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玉柱南下的官船船隊,一共九條大船。
其中,最大的那條三層的官船,住著玉柱和他的女人們。
其余的八條大船,分別是玉柱隨行的戈什哈、護衛、仆婢、、儀仗、車馬和官轎等等。
這次出京,比較特殊的是,玉柱請旨帶了牛泰及三百名荷槍實彈的新軍出來。
玉柱的理由也是現成的,漢臣不可靠,綠營兵也恐怕靠不住,八旗兵太少了。
欽差的官船離岸之后,就見玉柱所在的那條大官船上,已然豎起了一大一小兩桿大旗。
大旗上繡著斗大的一行字,欽命巡按江南諸省!
不夸張的說,就憑這桿大旗,玉柱的船隊沿著運河,橫沖直撞的直達江寧。
小旗上,則是一排粗體的黑字,輔國公玉。
船頭最顯眼的位置,插著一塊碩大的燙金官銜牌,上書數行大字:康熙四十五年丙戌恩科殿試,一甲第一名,賜進士及第。
只要玉柱沒死,這塊令人倍感榮耀的官銜牌,就可以一直排在儀仗隊伍的最前排。
在大清朝,既有出京的欽差,亦有回京的欽差。
按照大清會典上,關于欽差遇見欽差的規定,主要有三條:出京的欽差為尊,官高的欽差為尊,品秩相同則爵高的欽差為尊。
所謂的為尊,指的是,在大運河上,官船航行必須是位尊者先行,位卑者靠岸避讓的基本原則。
至于,非欽差的船隊,偶遇了玉柱的船隊,一律必須靠岸讓行。
從通州到天津這一段的運河,乃是天下最繁忙的運河河段。
只是,玉柱的船隊駛離了碼頭之后,沿途河面上的大小船只,都在敲打著銅鑼的官差們的喝斥下,乖乖的躲到了岸邊。
原本千帆競駛,川流不息的運河上,仿佛被海嘯席卷而過,河面陡然一空。
此時此刻的運河上,就只剩下了玉柱的龐大船隊,順著空蕩蕩的河道中央,浩蕩前行。
玉柱負手立于船頭,默默的注視著兩岸奮力拉纖的纖夫們。
眼前的這些纖夫,都是官府征發來的徭役。他們不僅沒有工錢,還要自帶干糧、銀錢和鋪蓋,免費替官府干活。
萬一生了病,若是無錢找郎中瞧病,只能硬挺著賭命。
來此境已經八年有余了,玉柱比誰都清楚,老四的改革,雖然解決了財政收入面前人人平等的大問題,為大清朝續了命。
但是,老四卻始終沒有在乎過,坑民最狠的徭役制度。
玉柱暫時無力對抗整個清廷。不過,他敢對天發誓,有朝一日,一定徹底廢除以民為奴的,萬惡的徭役制度。
主官船,共有三層,一層住著玉柱的親兵、護衛和管家們。
二層是女人們的住處,三層則是玉柱和晴雯的逍遙窩。
不管玉柱有多少個女人,被他從小養大的晴雯,在他的心目之中的地位,格外的與眾不同。
男人嘛,總是得隴望蜀的性子。
正妻的名分,只能由康熙做主,給了秀云和曹春。
玉柱自己真心喜歡誰,那也是他的自由選擇。
“爺,歇會吧,別太累了。”晴雯有了和玉柱長時間獨處的機會,簡直是心花怒放,樂得合不攏小嘴了。
玉柱探手將晴雯攬入懷中,笑瞇瞇的說:“卿卿,我正在想你呢,你就來了,這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晴雯依偎在男人的懷中,柔柔的說:“爺,良田都快荒蕪了,您還不能歇著,該努力耕耘了啊。”
玉柱哈哈一笑,將晴雯攔腰抱起,大踏步朝著榻邊走去。
晴雯有了男人的殊寵,連秀云都要給她四分薄面,卻膝下一直無子,實在是大憾事。
說實話,被耕耘的次數真心不少了,晴雯卻始終沒懷上身子,她現在比誰都急。
只是,床榻下邊二層船艙里,住的正是錢映嵐。
錢映嵐就坐在窗邊,卻無心賞景。只因,她頭頂上的樓板,一直有動靜。
熟透了的錢映嵐,豈能不知道,那是什么聲音?
她抬手摸了摸發燙的秀頰,輕啐了一口,唉,必是男人又在辛勤的耕耘了。
說來也是奇怪,在湯山溫泉的別墅里,錢映嵐和晴雯被耕耘的次數是最多的。
偏偏,就她們兩個成了難姐難妹,雙雙沒有懷孕。
運河上,就只玉柱的船隊可以航行,速度自然不可能太慢的。
船隊靠岸了天津衛的碼頭之后,身穿五品官服的天津衛守備,趕緊湊到跳板的跟前,特意遞上了他的名帖,指名要找吳江,吳大管事。
佟家的仆人也覺得很詫異,一般的官員,遞了名帖都是想見玉帥,這位守備大人卻想見吳江,還真是的很奇怪了。
吳江也覺得很奇怪,稟了玉柱后,便抽空來見這位守備大人。
誰曾想,吳江剛在跳板上露面,就見那名守備就長揖到地,非常客氣的說:“哎呀呀,吳大管事,卑職天津衛守備張六哥,給您見禮了。”
吳江皺緊了眉頭,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守備,覺得眼熟,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
“吳大管事,數年前,您陪著玉帥去南方求學的時候兒,路過天津衛,便是下官跟著伺候的。”
“哦,哦,哦,原來是你小子啊!”
經提醒之后,吳江恍然記起,眼前的張六哥當時還是天津衛守備底下的一個委署把總而已。
“呵呵,還真的是好久沒見了呀,張大人,您都高升守備了,實在是可喜可賀呀。”吳江堆出應酬式的笑容,拱了拱手,和張六哥親熱的打招呼。
玉柱身邊的規矩極大,不管是對誰,哪怕是無名小卒,說話都必須要客氣。
至于,是否真的尊重,其實并不重要。但是,面子上必須要過得去。
玉柱一直教育吳江他們,越是外頭的位卑者,越看重尊嚴和面子。
說白了,吳江他們只需要克制住歧視的傾向,說幾句好聽的話,就可以讓位卑者很感動了。
寧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大人物們,往往都是在小人物的身上,栽的跟頭!
據張六哥的介紹,他其實是前任天津衛守備的內弟,也就是小舅子。
前任天津衛守備,是隆科多的親兵出身,朝里有人好做官,已經被提拔為直隸綠營的參將了。
然后,經過一番塞錢送禮,托關系的運作,張六哥就順利的接任了天津衛守備。
交談的時候,張六哥因為官職職務太低了,沒敢直接提出想見玉柱的非分請求。
但是,吳江何等精明,他早就聽出來了,張六哥的話里話外,始終繞著當年和玉柱在天津衛偶遇的舊情做文章。
吳江自然沒膽子替玉柱做主了,他敷衍了一番后,也就耍弄著太極拳,打發走了張六哥。
晚上的運河上,黑燈瞎火的,很容易出事。
一般而言,欽差出京的第一站,基本上都會在天津衛靠岸,歇息一宿,第二天一早再繼續趕路。
由于職責所在,京城里的街道,玉柱基本上都逛爛了。
可是,晴雯平時無法出門,難得有機會去街上逛逛,她自然是不肯放過好時機的。
玉柱拗不過晴雯,只得領著她,下了官船,準備去天津衛里隨便逛逛。
只是,剛走上碼頭的最后一級臺階,玉柱就聽見護衛們的圈子外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稟玉大爺,罾蹦鯉魚又出了新的吃法,驃下張六哥懇請您賞臉,再嘗一嘗?”
吳江一聽就知道,這是張六哥的聲音。
這位張六哥,不愧是個接待高手,他先說了天津衛的特產美食又升級了,才自報了老熟人的家門。
別的且不說了,單單是這份機靈勁兒,就秒殺了很多鍵盤無敵,實則很無能的躺平之輩。
以玉柱的身份,其實完全可以不搭理張六哥。
但是,這位張六哥的心思太過靈巧了,他叫的是玉大爺,而不是玉二爺,更不是欽差大人。
這說明了啥?
張六哥的消息異常靈通,對老佟家的內部變化,了如指掌。
咳,還真是個有心人吶。
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
說白了,若是隨大流的稱呼,比如說玉帥,玉爵部之類的,玉柱早就聽麻木了,哪有興趣接見張六哥?
吳江見玉柱停下了腳步,趕緊哈著腰,把張六哥的來歷,簡單的介紹了一番。
“哦,原來是故人吶,正好故地重游,若有故人的引領,倒是一段佳話。”
既然玉柱發了話,吳江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把張六哥領到了玉柱的跟前。
“小的張六哥,請玉大爺大安!”張六哥為了喚醒玉柱的舊情,可謂是絞盡腦汁的想辦法了。
實際上,張六哥這個稱呼,只要提醒了,玉柱就會想得起來。
因為啥呢?
老電視劇里,就有一個很經典的虛構人物,張五哥!
“罾蹦鯉魚又出了新的吃法?”玉柱饒有興趣的問張六哥。
張六哥心下大喜,趕緊介紹說:“不瞞您說,澆的汁兒,又有了新的配方,色、香、脆樣樣俱全,小人看著就想流口水。”
晴雯覺得張六哥故意舔嘴唇的樣子,格外的滑稽,“噗嗤。”禁不住的笑出了聲。
玉柱本是個大男人主義者,既然晴雯被逗得開心了,也就索性吩咐了張六哥,“前頭帶路。”
“嗻。”張六哥歡喜的直搓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真心想款待好舊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