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陽靜軒樂樓。
輕柔的樂曲琵琶聲,從布簾內傳出。
照天明面色忐忑,額頭見汗的低頭站在空處。
他身上的袍子濕了大半,雙手緊握,一動也不敢動。
房間內,一名露出雪白香肩的漂亮女子,正手扶琵琶,熟練的輕聲彈奏。
女子身穿藍色連身短裙,戴著黑色面紗,長發高高盤起,脖頸上有一醒目紋身。
燈光照耀下,那紋身隱約是一個櫻桃。
盡管女子潔白雙腿從裙擺下露出大半,裙子衣料也隱隱半透明,胸前隱露。
但照天明卻一點也不敢有偷看的意思。
樂曲持續了十多分鐘,慢慢停息。
琵琶被輕輕放到一旁。
女子無聲的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疲憊。
“你說的線索呢?到現在為止,還沒給我拿到?”
她抬頭注視著照天明。
“屬下....屬下已經拿到第一手信息了,那經帛就是金翅樓白鷹拿到的!”照天明戰戰兢兢低聲道。
“我要的不是你空口白話。金翅樓隱藏極深,能證明這句話的人,只有你一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女子挑眉道。
“白鷹手里肯定有手抄本,如果我們能提前拿到手抄本,肯定能用!”照天明趕緊道。
“先不說有沒有這個手抄本,就算有,你敢保證沒有錯漏?只有原本才能可信。”女子嘆道。
“趙一鳴,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怎么如今這點事也辦不好?你叫我如何給你這兩年的解藥?”她無奈道。
“使者...使者!請再給我寬限幾日!我有辦法!”照天明咬牙道。
他也沒想到自己嘗試報上去的信息,會引來使者真正降臨。
“你想做什么?”女子饒有興趣的看了看他。
“一切線索都在白鷹身上,經帛是屬下眼睜睜看著他上交上去的。我們只要先拿下白鷹,逼問經帛,這樣就能先拿手抄本試用。”照天明咬牙道。
“如果不行,再通知府城那邊的大人們一起動手!”
“金翅樓...這個組織很是神秘,你潛伏其中這么久,還沒摸清里面的組織高手。也罷...正好這一趟試試水。”
女子思索了下,點頭同意。
反正照天明身家性命都在她手里,她也不怕對方搗鬼。
“如果不行,就只能走最后一步了。但如果行了,那我們這邊也能立大功。”
“多謝使者體諒!”照天明連忙道。
“很好,那么,你想怎么做?”女子翹起一條腿,慵懶的斜靠在木榻上。
照天明整理了下思路,認真道。
“現在金翅樓內頂多只是懷疑我,還處于完全潛伏期,沒人能相互交換情報。
就算單靠紅鳥,能交換的信息也不多。之前那個清素可能對我有了些懷疑。
所以,屬下就想著,趁現在事不宜遲,以屬下為誘餌,讓白鷹和清素入甕,到時候辛苦使者帶人出手,拿下兩人!”
照天明顯然心中早有腹稿。
“可。”女子略微過了一遍,確定這個計劃沒什么明顯破綻,照天明小命都捏在她手上,肯定不敢有所欺瞞。
如此快刀斬亂麻也好。否則一個至少八品的白鷹,弄不好也是個麻煩。
小紅鳥噗嗤噗嗤的飛落,停在張榮方窗前,往前跳動了幾步,亮晶晶的小眼睛朝著他眨了眨。
張榮方放下手里的道經,溫和的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紅鳥的頭。
這只小鳥全身血紅,頭頂有著一根白毛,和其他小紅鳥有明顯不同特征。
每次有什么情報,幾乎都是它給自己轉送。
張榮方和它也異常熟悉了。
他站起身,回房去拿了一點小米,撒給小紅鳥。然后才取下竹管,仔細打開,倒出紙卷。
‘大人,之前夜里偷竊您箱子之人,我懷疑是照天明。今夜是否召開一次集會?拿下此人審問。——清素’
張榮方瞇起眼,收起紙卷,丟入火盆。
他仔細回憶照天明此人,確實有些可能。
‘也罷,以免夜長夢多,今夜便將其拿下好了。’
只要照天明露面,馬上將其拿下便是。
他如今雖然右手受傷,但解決一個區區四五品的家伙還是很輕松。
當下,他迅速寫了一份調集令紙卷,纏繞好,塞入竹管,讓小紅鳥送了回去。
然后便默默在明鏡宮等待。
練功,吃飯,清潔身體。擦拭武器。
天色漸漸暗了。
冷風吹拂,已經到了冬季。
院墻外的一顆顆樹木,也紛紛飄落枯黃葉片。
墻外不斷有道宮中道人們的說話聲,呵斥聲,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如油買少了,搶奪道場使用時間,或者誰誰誰見到誰沒有行禮。
但這樣的生活氣息卻讓張榮方原本煩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臨到深夜。
正端坐修行觀虛功的他,豁然睜開雙眼。
換上衣物,帶上一把不起眼的短劍,悄然離開院落。
離開明鏡宮,張榮方身影隱入屋檐下的陰影,飛快朝著城外趕去。
悄無聲息的從城池小門出去,他卻是沒有前去平鴉寺。
而是朝著另一處深山方向趕去。
如今的情況,如果照天明真的是內奸,那么平鴉寺鐵定不安全了。
所以張榮方自然也考慮到了這點。
他單獨將集會點,改了地方,平鴉寺里有不少卷宗都是金翅樓情報資料。不容有失。
并且,他并未通知很多人,只通知了清素,照天明兩人。
實際上說起來,他真正信任的人,在整個金翅樓里,就只有清素一個。
夜晚,月如短鐮。
張榮方疾馳朝著約定地點趕去。
林中一片黑暗,只有細弱的月光一束束從縫隙透下來,那是唯一的光亮。
借著這點光亮,張榮方慢慢適應了周圍的黑暗環境。
很快,他輕輕來到約定的集合點——深水谷。
這是個譚陽城附近,有些聞名的小山谷,是很多人時常來往的踏青地點。
只是如今天氣冷了,人也變得極少。
更別說是如今深夜。
很快,遠遠的,張榮方隔著樹林,便看到了照天明正安靜站在山谷溪水邊,似乎在等著他們。
他悄然停下,站在一顆樹干背后。
沒有上前,也沒有出聲,而是就這么靜靜看著對方。
身為九品的五感,讓他明顯感覺這四周有些不對。
正常下,夜里的深林會有各種蟲鳴動靜。
但這深水谷周圍,此時居然一點聲音也沒,只有遠處隱約傳來一點點動物嘶鳴。
這不正常。
最關鍵的是。
張榮方眼神瞇起。
‘我定的時間是凌晨四點。現在才凌晨兩點,平日里從不早到的照天明,突然今天來這么早....’
他來這么早做什么?
如今局勢復雜,張榮方思索片刻,依舊沒有現身,只是靜靜等待著。
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他終于發現了一絲端倪。
照天明身旁的地面上,不少的鵝卵石之間,居然鋪著一層極其細密,透明的絲網。
那絲網上掛滿了和鵝卵石一個顏色的細小刀片。
兩端有著細線,鏈接到黑壓壓的兩側樹林。
借著暗淡的林地光線,根本沒人能看清。
若非他觀察了許久,恐怕一樣沒法看出。
這等埋伏,只要他靠近照天明十米,就有很大可能被絲網所傷。
若是那網上刀片再有毒....
張榮方心頭一寒。
這等布置,絕不是金翅樓的風格。
單憑照天明,不可能有這個膽子和手段,弄出這等利器....
此人背后,肯定有高手!
張榮方心頭明了。
不過現在,既然被他發現了.....
張榮方沒有貿然動手,而是悄悄退后。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他必須截住清素,以免其受騙。
另外,平鴉寺那邊也不能用了,必須馬上轉移。
因為這些地方,清素知道,照天明同樣知道。
他悄然退后,隱入黑暗。
“怎么還不來?”照天明在原地等了許久。
眼看集合時間快到了,可那兩人依舊看不到影子。
甚至于其余樓里的成員,都看不到人影。
他心里有些發慌了。
不過因為身邊有毒網,只要白鷹和清素靠近他十米之內,鐵定能被毒網束縛。
到時候,他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被密教以毒藥所控。誰也跑不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
可人一個也沒來。
很快,約定時間超過了,照天明心中感覺到了不對。
但他依舊不甘心,繼續等著。
時間緩緩流逝,直到超過了約定時間一個多小時。
人還是沒來。
他終于明白,自己可能真的背白鷹和清素耍了!
“人呢?!”使者的聲音從一側林中飄出。
“屬下...屬下不知道...”照天明面色一白,急忙低頭道。
“明明我是接到通知,才來這里集合...可就是不知道為何....!?”
“蠢貨!”使者冷哼一聲,“很顯然你被發現了!那白鷹還算有些本事。看來是你什么地方漏了馬腳。”
“使者大人,求您救我!”照天明心頭一慌,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一旦被白鷹清素查到我的真正情報,我家里父母妻兒,全都得死!求使者大人為我做主!”照天明聲音帶著悲戚,顫抖懇求著,分不出真假。
“我們直接去據點拿你們金翅樓的情報卷宗!”使者不耐道。“看還有沒有機會。”
“狄秋你自己去吧。我們先回。”
黑影里,另外兩道灰袍人影慢慢走出。
“好吧,沒想到白費這么久時間,這白鷹,有意思。”使者女子冷哼道。
他們一名九品,兩位八品,聯手在此埋伏,居然被耍了個空頭。
兩人離開后。
使者又看向照天明,眼神若有所思。
“對了,你說那張影很可能和你們白鷹關系密切?”
“正是!我們完全可以直接抓住張影!”照天明立馬點頭道。
“也行,那就先直接去抓人吧。他現在在哪?”
“此人現居大道教明鏡宮,前不久才調職過去。”照天明回道。
“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