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邊,大量水汽被砸得朦朧飛濺。
蕭榕身上的白色道衣,已經被染上大片血跡。
他跌倒在地,血水灑在草地上、泥地上,印出一片淡紅。
“焦騰!你瘋了!!?”
身后傳出趙大蔥的怒吼聲。緊接著拳腳劇烈撞擊的聲響。
蕭榕不敢置信的艱難回過頭,正好看到焦騰正在趙大蔥的發狂進攻下,艱難應付,左支右絀。
“動手!”一旁林中,此時又沖出數人。
其中當頭的,赫然是他之前一直有所懷疑的陳無憂!
“師傅,好久不見,別來無恙。”陳無憂笑著朝蕭榕抱拳,隨即手一揮。
其余兩人頓時加入圍攻趙大蔥的行列。
既然已經被暴露了,他也懶得隱藏了,如今大局已定,一切都已注定。
蕭榕面色猙獰,勉強支撐起身體。
“果然...果然是你!!”
陳無憂笑了起來。
“正是弟子,沒辦法,誰讓您的女兒這么好騙呢?之前家父可是警告過您,您不聽,非要倒向監院。那就沒辦法了....”
“看來...焦騰,張榮方,都是你安排的人了....”蕭榕點頭慘笑道。“好一個苦肉計,犧牲張榮方,然后讓我更加信任焦騰,結果卻是這般下場....”
陳無憂再度忍不住笑了,也懶得解釋,就讓這老頭自己這么認為就是。
優柔寡斷,害怕得罪這個,得罪那個,只會忍讓懷疑,無論在什么地方,這種人都是第一個被處理的。
“等等,那個張榮方,之前搞死我兩個兄弟,也是你的人?”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山匪中,帶頭的黃聚德面色一變大聲道。
他一腳將蕭青瓔揣在地上滾了兩圈。
“陳小子,你他娘的給我耍花樣是吧?”
陳無憂皺眉。
“我們不是說好,等我爹掌握清和宮后,再處理此事么?還有,那人不是我手下,我也被他壞了好幾次計劃。”
“當真!?”黃聚德皺眉。
“自然當真,之后此人交由你處置便是。”陳無憂淡淡道。
“嘿,那好!”黃聚德滿意點頭。
聽到這里,蕭榕一愣。
他此時哪里還不明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看錯了人,將真正包藏禍心的焦騰,看做是最信任之人....
也是他一手,將自己最愛的女兒,害成如今這個慘狀。
他忽然全部明白過來,也全部想通了。
從一開始,焦騰便一直在悄悄動手,配合陳無憂設計。
結果中間被張榮方破壞數次,導致他們功敗垂成,他們便設計,將張榮方趕走。
還因此把之前的事,栽贓給張榮方,反襯自身獲得自己的信任。
如今....
自己輕信了謊言....錯看了焦騰....趕走了真正護著女兒的張榮方....
這簡直....
簡直....
蕭榕眼珠充血,心頭越想越氣,一股悶氣四處沖撞,始終無法沖出。
無數的后悔,痛苦,難過,重重情緒匯聚一起。
終于。
他再度一口血噴出,整個人精氣神迅速萎靡下來。
“爹!!”蕭青瓔掙脫嘴里的抹布,痛苦的大叫著,淚水模糊了視線,打濕了臉頰。
只是就在她尖叫聲響起的同時。
“走!!”蕭榕忽然身形一竄,雙拳全力朝著焦騰狠狠一砸。
焦騰猝不及防被打中臂膀。然后被趙大蔥一拳砸中左肩。
“大蔥,走!!”蕭榕再度出聲,強撐著一頓快攻,瘋狂打向焦騰。
一時間焦騰被其壓制得喘不過氣來。
再怎么蕭榕也是三品高手,雖然如今受傷,年老,拼命時還是能爆發一陣。
其余兩個助攻山匪見狀,不自覺的退后幾步,避開和其拼命。
這老頭就是個必死之人,只要等之后,拖時間,就能無傷弄死,沒必要現在和其硬碰硬拼命。
兩人這一退,也正好給趙大蔥留出了空隙。
她淚流滿面,渾身發顫,看著師傅最后的拼命。
“走啊!!”蕭榕的聲音再度響起。
趙大蔥身體一震,當即不再猶豫,轉身就跑。
“拿下她。”陳無憂面色不變,周圍林地迅速多出十多人,從各個方向圍向趙大蔥。
“滾!!”趙大蔥身體緊縮,腳下猛地發力,往前沖刺。
正前方的兩人被她拼命的勢頭嚇住,連忙抬起手里銹刀,試圖用刀刃阻擾。
但趙大蔥絲毫不顧,步伐一晃,勉強避開要害,一下撞上去。
砰砰兩聲。
兩名山匪被她撞得摔到兩邊,胳膊肩膀都有些錯位。
但兩人的阻擾,還是讓趙大蔥胳膊兩邊多了兩條刀口。
她狂叫一聲,悶頭往前沖,在被阻礙減速的一瞬間,后背又嗤嗤兩下,被砍了兩刀口子。
血水頃刻間染紅衣服。
但她此時顧不了這么多了,必須盡快返回清和宮求援,否則....師傅....師妹...
清和宮。
張榮方手提麻袋,面色肅然,看著一隊短打道衣,武修道人,正一起快步從山門處走出。
他剛剛去找洪達,洪達還不愿意說實情,對他頗有防備。
后來正好碰上張新泰和其余幾個武修道人,帶人準備下山救人,洪達早已將事實提前給監院說了。
張榮方這才了解這次事件。
當時他便感覺,情況可能不妙。
別人不清楚,但他經歷過上次山匪事件,明白陳無憂一伙,很可能和山匪有所勾結。
如今,蕭榕只是三人便下了山,這讓張榮方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覺。
當即他便要和張新泰等武修一起,去山下救援。
但被張新泰拒絕了,認為他實力不足,去了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反而自己可能會陷入危險。
張榮方不好明說,只能任由張新泰一行人下山。
此時,他站在山門口,望著面色嚴肅的張新泰,奇山道人等人下山,心頭莫名的有種不祥感。
“那個奇山道人....那一晚的表現,感覺有些不對。”
張榮方給張新泰提過一句,就是不知道張新泰此時在沒在意。
等到武修隊伍一共八人,迅速下山后,
張榮方快步走出山門,提著麻布口袋,一言不發,同樣朝山下趕去。
一前一后兩邊,都是朝著洪達給出的地址方向趕去。
‘山上武修就那么多,若是奇山也有問題,那....情況可能就真的不妙了....’
張榮方心中盤算,腳下不自覺的用出新習得的龍蛇提縱術,身體悄然無聲的跟隨在武修隊后方。
趙大蔥渾身染血,抬手擋住側面砍來的一把開山刀。
刀刃噗嗤一下,深深砍出一道血口,被骨頭擋住。
她趁機往前一撞。
肩膀全力撞在對方胸骨上,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那人當場摔倒落地,再起不能。
趁此機會,趙大蔥繼續朝著遠處密林狂沖。
她的視線已經模糊了。
嘴里滿是鐵銹味,身上到處是血口,整個人幾乎成了暗紅色。
但換來的,是對方山匪連續死了兩人。
只是短短兩個照面,便被她硬生生撞死兩人。
以傷換傷的打法,拼起命來,殺傷力極其駭人。
十來個山匪此時不敢再靠近,只是遠遠用石頭大塊木頭,去砸去擋她。
趙大蔥在前面逃,后面十來人緊追不舍。
“一群廢物!”
山匪隊伍中,司馬光圖手里拿著一個短弓,一起跟著隊伍追趕趙大蔥。
但無論他怎么呼喝,其余人都不敢再上去拼命。
大家都看出來了,趙大蔥身上的傷很重,只要拖時間,就能硬生生讓其血流而死。
如此,就更是沒人上去硬拼了。
畢竟他們是山匪,不是敢死隊,不怕死的大部分都已經死在了起義最初的那段時間。
這里剩下的,多是更會保護自己的。
此時兩邊一追一逃,一行人已經跑出了上百米距離。
司馬光圖擔心遲則生變,終于按捺不住,緩緩抽出箭矢,搭在短弓上,一邊追,一邊拉開弓弦。
他瞇著一只眼,瞄準前面跌跌撞撞的趙大蔥。
忽然后方傳來一陣尖銳破空聲,然后嘭的一下,一片煙花在樹林上方炸開。
司馬光圖手一抖,弓弦一歪,頓時箭矢飛射而出,釘在趙大蔥身側的樹干上。
他面色難看,回頭看向聲音煙花傳開的方向。
那邊隱約還傳來陣陣拳腳交手聲。
“清和宮來人了。嘿,就知道陳無憂那小子不靠譜。”
不過他也不慌,如今蕭榕基本廢了,清和宮就算來人,也要面對頭領和陳無憂合力的實力。
加上那邊外面,還埋伏著的十多人,真打起來,清和宮只要不是傾巢出動,來多少都是送菜。
官兵他們打不過,這些小牛鼻子難不成還殺不贏?
當下他不再理會身后,對著前面趙大蔥后背,再度抬起弓,搭上箭矢。
“二頭領,我們要不要回去啊?”一旁一名山匪小頭目低聲問。
“回去干什么?我們任務未完,人都沒殺,現在回去不是白費力氣?”司馬光圖冷聲道。
他才沒這么傻,回去參戰危險太大,以他這點身手,回去萬一受點傷,豈不是要虧?
他是工匠,不是只會兇狠好斗的武人。
比起回去,在這里欺負重傷號不是更輕松?
抬起弓,司馬光圖瞄準趙大蔥。
箭矢飛出,穩穩射進趙大蔥右肩。
趙大蔥應聲而倒,被突如其來的痛楚和沖擊力,擾亂心神絆倒在地。
一個山匪迅速上前,提著刀,對準趙大蔥后頸一刀砍下。
陡然間他眼前一花。
一道模糊人影從身側草叢一躍而起,宛如灰色巨蟒,從其身后一下滑過。
剎那間,刀落,人止。
山匪僵直在原地不動。
灰影驟然旋轉,竄入一顆大樹背后,只露出一抹側臉。
赫然是及時趕到的張榮方。
一滴滴鮮血緩緩從雙手指尖滴落。
張榮方面容冰冷,甩掉血水,看著地上已經陷入半昏迷的趙大蔥。
若非他及時趕到,師姐恐怕已經....
噗通。
此時那山匪才往后仰倒,露出面孔。
他的雙目被刺穿,成了兩個血洞。咽喉處也被大力砸得往里折斷,塌陷。
只是短短瞬間,此人便被偷襲瞬殺,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