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驗看首級,異常之嚴格。
主帥驗了,兵部驗。兵部驗了,內閣還要抽驗。
這么做的主要目的,其實是防范殺良冒功。
明末時期,因軍紀的徹底敗壞,很多邊軍就經常搞出殺良冒功的把戲。
大清的驗首級,重點看牙口和辮子。
準噶爾人,其實是蒙古人的一支,腦袋上同樣有小辮子。
辮子,是老的,還是新編的,只要稍微有點經驗的官員,一看便知。
牙口呢,這個時代的蠻子地區,幾乎沒有每天刷牙的習慣和條件。
準噶人的貴族,可以用青鹽搓牙。普通牧民們,哪里買得起青鹽?
所以,準噶爾部的戰士們,牙口普遍發黃,甚至是發黑,蛀牙也是司空見慣的情況。
玉柱親口說出去的話,一口唾沫一個坑,確實是童叟無欺。
拿來一個準部蠻子的首級,確認無誤后,當場給銀子。
蒙古草原上的牧民們,不缺奶,也不缺肉食,缺棉布、缺綢緞、缺銀子、缺助消化的茶磚。
玉柱隨軍帶來了十幾萬兩銀子。
原本,他以為十兩銀子一顆首級,足夠交換了。
誰曾想,放出去的這些蝗蟲們,實在是太壞了,簡直是刮地三尺了。
蝗蟲們所過之處,男人和小男孩全殺了,老女人也殺了,只留下了年輕的可以生孩子的女人,綁在馬背上,帶回了山口。
這些蒙古散騎兵,在空虛的準噶爾人腹地,如入無人之境,四處燒殺搶掠,收獲極為豐厚!
大約半個月后,周荃跑來告訴玉柱,大軍里的銀子,用完了。
可是,敵人的首級,還在源源不斷的送來大營之中。
玉柱不由笑了,摸著下巴說:“竹生啊,一戰斬級萬余,這是什么樣的軍功?”
周荃異常篤定的說:“東翁,此乃國朝與準部開戰之后,最大,也是最顯赫的軍功。”
玉柱有些驚訝的望著周荃,奇怪的問:“皇上屢屢擊敗噶爾丹,竟不如我的斬級多?”
周荃抖開折扇,陰陰的一笑,說:“東翁,您也說了,是擊敗,而不是全殲。”
“嗯,這么多的首級,換個一等公,應該可以吧?”玉柱笑著開玩笑說。
周荃輕咳一聲,提醒玉柱:“東翁,今時已經不同于往日,我大清非常需要一場輝煌的勝利,以震懾四方的宵小。”
玉柱秒懂了。
周荃明著說的是所謂的宵小,實際上是指,老皇帝只要重用了戰功顯赫的玉柱,就不需要擔心玄武門之變了。
戰神護駕,誰敢當李老二?
他們兩個人閑聊了一陣子,玉柱果斷的拍了板,說:“不能寒了他們的心,就拿等值的茶磚、綢緞和棉布出來交換。竹生啊,不給銀子是咱們準備不足,就照十兩銀子比例,多給一成的實物,又有何妨?”
直到老十四帶著敗軍回到了胡圖斯山口,玉柱大規模的交換首級的行動,才暫時告一段落。
據周荃的匯總,總共得到了準噶爾人的腦袋,一萬四千八百多級。
這些首級驗看之后,當場就用石灰腌了,擱到特制的木箱子里,并灑滿了石灰,以免腐爛后,再也辨認不清了。
此次大戰,玉柱出正兵僅僅八千余人,加上策棱部的蒙古騎兵兩千,總共也就一萬人而已。
至于沿途招募來的蒙古散騎兵們,誰都知道,他們其實沒啥戰斗力。
然而,偏偏是這些沒有戰斗力的蒙古散騎兵,卻幫著玉柱創造了清準戰爭以來,最輝煌的軍功!
不信?那咱們來數一數首級嘛,真金不怕火煉!
“玉柱,狗賊,你給爺出來。”老十四剛回來,就提著刀,怒氣沖沖的來找玉柱算帳了。
老十四是皇帝的親兒子,玉柱就算是拿了“白虹刀”,也確實沒膽子宰了他。
但是,跟著老十四來挑事兒的侍衛和隨從們,玉柱就不可能和他們客氣了。
牛泰早就得了玉柱的吩咐,躲到一旁,放過了手里提著刀的老十四,而攔住了老十四的侍衛和隨從們。
“奉鎮北大將軍鈞命,膽敢擅闖帥帳者,格殺勿論!”牛泰也懶得和老十四的人,多說什么廢話,直接搬出了玉柱的軍令。
從身份上說,老十四僅僅是征北將軍而已,管轄喀爾喀蒙古地區的所有兵馬。
而玉柱則是鎮北大將軍,節制古北口以北的諸軍,管轄范圍包括了老十四的所部兵馬。
因為,古北口以北的范圍之大,簡直是令人發指。
大家耳熟能詳的烏里雅蘇臺將軍轄區,察哈爾總管,熱河總管,唐努烏梁海總管、土謝圖汗王部、車臣汗王部、烏蘭察布盟等等,都在玉柱的節制之下。
老十四的手里,有御賜遏必隆刀。
玉柱就更牛了,臨行前,老四代替老皇帝賜下了大清的鎮國神刀“白虹刀”。
說實話,如果不是擔心老十四不聽話,老皇帝又何必賜給玉柱白虹刀呢?
兩大神刀相遇,白虹刀必勝!
因為,老十四的遏必隆刀,只能殺四品以下的武將。
玉柱拿著的白虹刀,卻可以立斬二品武將。
高下立判也!
上一次,老十四沖玉柱發飆,結果,十幾個貼身的侍衛,全被玉柱使陰招給弄死了。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玉柱說的話,誰敢不聽,到了掉腦袋的時候兒,都別喊冤!
更重要的是,玉柱還捏著一個老十四不知道的王牌,那塊沉甸甸的金批大令。
如朕親臨,見令如見朕!
如今的玉柱,就是這么的豪橫!
老十四提刀沖進來砍人,別說牛泰了,就算是玉柱,也不敢提刀對砍!
那畢竟是皇帝的親兒子,砍傷了他,玉柱不可能掉腦袋,但是,從此要失勢了。
然而,玉柱是誰?
一肚子壞水的老油條,老官僚了。
就老十四這種莽撞粗暴的急脾氣,豈是柱爺的對手?
說白了,玉柱早就料到了有今日。
老十四手里拿著的遏必隆刀,一貫的驕縱之下,他若是不提刀來耍橫,那還是老十四么?
中軍帥營之前,一襲白衣勝雪的玉柱,負手而立。
他仰面朝天,欣賞著天上的藍天和白云,壓根就沒去看氣勢洶洶,提刀而來的老十四。
老十四那叫一個氣呀,一邊沖過來,一邊怒罵道:“玉柱,你個茍東西,你不過是我愛新覺羅家的一條看家犬罷了,竟敢看不起爺?”
玉柱壓根就沒搭理老十四,依舊舉頭望天,一副云澹風輕,閑庭信步的悠閑模樣。
還真別說,玉柱原本就長得十分俊美,又是一襲白衣飄飄,活像倜儻蓋世的三國周郎也!
眼看著,老十四即將沖到玉柱的十步以內,突然從天上撒下來了一張大漁網,將老十四整個罩了進去。
幾個親兵一起用力,罩著老十四的大網,也跟著越收越緊。
這時,玉柱緩步走下臺階,來到老十四的跟前,淺淺的一笑,說:“十四哥,我確實不敢殺你。不過,我敢殺光了他們。”
老十四順著玉柱手指的方向,扭頭一看,卻赫然發現,跟著他一起來的侍衛、隨從和哈哈珠子們,已經被荷槍實彈的一個標的新軍,徹底的包圍了。
“玉柱,你少嚇唬爺,爺才不吃你這一套呢。”老十四那可是豪華橫慣了,上次和玉柱的仇,還沒報呢,不依不饒的罵罵咧咧。
玉柱仰起下巴,冷冷的吩咐了下去,“來人,恭請御賜‘白虹刀’。”
“什么?你說什么?汗阿瑪居然把白虹刀賜給了你?”老十四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隨著玉柱的一聲吩咐,周荃親自捧出了御賜“白虹刀”。
這周荃也不是個好東西,他故意大聲嚷道:“欽奉上諭,特賜玉柱白虹刀,二品及以下武將,皆可先斬而后奏。”
玉柱懶得用正眼去看老十四,當即下令:“來人,去把教唆十四爺不服軍令,擅闖帥帳的哈哈珠子們,都抓來。本帥,要用白虹刀,挨個斬了他們的狗頭。”
“嗻。”玉柱的地盤上,要殺幾個老十四的哈哈珠子,不比踩死一只小螞蟻更困難。
“玉柱,你敢,你敢……”老十四本想借了老皇帝的勢,壓制住玉柱。
然而,老十四稍微一想,卻又非常的泄氣了。
沒辦法,誰叫老十四自己蠢,好好的孤臣皇子不做,非要一頭扎進了老八的懷中呢?
說白了,康熙的晚年,有四大傻缺皇子,為首的是老大,其次是老二,再次是老八,最后是老十四。
老十四只要不加入八爺黨,老老實實的當差,完全有機會躺贏的。
宮里有德妃撐腰,宮外有那么多親舅舅的支持,還掌管著兵部。
唉,老十四若是不犯蠢,非要參與結黨逼宮,嘿嘿,玉柱又安敢如此的折辱他呢?
“砰!”外頭居然響了槍,老十四急忙扭頭去看,卻見,他身邊的一名藍翎侍衛,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侍衛手里的刀,也跌出去了一丈遠。
玉柱這個茍東西,心狠手毒,又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特殊時期。
“玉柱,爺回京再砍你的腦袋。”老十四這話一出口,周荃差點笑噴了。
太像京城里的旗下大爺們,輸人不輸陣的說法了:你小子有種別走,給爺等著啊!
玉柱真敢殺人,他就算是把老十四的隨從們都殺光了,殺了也是白殺。
與此相反,老十四肯定砍不掉玉柱的腦袋!
老佟家,可不是一般的阿貓阿狗家,更不是隨便可以殺的寒門之家,而是大清第一外戚豪門,老皇帝正經的母族。
(ps:第三更送上了。今天的凌晨前,肯定有第四更發出來,那就意味著,我今天總共碼了15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