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攔截,后有追擊。
吳天等人就宛若被獵人驅攆的狼群一般,為了活著而做困獸猶斗,為了最后一點點希望,搏命逃竄。
二龍崗北方,境內最后一處生活村附近,吳天的車隊被堵在了村中央的主干路上。前方有一個排的士兵在阻擊,后方近一個營的兵馬,殺氣騰騰地趕了過來。
激烈的槍聲再次打破了黑夜的寧靜,743一個營的士兵,開始梯次式沖鋒,依舊碾壓式地打了過來。
車輛旁邊,兩個壯漢推著吳天喊道:“想全出去是不可能了……哥,你帶著肖彥,小尋,大彬他們棄了車,往山上跑吧……我們留下給你擋一會……。”
吳天看著逐漸沖過來的士兵,內心充滿了絕望,他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舉槍,投降吧!”
小尋和肖彥聞聲怔住。
“你們幾個帶隊的走,我留下。”吳天抬頭看著幾人說道:“他們不就殺我嗎,那我把命給他。”
話音落,周圍就只剩下了槍聲,道路兩側的民房緊閉,一處上千戶的生活村,無一人敢露面,敢看熱鬧。
市區內。
秦禹坐在吳迪的車里,一言不發。
馬老二站在路邊打了幾個電話后,拽開車門,坐在了后座上。
秦禹右手放在腿上,輕聲問了一句:“怎么樣?”
“被堵住了,剛碰面就被打散一半,駐軍那邊抓了五六十號人。”馬老二皺眉說道:“現在……沒有哥下落。”
秦禹扭頭看向窗外,內心情緒非常復雜。他十分想幫吳天,可他卻幫不了。
劫了安仔,這事兒雖然沒有讓駐軍抓到尾巴,可絕大多數軍官卻都能猜出來,這事兒就是他干的。
秦禹確實不敢再動了,不然一旦被扯進去,駐軍高層震怒,那是絕對不會慣著地方的。
凡事兒都要有個度,超過這個度,那就沒有關系和人情可講了。如果是別的單位,秦禹有信心能從容應對,但無奈吳天干的是駐軍……
車內,吳迪嘆息一聲說道:“這個老吳哪兒都好,就是腰桿子太硬了,唉!”
“老吳要沒這個腰桿子,他也不會在二龍崗成事兒。”秦禹回頭看著他說道:“我信他能沖出去!”
吳迪沉默半晌:“我也想他能沖出去。”
二龍崗邊緣的生活村內,吳天擺手催促道:“趕緊走,別磨嘰。”
“你帶我出來的,你都沒了,我又上哪兒去啊?”小尋瞪著眼珠子吼道:“你是匪首,我他媽也是啊!讓你說,我能跑到哪兒去?!”
“對,不走了,就跟他們干了。”大彬咬牙說道:“我弟弟剛才在后面,直接被炸死了,這還跑他M了個B,打了算了。”
吳天身邊僅剩的這幾個帶隊人員,或許是一路奔波的實在太累了,跑不動了,也或許是他們覺得吳天要是沒了,自己也就完了,所以全部殺下心來,準備殊死一搏。
“那就干!”吳天瞪著眼珠子,擺手吼道:“把迫擊炮拽下來,給他媽想走的兄弟,爭取點時間。”
話音落,小尋貓腰跑到皮卡旁邊,伸手就要往下拉迫擊炮。
“咣當!”
就在這時,道路對面突然響起了一陣開門聲,一位起碼得有五六十歲的老頭,邁步走出來喊了一句:“別他媽突突了,沒完了?!”
道路上槍聲亂響,根本沒人搭理他,甚至連吳天等人都沒聽到他的喊話。
“媽了個B的,就會窩里橫,你們就會窩里橫。”老頭不敢邁步上前,怕被流彈擊中,只氣憤無比地罵了一句,回過身走進室內,拿起賣貨用的大喇叭,扯脖子吼道:“別他媽突突了,房子都快震塌了!”
大喇叭內的喊聲泛起,左側沖過來的士兵全部愣住。
吳天等人也懵了,街道上的槍聲瞬間熄滅了。
“咣當!”
“咣當!”
安靜的街道上,再次響起了開門聲,有四五戶人家內,走出來了七八個人。年輕的,歲數大的都有,他們眼神有些怯意地看著街道左側的士兵,緩緩邁步走了出來。
老頭子拿著大喇叭,扭頭看向士兵那邊喊道:“都是一幫沒辦法生活的人,組織組織一塊干點事兒,養家糊口,自己折騰折騰,你說你們欺負他們干啥啊?!”
士兵方向鴉雀無聲,3營營長目光怪異地看著老頭子,立馬擺手說道:“先不要射擊,他們是普通民眾。”
“政F不管這死地方,部隊也不管。這剛有個帶頭的,把地面整安穩了,讓我們這幫人有個安穩日子過,你們他媽的就過來打,你們到底啥意思啊?是不是就不給活路了啊?!”老頭繼續喊著。
士兵們無言以對。
“咣當,咣當……!”
開門聲接連響起,這一趟街的院門,房門,幾乎都緩緩敞開了。
那些曾經跟著吳天混過的兄弟,那些曾經被他照顧過的小商小販,還有那些沒有藥吃的病秧子,買不到低價生活用品的民眾,此刻全都走了出來。
他們衣衫破舊,緩緩聚攏,走上了街道。
敢說話的老頭子,一人喚醒萬千人的血性,抬頭沖著士兵方向吼道:“啥階級仇恨啊,還至于拿直升機突突,拿迫擊炮打?人都活不下去了,還玩你媽B政Z管制啊!”
民眾們都沒有嚷嚷,只是聚攏著攔在了道路中央。
吳天回過神來,立馬擺手喊道:“跑……快,開車,往外跑!”
話音落,眾人全部反應過來,立馬拿著槍械,狼狽不堪地跑向汽車,動作極快地坐了上去。
“嗡嗡!”
道路上,馬達聲音澎湃,僅剩下的六七十名兄弟,開著車就往外面沖。
前方攔路的士兵,見民眾和車隊都混在一塊,誰也不敢率先開槍。
“讓開,讓開,不然開火了!”3營長也回過味兒來,拿著大喇叭吼了一聲。
“滾犢子吧你!”老頭子斜眼罵道:“狗東西,看把你能耐的,牛B你把這個地方的人全突突了吧!我就明告訴你了,我兒子就在吳天的隊伍里,你開火,老子就跟你玩命!”
3營長額頭青筋暴起,還真就沒敢下令開槍。
民眾可不是搞自治安保會的骨干,你沖他們開火,那事兒就徹底大了。
吳天看著路面上這有老人,有孩子的四五百號人,早已熱淚盈眶。
他沒有上車,怕被士兵盯上,只退到通往山路方向的胡同口處停住腳步,鞠躬喊道:“……我……我謝謝大家伙了!”
民眾回頭看著他,臉上也沒啥表情。
“謝謝!”吳天再次鞠躬后,擦著眼淚,轉身就跑。
“追他!”營長擺手吼了一聲。
“呼啦啦!”
民眾聚攏,既不上前,也不嚷嚷,就正對著機槍,士兵,還有迫擊炮,裝甲車。
近兩年的經營,吳天錢沒攢下多少,人也沒帶走多少,可他卻能喚醒整整一個生活村的民眾。
敗了,也算……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