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皇帝的親自督促下,玉柱的敕建輔國公府,很快建成了。
實際上,西華門外的這座輔國公府,原本是敏貝子府。
敏貝子死后,因其絕嗣,就被內務府收回了。
按制,輔國公府,與貝子府規制相同。宅基高二尺,正門三間,啟門一間。堂屋四重,各廣五間,壓脊用望獸。門柱紅青油飾,梁棟貼金,彩畫花草。
在大清,貝勒府、貝子府、鎮國公府和輔國公府,規制大致相仿,區別主要是壓脊獸的不同,以及筒瓦的顏色不同。
但是,郡王和親王府就不同了,其規制陡然躍升了好幾個臺階,令人必須仰望高山。
這座敕建公爵府,說是玉柱的新家。實際上,內務府重新裝修的時候,玉柱根本就插不上嘴。
里邊的景致和擺設,大到亭臺樓閣,小到香爐琴架,都是老皇帝欽點的。
這且罷了,老皇帝還挺細心的,考慮到了玉柱有兩房正室太太,索性在正院兩側,各修了兩座七進的深院。
就連后花園,也是左右各修了一座,讓秀云和曹春可以各游各的園子。
客觀的說,玉柱的輔國公府,可能不及紅樓夢里的大觀園那么精致。但是,無論是規格形制,還是占地面積之廣,都遠遠勝于大觀園。
大觀園屬于別墅的性質,只要有錢有地,誰都可以建。
玉柱的公爵府,單單是正門三間和望獸壓脊,就秒殺掉了大觀園。
老皇帝住過的園林,玩過的山水,比玉柱多得多。
沒有藝術細胞的玉柱,完全無法與鑒賞水平極高的老皇帝,相提并論。
大清會典里,只規定了正門間數、門釘、正殿規格、壓脊獸和筒瓦的顏色等等,卻沒有規定,正院旁邊的院子應該如何。
在老皇帝的催促下,玉柱只得先后和隆科多、慶泰商量妥了,要帶著妻妾和子女,搬到輔國公府去住。
老皇帝很看重秀云的高貴出身,玉柱只得把公爵府里的東院給了秀云,西院給了曹春。
反正吧,兩邊的院子,幾乎一般大,有些區別的是,曹春這邊的后花園是江南園林的風格,秀云這邊則是北方山水的調調兒。
搬家的這天,慶泰極為不舍,抱著小福彭,就不肯撒手。
玉柱哪有不明白的,慶泰這是想留下小福彭。
只是,爺爺養孫子,一般都是以溺愛為主。
為了孩子將來不成旗下紈绔,玉柱把心一狠,索性裝沒看見似的。
臨分手的時候,慶泰咬著牙關,說:“你小子,是個心狠的。”
玉柱索性把糊涂裝到底,笑嘻嘻的說:“阿瑪,就隔了幾條街而已,他想回來,您想過去看他,都方便啊。”
“哼,不稀罕,滾吧。”慶泰真的很生氣,拉下冷臉,趕玉柱走人。
慶泰是玉柱血緣上的親八叔,名分上的親阿瑪,關系太親了,玉柱自然不怕得罪了他。
到時候,帶著孫子們,回來打擾老爺子,慶泰有再大的氣,也自然會煙消云散的。
血緣親人,和外人的區別,就在于容錯的次數多寡。
外人之間,基本上翻一次臉,交情也就到了頭。
親父子,不管怎么罵,怎么吵,原諒和包容的概率,遠遠大于外人。
玉柱的新家,雕梁畫棟,美輪美奐。美中不足的是,公爵府所處的胡同名字極其難聽,竟然是狗尾巴胡同。
比較方便的是,玉柱成了宗室的公爵之后,秀云和曹春進宮去拜見皇太后的時候,已經有資格各帶一名隨朝侍女了。
比較遺憾的是,貝子夫人出行,車駕的形制很特殊,卻無規定的儀仗。
按制,親王福晉、郡王福晉,和貝勒夫人出行,才有顯威風的儀仗。
隆科多這邊,倒是風平浪靜,沒有半點波瀾。
因為,等玉煙出嫁了之后,隆科多和李四兒肯定要回西安的。
以前,秀云和曹春,各居一府,隔得比較遠,大家自然是相安無事。
現在,兩個正室太太居于同一個屋檐下了,牙齒難免咬著嘴唇,難免要有糾紛了。
不過,玉柱當眾發了話,上半月夜宿于秀云這邊的東院,下半月去曹春那邊。
男人嘛,只要表面上一碗水大致端平了,女人之間的矛盾,也就少了很多。
喬遷的這天,玉柱并沒有大肆張揚,只請了幾個交情深的朋友來作客。
老十八早早的就來幫忙了,老五帶著天橋的雜耍班子來了,老七定了二十桌上等的私房菜席面兒,孫承運專門請了昆腔班子進府。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十二帶了宮里“南府”和暢音閣的知名小戲子班。
南府,就是宮里升平署的前身,此時以招募的民間藝人為主。
此時的暢音閣,尚沒有乾隆朝那么大的規模,還屬于是草創階段。
八年了,玉柱的好朋友基本班底,也就是老五、老七和孫承運了。
老十八是親妹婿,自家的親戚,就不必多言了。
至于老十二嘛,他是自己硬要來的,玉柱總不能趕他出門吧?
臨時搭建的戲臺子上,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開席后,玉柱他們幾個好朋友,圍坐成一圈,開始你來我往的拼酒。
東院和西院,有名分的妾,各占了兩桌席面。
因是通家之好的朋友,玉柱索性下令,撤了屏風,方便彼此敬酒說笑。
因為都和玉柱交好的關系,五福晉、七福晉、十二福晉、秀云和曹春,坐在一桌。
在各自府里得寵的側福晉和庶福晉們,坐滿了兩桌。
孩子們,也沒有刻意去排座次,混坐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扔一顆炸彈進來,嗨,大清的皇族宗室,必定是損失慘重了。
開席不久,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張鴻緒居然來了。
得了,真掃興,大家只得都跪了。
玉柱也沒有料到,今天會接旨意,府里的香案等物,均未齊備。
等收拾好了一切,張鴻緒背北朝南,大聲喝道:“奉萬歲爺口諭,敕建輔國公府,特賜丈八石獅子一對,欽此。”
玉柱一聽,好家伙,這不是和王府進行攀比了么?
按大清會典的規矩,郡王府以上的王府,門前才有資格擺上一對石頭獅子。
玉柱的戰略目標,一直非常清晰,只要兵權,不務虛名。
于是,玉柱當著眾人的面,公然抗了旨:“張鴻緒,你回去稟報萬歲爺,真要賞,就賞銀子吧。這對石頭獅子,我實在是無福消受啊。”
玉柱膽敢犯上的豪橫做法,惹得老五、老七和老十二,對他側目而視。
如果是別人,張鴻緒把眼一瞪,說幾句狠話,也就可以擺平了。
偏偏,當著玉柱的面,張鴻緒真沒那個膽子。
張鴻緒沒有拗過玉柱,只得帶著那一對雄奇的石頭獅子,灰溜溜的回去了。
等張鴻緒帶著太監們走了后,孫承運笑瞇瞇的說:“若是干爹的話,肯定就收下了這對石頭獅子。”
眾人仔細一想,孫承運還真沒說錯。
以隆科多特別好面子的性格,府門前擺上一對王府才能有的石頭獅子,那多顯威風啊?
玉柱今天喬遷請客,他事先把請的都是誰,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老皇帝。
老皇帝一聽,老五和老七都是好兒子,一向是老老實實的當差,從來不摻合爭權奪利的那些破事,更沒有聚集顯赫的勢力,自然是很放心的。
老十二嘛,有點小野心,卻沒有任何可靠的勢力,不值一提。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玉柱未中狀元之前,背著外室野種的惡名,其實也交不到幾個真心的朋友。
對于玉柱的老底子,老皇帝就算是閉著眼睛,也是如數家珍。
張鴻緒回了乾清宮,把玉柱的話,沒敢添油加醋的照實說了。
老皇帝仔細一想,也覺得賞一對石頭獅子,太過顯眼了,不符合玉柱一貫低調的個性,便再次吩咐張鴻緒,給玉柱帶去了一萬兩白花花的宮平銀元寶。
大清的銀子,主要分為官平銀和庫平銀。至于,宮平銀元寶,則是養心殿造辦處專門鑄造的賞人銀子。
沒辦法,玉柱的新家,就在西華門外的狗尾巴胡同。
張鴻緒從乾清門前,走到玉柱的家門口,哪怕走得再慢,頂多只需要兩刻鐘。
實在是太近了。
只是,和老皇帝隔得太近了,顯然也不全是好事兒。
往往,用晚膳的時候,老皇帝總會派張鴻緒過來,看看玉柱家里的廚下,又添了什么新菜式。
玉柱這個小壞蛋,太會享受生活了。
據張鴻緒的詳細回稟,老皇帝沒有吃過的菜式,就已經多達幾十種了。
結果,老皇帝心里不爽了,每每在玉柱這邊用晚膳之前,派人過來盯著廚子的做法。
這年頭,可沒有什么職業技術學校的說法,名廚的手藝都是個人混世界的法寶,輕易不會傳授給任何人的。
就算是要傳給徒弟,名廚也會按照潛規則,私下里必須留一手。
免得,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但是,宮里的廚子過來死盯著每一個動作,獨門手藝想不外泄,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