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朵酒店門口。
吳天低著頭,也不吭聲。
“說話啊,你怎么不說話了?你不叫吳天嗎,為啥居留證上寫的吳天?”領導氣到發瘋,伸手推搡著吳天吼道:“到底怎么回事兒?!”
吳天咬了咬牙,緩緩抬起頭說道:“是,我有前科,蹲了十二年監獄……。”
“啪!”
領導甩手一個嘴巴子抽過去,暴跳如雷的罵道:“你狗日的偽造簡歷?你這是詐騙!”
吳天被打的臉頰通紅,目光呆滯的看著對方,聲音沙啞的回應道:“我不是詐騙……我只想好好生活。一來到長吉,我就去了那個榮興警司,提前讓他們做了備案。可沒人在乎這事兒,他們還是來查了。”
“啪!”
領導再次抽了吳天一個耳光:“放尼瑪的屁!你有前科就應該提前說明,而不是欺騙。”
“我說明了,您能用我嗎?”吳天眼圈通紅的喝問道:“我以前是犯了錯,可我現在跟普通人一樣啊!我需要工作,我得養活自己,我沒有惡意的。”
“你死不死的跟我有啥關系?就因為你這個事兒,老子一單高利潤的生意黃了。”領導目光冰冷的指著吳天說道:“公司每月幾萬塊的利潤,就壞在你這么個臭蟲身上,你還說自己是普通人?我告訴你,就你身上的臟點,一輩子也洗不掉!”
吳天站在原地,久久無言。
“你給我滾,滾遠點。”領導懶得再跟吳天爭辯,轉身就要走。
吳天回過神來,立馬上前抓住對方的胳膊:“您聽我說,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當業務了,哪怕你讓我在保潔……。”
“你做夢呢?!”領導一腳踹在吳天的身上,伸手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你要不是通過關系進的公司,老子都得起訴你,你明白嗎?”
吳天愣住。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領導指著他吼了一聲,轉身便走向酒店。
吳天被開除了,理由是履歷欺詐,身上有嚴重劣跡。
入職時吳天總共花了四五個小時面試和辦理手續,可公司決定開除他,卻連兩分鐘都沒用上。
酒店肯定是不能再住了,因為他根本沒辦法面對同事。所以吳天取了自己簡單的行李后,就如孤魂野鬼一般,晃蕩在了大街上。
他兜里沒有錢,來的時候更沒有提前訂返回的車票,所以他只能再一次求家里的人。
漫無目的的走了一個多小時后,吳天在路邊撥通了家里的電話,把事情經過如實跟繼父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人家給你開了?!”繼父沉默好半天后,才突然問道。
“嗯。”吳天低著頭說道:“我從酒店出來了,兜里的經費也被同事要走了……我沒錢了,爸……你給我轉點錢,我坐車回去。”
“你說你踏馬的還能干點啥?!工作給你安排了,關系也給你找到了,你三十大幾的人了,連這點事兒都處理不好嗎?”繼父瞪著眼珠子吼道:“別說我不是你親爹了,就你真是我捅咕出來的,就你這B樣的,也沒人管你。家里沒錢,你自己想辦法吧。”
說完,繼父直接就掛斷了手機。
吳天雙眼茫然的站在原地,扭頭看著路上的積雪,一時間沒了方向。
家中。
母親坐在冰冷的床邊,沉默許久后,才聲音跟蚊子似的問道:“……他咋回來啊?”
“那么大個人了,他還能死外面啊?”繼父冷臉罵道:“這狗艸的三十多歲都不能自己生存,就全是你給慣的。”
母親被吼的嚇了一跳,坐在床上不敢再吭聲。她一輩子都是這樣,給人生了那么多孩子,給家里干了那么多活,卻也沒找到自己的位置。
繼父卷起被子,無知且暴躁的罵道:“都是廢物,天天就知道吃閑飯。”
說完,繼父夾著被褥,直接去了另外一屋睡覺。
寒冷的室外,涼風呼嘯著吹起路邊的積雪,宛若刀子一般刮在人的皮膚上。
吳天穿著單薄的工服,拎著一分錢都不值的簡單行李,咬著牙,奔著松江方向走去。
他如果此刻低頭,再次咬著牙給繼父打個電話,說點軟話,讓母親也幫忙勸勸,那對方還是有極大可能給他從手機里轉過來點錢的。
可這一回吳天沒有這么做,他跟繼父通完電話,就沒考過再給家里打,更沒有想過聯系那些在監獄里認識的朋友。他給自己在心里留了一點永遠也不愿意放棄的尊嚴,選擇一步一個腳印,奔著松江方向走去。
幾百公里,冰天雪地,他寧可走回去,也不愿意再蹲下說話了。
第二日,晚上七點多鐘。
江南區,夜色娛樂城門口,耀光安保公司的小勇,領著七八個人,邁步進了大堂。
“先生您好,您是要去酒吧,還是要去樓上包廂?”服務經理立馬迎過來問道。
小勇扭頭看了一眼四周,笑著回應道:“搖會頭,喝點酒,你給我安排在酒吧里吧。”
“行行,來,您這邊請。”經理立馬笑著應了一聲,快步在前面領起了路。
又過了不到二十分鐘,一臺越野車停在門口。
小祁的四個兄弟,穿著很厚但卻干凈的軍大衣,邁步也進了夜色娛樂城。
剛忙活完的服務經理,站在吧臺邊上掃了一眼這四個人,目光略有些詫異。
“酒吧在哪邊?”小祁的兄弟喊了一聲。
服務經理湊過來,低頭看著眾人腳上蹬著的鹿皮登山靴,以及每個人腰間掛著的腰包,面色非常客氣的說道:“在左邊。”
“給我們開個臺。”小祁的兄弟掃了一眼四周后,話語簡練的說道。
服務經理點了點頭,立馬伸手說道:“這邊請。”
與此同時。
徒步走了二百四十多公里的,耗時三十多個小時的吳天,帶著一身霜雪和寒氣回到了家里。
繼父站在院內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連句話都沒說。
“爸。”
吳天喊了一聲,拎著簡單的行李包,劇烈咳嗽著進了主房。
屋內,母親在給其他幾個同母異父的孩子做飯,見吳天進來后,嘆息著說道:“你這孩子是真不爭氣,竟給你爸添麻煩。”
吳天聽到這話后,目光冰冷看向母親,也沒吭聲。
“你吃飯不?”母親問。
吳天掀開棉布簾,直接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