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瑪,您老太欺負人了,我回家歇著去了!”玉柱摘下頂戴,隨手扔到了地上,掉頭就往殿外走。
“混蛋,你想造反?”康熙的鼻子都氣歪了,厲聲喝道,“滾回來!”
可是,玉柱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一旁的趙昌和魏珠,全都看傻了眼,小中堂好大的狗膽,竟敢撂臉子給萬歲爺看?
等玉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殿門外,康熙忽然笑了,喃喃道:“膽敢忤逆君父,這才是正兒八經的佟家人吶。”
“你們兩個,還愣著干嘛?趕緊去追,若是玉柱真的回了家,你們兩個也甭回來了。”
“嗻。”趙昌的反應比魏珠快半拍,領旨之后,轉身就跑,腳上像是裝了風火輪一般,狂追了出去。
“呼,呼……”魏珠一邊跟著追,一邊暗叫倒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佟家人都是囂張跋扈的性子,魏珠比誰都清楚。
只是,原本異常低調的玉柱,突然爆發了,魏珠一開始還真的無法適應。
追的路上,魏珠仔細一想,佟國綱和鄂倫岱,比玉柱囂張多了!
都是佟家人啊,還有啥不能理解的?
性命攸關的大事,趙昌氣喘如牛的在西華門前,追上了玉柱。
玉柱執意不肯回頭,硬要出宮。
趙昌給逼急了,索性趴到了地上,死死的抱住了玉柱的左腿。
魏珠趕到后,有樣學樣的,抱緊了玉柱的右腿。
“小中堂,萬歲爺夠難的了,您千萬多多體諒啊。”
“小中堂,老奴也是看在眼里的,您和萬歲爺的感情,比一般親父子還要親吶!”
魏珠畢竟和玉柱打交道的次數較多,比較了解玉柱的脾氣。
來硬的,肯定不行,魏珠只能以柔可剛,以情動之了。
趙昌也不笨,他哭著說:“小中堂,萬歲爺是逗著您玩兒的來著。其實,把年氏指婚給雍親王的旨意,張衡臣已經擬好下發內閣了。”
嗯,這就很有些意思了!
玉柱得知了實情后,慢慢的也不鬧著要出宮了。
嗨,三個龐然大物,公開鬧了這么一出,旁邊居然無人敢看熱鬧,都躲得遠遠的。
嘿嘿,侍衛、太監和宮女們,誰比誰傻?
公然站到一旁,看他們三個的笑話,那不是找死么?
玉柱大鬧了一出之后,儀容再次不整,只得重新梳洗了一番后,再去見康熙。
康熙一見了玉柱,臉上隨即堆滿了笑容,親手將頂戴擱到了他的腦袋上,拍著他的肩,說:“好小子,頗有鄂倫岱之風啊!”
如果是旁人,被拿來和鄂倫岱相提并論,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偏偏,玉柱就是佟家人,這就不足為奇了。
佟家人,最囂張的一個,其實康熙的大舅舅,佟國綱。
佟國綱舉薦的人,被康熙給否決,這老小子來了脾氣,居然將舉薦的折子,徑直砸到了康熙的臉上。
可把康熙給氣壞了,當場揚言要宰了佟國綱!
事后,令人驚掉下巴的是,康熙不僅沒有宰了佟國綱,反而大大的予以重用了。
沒辦法,今上最可靠的母族,這就是佟家人的傲驕之處!
佟家人,個個都高調,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本厚厚的黑帳和爛帳。
玉柱一向很低調,陡然爆發了之后,康熙反而不怎么生氣。
唉,這才是純正的佟家人嘛,老皇帝早就習慣了呀!
“小阿哥,你為何生氣了呀?”康熙笑瞇瞇的摟著玉柱的肩,親熱的問他。
“瑪瑪,那不是明擺著的必死無疑嘛,我真的很冤枉!”玉柱掙扎了幾下眼皮子,突然委屈的哭了出來,“您想殺了我,徑直下旨就是了嘛,何苦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呢?”
“唉,像個孩子似的,怎么還哭上了?乖,別哭了,別哭了啊,再哭,我也想哭了。”康熙的眼皮子一陣發酸,也跟著紅了眼,果然是要哭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玉柱不哭了。
就在趙昌詫異的眼神中,玉柱和康熙居然并肩坐到了殿內的金磚上,開始天南地北的瞎聊。
康熙留了玉柱一起用晚膳,又賞了一匣子東珠。
臨別之時,老皇帝一本正經的說:“我就喜歡看你亂發脾氣的蠻橫樣兒,滾吧。”
玉柱彷佛得勝了的公雞一般,昂首挺胸的走了。
只是,玉柱并沒有出宮,而是帶人去了慈寧宮外。
皇太后有晚膳后,逛園子熘彎兒的消食習慣。
這個時候,慈寧宮太監總管孫旺,一般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歇著了。
為了不驚動皇太后,玉柱留下了十幾名三等侍衛,就在慈寧宮的外頭守著。
只要孫旺從慈寧宮里出來,就悄悄的拿了他。
安排妥當之后,玉柱這才從西華門出了宮,回了慶府。
三日后,隆科多和李四兒的車隊,抵達了通州。
玉柱領著秀云和小軒玉,早早的就到了通州城外的接官亭,順利的接到了隆科多。
“請隆中堂大安。”玉柱為了湊趣兒,故意不稱阿瑪,而是玩了個花活兒。
隆科多本就十分得意,見兒子玩了這么一出,就更加的愜意了。
“哈哈,罷了。”隆科多志得意滿的說,“你瑪法惦記了一輩子的佟中堂,始終沒有撈到手,卻被你阿瑪我得了去。哈哈,老頭子應該心里很不舒服了吧?”
一家人,沒必要說兩家話。
玉柱笑嘻嘻的說:“瑪法他老人家,氣得差點摔了最心愛的御賞龍瓷茶盞。”
隆科多就更加得意了,哈哈大笑道:“想當初,他偏疼著老大和老二。卻不成想,我這個不成器的老三,竟然后來居上了呀,哈哈。”
“好小子,你真的很像我,很像我啊。”隆科多越看玉柱,越覺得甚為滿意,這么好的兒子,上哪里去找?
這邊廂,父子久別重逢,格外親熱。
那邊廂,李四兒卻有些不太高興了。
她一邊抱緊了小軒玉,心肝肉的直叫喚,一邊抽空數落秀云:“小軒玉都這么大了,也沒個嫡親的同胞兄弟?”
這話看似沒啥,實際上,很不中聽了!
李四兒這是在指責秀云,生崽太少了,沒有盡到替隆家嫡脈開枝散葉的義務。
這種事情,秀云怎么好意思當眾和李四兒爭辯,只得低垂著腦袋,默默的聽訓。
實際上,李四兒心里也明白,玉柱身邊的妾婢成群,真下了蛋的女人,卻沒幾個,怪不到秀云的頭上。
但是,若是不借題發揮一番,李四兒又怕震懾不住秀云,索性給了個下馬威。
李四兒是什么人,秀云早就知道了,也懶得和她一般見識。
隆科多不能直接回府,他先騎馬去了暢春園,遞牌子請見老皇帝。
玉柱則護送著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的回了隆府。
好家伙,隆科多帶回來的東西,足足裝滿了一百多輛大車。
龐大的隊伍,招搖過市,令人側目而視。
“乖孫,喏,這些都是給你的。”李四兒不待見秀云,對小軒玉確實無話可說。
只見,小軒玉眼前的炕上,堆滿了吉林帶回來的各種好寶貝。
“傻小子,這可是長白山的五百年老參,可以續命的神物。喏,這是整塊的紫貂皮,給你做圍脖的。吶,這是水獺皮,回頭給你做幾件大氅,冬天的時候,保準暖和。”李四兒將小軒玉摟在懷中,一一給他介紹,從吉林撈來的寶物。
秀云心里明白,在李四兒的眼里,小軒玉是她的寶貝金孫,可金貴了。
只是,秀云就不同了,她在李四兒的眼里,始終只能算是外人。
聽說隆科多回來了,孫承運也來了。
李四兒也沒忘了孫承運,給了他好幾根百年的老參。
“承運啊,千萬別和我客氣,這種百年的老參,在吉林那地兒,就和白蘿卜似的,隨便撿。”李四兒得意的大肆炫耀了一番。
孫承運那可是異常通透的明白人。以前,他來隆府看望李四兒的時候,就從未空過手。
隆科多當了幾年的吉林將軍,是吉林的土皇帝,李四兒肯定撈了不少的好寶貝。
百年老參和白蘿卜一樣了,雖然有些夸大其詞,但是,以隆科多的實權地位,倒也不算是太過分。
軍政一把抓的隆科多,想提拔誰,就提拔誰,部下們誰不想討好他?
宮里快下千兩的時候,隆科多滿身酒氣的回來了。
剛一進門,隆科多就找了玉柱過去,大大的抱怨說:“皇上也不知道發什么神經,竟然臨時改主意了,肥得流油的兩江總督,變成了累死累活的川陜總督,真他娘的晦氣之極!”
玉柱一邊安撫隆科多的不滿情緒,一邊心想,老皇帝終究還是對年羹堯起了疑心啊!
迄今為止,康熙已經當了五十幾年的皇帝。他在位的最大特點是,善于在朝堂上,大搞平衡之術。
明珠崛起,是為了牽制索額圖,中間還夾雜著佟半朝的牽制力量。
等明珠垮臺了之后,八爺黨崛起,索額圖的全家也就死光光了。
現在,老皇帝明著把年氏指給了老四,卻又安排隆科多轉任川陜總督。
嘿嘿,這顯然是想平衡,老四通過年羹堯,抓兵權的威脅。
年氏最終還是指給了老四,透過現象看本質,玉柱倒是看出了康熙的猶豫不決。
老十四和老四,究竟選誰繼承大統,康熙也很可能還拿不定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