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柱的熏陶下,康熙已經不能滿足于三十多萬兩銀子的小利了,他皺緊了眉頭,卻不說話。
玉柱當即明白了,笑道:“一條船的純利潤,確實少了點,要不,兩條?“
“廣州的洋商們?”康熙又只說了半截話。
玉柱還是笑著說:“我大清自有國情在,豈是西洋夷商們所能左右的?“
“你打算跟著賺多少?”康熙也知道,玉柱就是個典型的無利不起早的家伙。
玉柱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哪怕不賺錢,能把造船廠辦起來,也是利在千秋的大業。
但是,玉柱若是不想賺錢,康熙反而會起疑心了。
無利,誰起早?
“十取一也。”比皇帝賺得多,可以私下里這么做,絕對不能這么說。
康熙也很清楚,玉柱雖然有賺錢的本事,骨子里卻是個貪圖享樂的家伙。
“哼,你阿瑪有的是銀子。”康熙這話的口風就不怎么對了。
玉柱陪著笑臉說:“老爺子,您也只知道的,我阿瑪不愛女色,就愛點銀子。“
康熙被逗笑了,罵道:“你是既好女色,又愛銀子。“
嗯,這就對了,玉柱就是想給康熙留下這種印象,越深越好。
“反正你是內務府的坐辦堂郎中,洋船就掛在內務府的名下吧?”康熙這么一說,玉柱才記起來,敢情,他還有個在內務府的兼職。
大清的官制,其實是比較奇葩的。
六部之中,除了尚書和侍郎之外,下來就是五品郎中,中間缺了很大一個層級,需要去別的衙門遷轉內務府也一樣的。除了三品總管之外,次一級的郎中全是五品,堂官和司官之間的地位,相差極為懸殊。
不過,內務府的坐辦堂郎中,類似于內務府的秘書長,乃是諸郎中之首,實權極大。
只是,玉柱的心里很有分寸,他從來沒有去內務府辦過公。
按照分工,玉柱是賺錢回來的,內務府則是花錢出去的,絕不可混淆不清。
皇帝怎么花錢,玉柱若是管了,那才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蛋呢。
嘿嘿,才50文一個的雞子(蛋),內務府的報價卻是一兩銀子。
按照玉柱的猜測,熟悉物價的康熙應該是知道實情的。只是,皇帝都不管,玉柱就更不會去管了。
“老十八又不乖了,你下值后,領著他四下里逛逛吧。“
幾歲的兒子,逗著玩兒確實童趣盎然。
但是,時間一長,康熙被鬧得腦袋疼,就有點煩老十八了。
“老爺子,這不太妥當吧?幾位阿哥爺都在呢,由他們領著十八爺去玩耍,豈不正好?”玉柱才不想陪著小孩子玩鬧呢,就想推脫了。
一旁魏珠心想,敢這么和萬歲爺討價還價的臣子,也就是玉柱了。
玉柱不知道內情,魏珠卻是門兒清。
老十八跟著老四出門玩耍,回來就告狀了。吃沒吃好,喝沒喝好,玩沒玩好,還沒有個好臉色看。
老十四呢,嘿,這位爺更絕了,竟然自己騎馬先走了,把老十八撂在了原地哭鬧。
至于老十二呢,他的底子薄,不敢招惹正得寵的老十八,就由著老十八的性子來。
結果,兩個小太監被推進運河里,差點淹死了。
“你的鬼主意多,叫你帶著老十八玩兒,是看得起你,懂么?”康熙居然威脅上了。
玉柱才不怕呢,他梗著脖子說:“老爺子,我可把丑話先撂在前頭了,十八爺若是撒性子胡來,我可不慣著他。他的哈哈珠子,先打個半死再說。”這是討旨意了。
老十八是康熙晚年最疼的兒子,玉柱自然不敢對他動手了。
但是,老十八的哈哈珠子,就要倒霉了。
康熙其實也知道玉柱的為難,連他本人都管不住老十八了,更何況身為臣子的玉柱呢?
不過,康熙心里也是苦澀的。幾個親哥哥,待老十八的種種狀況,說白了,就是手足親情淡薄。
最可恨的是老十四,他哪怕是敷衍一下親弟弟,裝一裝門面,康熙的心里也會舒服不少。
“嗯,若是老十八不聽話,你盡管收拾他的哈哈珠子。”康熙也非常了解玉柱的倔勁兒。
如果不答應這個條件,玉柱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撂挑子。
小孩子的天性是啥?
康熙既然硬把老十八交給了玉柱,玉柱自然要陪著玩得開心了。
怎么玩呢?
辦法實在是太多了。
上了岸之后,玉柱故意就在御舟的附近,挑了塊空地。
命太監們,搬來地毯,鋪了好幾層,做好了安全防護工作。
哈哈珠子們,都躲在老十八的身后,玉柱就扮演捉小雞仔的老鷹。
嗨,小孩子的把戲,這一鬧開了,老十八樂得咯咯直笑,很快就驚動了康熙。
康熙手扶著欄桿,望著笑得異常開心,玩得極其暢快的老十八,不禁有些出神了。
一旁的梁九功,瞧見萬歲爺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顯然是心情甚好。
縮在后頭的魏珠,暗挑大拇指,玉柱,真乃高人也。
玉柱是真心陪老十八玩兒,還是假意的敷衍,早就是閱人無數的萬歲爺,難道還看不出來么?
魏珠瞇起兩眼,仔細的一琢磨,他發覺了一個規律。
接差事之前,玉柱肯定會和萬歲爺討價還價。一旦接了差事,玉柱又必會全力以赴的去辦好差事。
“魏珠,玉柱喜歡切得極薄的羊肉,你去吩咐御膳房,都仔細的供奉著。若有絲毫的怠慢,小心他們的狗頭。”康熙招手喚過魏珠,淡淡的做了吩咐。
小孩子的玩具,玉柱知道的不要太多了。
玩累了老鷹抓小雞的游戲之后,玉柱順勢打著老十八的旗號,吩咐隨營的工匠,做出翹翹板,滑滑梯,以及帶輪子的三輪小腳踏車。
正好,雷金玉也跟了來,他見了玉柱后,一邊畢恭畢敬的打千行禮,一邊陪著笑臉說:“柱公,您有事盡管吩咐,小的一定照辦。“
等玉柱吩咐完了之后,雷金玉轉頭就給吳江塞了一張三千兩的銀票,并小聲哀求道:“吳爺,拜托了,若是太難的差事,那就給逼死了呀。“
吳江心里明白得很,雷金玉這是擔心玉柱故意刁難他,一旦完成不了,就有人要掉腦袋了。
只有傻子才不知道,老十八在萬歲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玉柱打著老十八的旗號,對工匠們具有絕對的殺傷力,完全可以予取予求。
聽吳江這么一說,玉柱不由微微一笑,他故意刁難雷金玉做甚?有那個必要么?
玉柱就一個要求,玩具要盡快做出,表面必須光滑,不允許有任何毛刺的存在。
雷金玉聽說后,不由自主的長松了口氣。隨營的工匠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大能,要手藝有手藝,
要速度有速度。
結果,第二天,康熙聽見么兒的大聲歡笑,很是好奇的出來看。
好家伙,他的小兒子玩得老開心了,嘴巴合不攏的就剩下了傻笑。
康熙捋了捋白須,瞇起眼想了一陣子,吩咐梁九功:“去,牽了我的那匹‘照夜驄,賞了玉柱。“
“萬歲爺,那匹照夜驄’可是您最喜愛的…”梁九功的話沒說完,就被康熙抬斷了,“叫你去,你就去。再敢多嘴多舌,就拔了你的爛舌頭。“
“嘛。”梁九功只得領了旨意,下舟安排去了。
很快,皇帝把最喜歡的御馬賞給了玉柱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南下的隊伍。
吳碘瞇起兩眼,笑瞇瞇的說:“瞅著吧,要不了多久,皇上便離不開此子了。“
玉柱也是李光地的門生,他自然也是樂觀其成的。
滿臣和漢臣之間,各有仕途升遷的路徑,本就是互不干擾的。
有了鄉試座師和門生的這一層關系,李光地和玉柱又完全沒有利益沖突,即使不能交往甚密,關系也還不錯。
只不過,馬齊知曉后,不由皺緊了眉頭,擔憂的說:“少年貴幸至此,非國家之福也。“
實際上,玉柱從未做過得罪馬齊的事情,馬齊這純粹是眼紅了。
用晚膳的時候,老四嘆息著對四福晉說:“照這樣發展下去,玉柱的前程,必定遠在年亮工之上。“
四福晉笑瞇瞇的說:“他是咱們的表弟,和十三弟也相交甚密呢。”
經四福晉的提醒,老四不由啞然一笑,他呀,也是有些嫉妒了。
唉,康熙南巡,皇子阿哥們個個都有差事,惟獨老十三被晾在了京城里,無所事事。
老四,這也是替老十三,感到異常之惋惜呢。
史書上,從敏妃薨逝,到一廢太子,再到山陵崩前,幾乎沒有老十三的記載。
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驚奇的謎案呢。
如果說,一廢太子后,老十三干了見不得光的事兒,從此被康熙厭棄了,玉柱還是很可以理解的。
可問題是,從敏妃之死,到一廢太子之后,時間可是不短呢。
這一次南巡,就連小透明的老十五都跟著來了,號稱俠王的老十三卻被徹底的遺忘了,怪不怪?
一連七天,玉柱都把老十八,逗得前仰后合,樂不可支,開心傻了。
老十八身邊的太監、宮女和嬤嬤們,哪個是傻子?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玉柱是真心待十八爺好,便都對玉柱格外的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