

  被趕下山,剔除道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在大靈,從事的行業不是你想換就換的,你得去官府申請,否則就只能算黑工,收入極低。

  沒有官府認證,你技術活再好,都只能拿極低的錢。

  而第四等的蠻人,在大靈被限制很多行業不能進,一旦被趕下山,沒法減稅去差役,或許一次官府差役的兵役抽丁,就得家破人亡。

  就算還能硬撐,各種稅制壓上來,四等蠻人瞬間便連溫飽也成問題。

  而現在留在山上,自己能免費食宿,很多人家里也能衣食無憂。

  所以山上就算再累再苦,也沒人想下山。

  張榮方心中轉過很多念頭,他也是雜役弟子,清和宮雜役太多,要開始清退一部分。

  這讓他也有了些危機感,別人被清退了還能去種地,他可不會種地。

  寫曲的收入也只能碰運氣,半年多才中了一次,得了一百文....要想靠這個過日子,那是做夢。

  況且曲是前身寫的,他也不會寫,大靈的曲可不是現代版本的曲,有不少的嚴格規矩。不是白話隨便唱就行。

  他忽然聯想到了前身的姐姐張榮瑜。聯想到以前她說過的話。

  在大靈,身為四等人,要想活得有尊嚴....真的很難。

  繞過清和宮主殿,在后面的弟子平房區里,找到自己房間。

  張榮方將一百文的紙鈔,小心的和其余攢的錢放在一起,然后全部貼身帶在身上。

  房間里只有一個衣柜,一張床,一個木凳,木凳上放了一盞油燈。

  張榮方靠著床頭坐下來,心里有些茫然。

  雖然來了十來天,但他依舊有種不真實感。

  上輩子他只是個平凡普通的上班族,一個月幾千塊,沒結婚,計劃著攢錢貸款買房,結果晚上一睡覺。

  眼睛一閉一睜,人就來到這個清和宮雜役道士張榮方身上。

  好在他本名也叫張榮方,名字上沒什么接受問題。

  但從一個普通上班的,到道觀道士,中間差距有點大。

  他也是努力觀察,學習,加上前身遺留的一部分記憶融合,才好不容易在清和宮安定下來沒出亂子。

  道士不是那么好當的,特別是如今這個年代,大靈的道士。

  別的不說,就是早晚誦經的功課,和見人行禮之類的禮節,就都有固定的細節規矩。

  衣食住行,都有規矩,相當麻煩。

  誦經雖然有領讀,但不熟悉也會出事。雜役雖然是干雜活,但很多工具物事不會用,一樣麻煩。

  好不容易適應了節奏,今天又冒出來一個清除部分雜役下山。

  張榮方手不自覺的在床頭木方上摩挲,粗糙冰涼的木質,讓他心情稍微安靜了點。

  ‘歷史上可沒有什么大靈朝....看來我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了。’

  在前身的記憶里,大靈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古代王朝,沒有修仙,沒有法術,沒有妖魔鬼怪,就是和中國古代類似的王朝環境。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大靈的疆域,大得難以想象。

  張榮方茫然著,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能做些什么,要做什么。

  之前十幾天,他沒空去想這個問題,現在好不容易閑下來,他才從心里,又涌上這個問題。

  ‘如果我回不去了,那在這里,我想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他抬起手,活動著十指。

  眼神從茫然,漸漸凝實起來。

  ‘算了,不管以后如何,起碼現在我得先把自己過好點。’

  ‘現在我朝不保夕,每天免費供應的那點飯菜,不要說攢屬性點,就是正常身體需要都滿足不了。每天還要做大量雜活,只有晚上才有點休息時間。’

  張榮方臉上的表情,從木然,慢慢變得堅定。

  ‘先定個小目標,脫離雜役弟子,吃飽穿暖再說。現在的生活狀態太不安全了。’

  但有屬性異能在,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沖出一條路。

  回過神,站起身,張榮方檢查了下身上的紙鈔,準備出門。

  他還得去做今天的雜活。

  之前積攢的錢,加上這剛到手的一百文,一共是二兩銀子,也就是兩千文,是前身攢了很久才存下來的錢財。

  身為道士,就算是雜役,偶爾也能從一些大方的貴客那里,得到一點小賞錢。

  張榮方前身在這方面做得不錯,人也老實木訥,眼神從不亂飄,所以收益還行。

  這筆錢,他原本打算等休息時間,下山采購點好東西,補補身體,換成屬性點再說。

  但剛剛聽了那兩人的對話,他打算拿來去給管道籍的道長送禮。

  這世道,階級等級極其嚴苛,四等蠻人受到的限制極大,只能做一些苦力勞力活計。

  張榮方很清楚,自己要想過得舒坦點,只能在道籍上走到黑了。

  錢以后還有機會賺,但道籍過了這個機會,以后或許會很難很難。

  離開弟子平房,他筆直前往水洗房,也就是洗衣服的地方。

  這個月輪到他輪換。

  不過在到水洗房之前,張榮方拐了個彎,先去了趟道籍管理房。

  管理道長張春生不在,在打聽了下張春生的作息后,得知他晚上會來,張榮方也安心下來。

  張春生出了名的死要錢,只要確定消息屬實,之后或許可以送禮拿到留下名額。

  只可惜他才攢的這點錢,又要沒了....

  張榮方剛剛出了道籍管理房,沒走多遠。

  在他身后,兩個掃地的道士,眼神飄忽,掃過他鼓鼓囊囊的胸前,都停下動作。

  兩人換了個眼神,提著掃帚不動聲色朝張榮方跟了過去。

  這兩人身材高大,肌肉結實,在這里掃地是假,專門蹲點,看哪些弟子會來送禮才是真。

  清和宮里傳出的消息,他們都聽說了。

  這是除開宮主外,最高的監院傳下的決定,沒人能更改。

  消息一傳開,走關系的走關系,準備銀錢的準備錢,而他們這些錢不夠的,自然只能想點歪路子。

  宮里哪些弟子有背景,哪些沒有,他們都踩好點了。

  現在,兩人一看張榮方,不是他們記過的那些有背景的弟子,心里便有數了。

  兩人緊跟張榮方,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三人很快走到兩座大殿之間的巷道里。

  走著走著,其中一人,從后面一下朝張榮方后背撞去。

  張榮方被撞得往前一個踉蹌。

  他一下穩住身體,轉身看向后面。卻正好被兩個道人竄上來,一前一后包住他。

  “好小子,偷拿了我的錢,還敢在這地兒露面!?”皮膚黑一些的高道人指著張榮方喝道。

  “.....”張榮方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眼自己胸前,知道對方的目的了。

  眼前兩人都比他高壯,正面對抗,明顯不是對手。

  這地方狹窄人少,自己也沒什么朋友夠義氣會來幫忙,要保住自己這點錢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

  沉默了下,張榮方猛地抬起右手,朝著發簪抓去。

  “你們在干什么!?”忽地一個清脆女聲從后方傳來。

  張榮方動作一頓,停了下來。

  兩個道士正要撲上去,也停了下來。

  三人順著聲音看去,巷子口一高一矮兩個妙齡少女快步走進來。

  其中一個紅發繩包子頭的清秀女孩,就是剛剛說話的人。

  “蕭師姐!”張榮方認出對方,是負責雜役弟子的傳功師傅獨女——蕭青瓔。

  “你們兩個!”蕭青瓔沒理會張榮方,而是眼睛盯住兩個高壯道士。

  話沒說完,那兩人見勢不妙,便轉身就跑。

  兩道人影幾下沖出巷子,轉眼便沒了蹤影。

  蕭青瓔還想追上去教訓一番兩人,卻轉眼便沒了人影,氣得她狠狠跺了跺腳。

  “走了全清!”她叫上另一名女孩,路過張榮方時,卻是連看也沒看他。仿佛人壓根不存在。

  兩人穿著青色長裙,外披白色短褂,一縷長發在身后一搖一晃,很快出了巷子。

  “張榮方謝過蕭師姐。”張榮方沒有理會對方態度,不管蕭青瓔出于什么原因,幫了自己就是幫了自己。

  他雙手抱拳,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深深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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