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仙子瞪了許應一眼,只是她的眉目絲毫沒有威懾力,反倒讓人覺得很是好看。
「葉妖道友多半便是因為你這詛咒而死。許道友,你身上因果有點重,想要成仙,須得先擺脫因果,方能避開人劫。不避人劫,就算渡過天劫,也無法飛升!」姑射仙子道,「我幫你化解因果,也算助長我的道行。」
許應見她輕而易舉便破解了屠獄王的黑蓮詛咒,心中也是欽佩不已,笑道:「倘若你能解開,那就盡管動手,我求之不得。」
姑射仙子身形飄然而起,衣帶飄飛,從許應面前拂過,道:「請跟我來,到我宮中,我需要法寶相。」
她御風而行,身形前傾,飛起來說不出的優雅,絲毫看不出動用御風之術。
許應暗贊:「我便沒有這麼風輕云澹的御風之術。」
他飛行,要麼是縱身—躍,化作一道虹光,要麼是直接在天空中狂奔,霸道無比,甚至連面前的空間都會被碾碎!
但姑射仙子的御風之術,精妙至微,他學不來。
姑射仙子居住在空中的一座小仙山,地方不大,只有半畝,很是局促。
這位仙子蓋的房子向四面擴張,山只有半畝,房子倒有一畝。
許應詫異,向下望去,只見蓬萊仙山還有很大的地方,不至于沒有地方建造房屋,不知為何這里的仙人還會居住在這種小仙山上。
如姑射仙子似乎看出他的疑感,道:「仙山大小,是根據仙人對諜萊的貢獻分的。貢獻大,就可以定居在大仙山,貢獻小,便住在小仙山上。仙山大小不同,從仙界得到的仙氣也不同,小仙山得到的仙氣較少,修煉便慢一些。大山得到的仙氣多,慘煉就快許多。」
許應錯愕萬分,雖然覺得不合理,但蓬萊仙境這麼分,似乎也沒有錯。
姑射仙子道:「我幫助其他仙人化解因果,才能賺到這麼大的仙山,你看那邊那座。」
許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座仙山更小,只有叁尺見方。
一座小小的房屋,當然也是四面八方生長。
但即便房子四面八方生長,也還是不大。
突然,居住在那仙山中的仙人像是感應到他們的目光,從房屋中走出,是個叁寸小人兒,搖身一晃,恢復常人太小。
姑射仙子急忙拉著許應的手走入自己的房屋,道:「不要與他照面,閣主名叫顏宇,話多得很,若是與他照面,他能抓著你說幾天幾夜!」
「難道是林閥主的祖師?」許應心中微動,向那位顏宇閣主多看兩眼。
姑射仙子連忙道:「看了,他便會湊過來!他家里人多,還有幾個仙人,也在蓬萊閣。」
許應吃了一驚:「我聽說蓬萊閣有幾位飛升的閣主,難道都住在那叁尺見方的仙山里?」
姑射仙子點頭,道:「都住在里面。」
許應回頭張望,姑射仙子揮袖讓許應落座。
姑射仙子也自坐下,催動元神,道:「我將順應因果,幫你理一理。待明斷你身上的因果,我便知道解決之道,那時,你解開因果,我的道行也可以提升。」
許應對她的因果之律一無所知:「仙子盡管施展。」
姑射仙子元神坐鎮虛空,突然輕叱一聲,道音震蕩間,許應周身浮現出條條道道的纖細絲線,若有若無,若存若亡。
姑射仙子道:「阻撓你飛升的因果,有的可以隨意斷去,比如父母之情,夫妻之恩,都可以斬斷。」
許應看著環繞自己的各種絲線,抬手輕輕觸摸,耳畔便傳來奇異的聲音。
「阿應,隨我上山捕蛇。」許應驚訝,那是他這一世蔣家田祖父的聲音!
他又換了—根絲線,耳畔響起另一個聲音:「你先這樣,再這樣,然后這樣,就可以了。」
他鬼使神差,又換了一根絲線:「……孟婆湯里放了什麼?為什麼喝多了還能上癮?」
「這位應哥哥,像是哪里見過。」
姑射仙子道:「你不要亂動,我先幫你查看這些因果,分別歸類……」
「咦,你父母養育之恩的因果,多達萬條之多!」
饒是她的內心修煉到古井無波的境地,此刻也不禁驚駭。
許應牽扯的父母養育之恩的因果線,多達萬條,這種情況她從未見過!
她順著這些因果線逐一查看,不由松了口氣,心中又十分好奇:「古怪,這些因果線都只有十年左右,最長的不過幾十年,這是怎麼回事……等一下,這里有兩個因果線,長達四萬八千年!」
姑射仙子長吸—口氣,定住怦怦亂.跳的心臟,順著其中一股因果線追溯而去,心道:「活了四萬八千年的父母?我不信!」
她一路追溯,正要尋到這條因果的盡頭,看看許應的父母到底是誰,眼看便要來到盡頭時,突然迎上一雙目光。
那雙目光將她心靈籠置,下一刻姑射仙子的神識天旋地轉,又回到原點。
她心中凜然,不敢再尋許應的父母,又去看許應的姻緣線,只見許應的姻家線竟然有數百條之多!
「這個許道友是個花心大蘿卜!他的蘿卜,能雕出百萬大軍!」
姑射仙子順著—道道姻緣線尋去,忽然只見那數百道姻緣線聚為一股。
待到她尋到盡頭,便見—位絕代女仙坐在虛空之中,勾連諸天萬界,氣息強大無邊。
那女仙似有所察,目光幽幽的掃來,姑射仙子急忙斷去自己的神識,不敢探查。
然而那股無邊強橫神識還是順著她的氣息追蹤而來,頃刻間便籠罩她的全身,將她探索一遍!
姑射仙子冷汗凜凜。
那股強橫神識隨即收斂,消失無蹤。
姑射仙子定了定神,不敢再看許應的姻緣,心道:「還是看他仇家的因果罷。一般來說,斷人仙緣的,往往是仇家尋仇。」
她立刻著手,打算將許應的仇家理出。
姑射仙子臉色頓變,只見數以萬計的因果線紛至沓來,紛紛拴在許應的身上!
「這人仇家太多太多了!」
姑射仙子駭然,神識接觸一道道因果線,頓時一聲聲悲憤的怒吼傳來。
「大惡人,斷我天路!」
「我周昊不甘心,我至死不敢渡劫!」
「若非大魔王弄出超級天劫,我康鵬豈會被擋在飛升期境界上,永世也跨不出最后一步?」
那—聲聲凄厲幽怨的嘶喊,不止是來自元狩世界,更多的是來自諸天萬界!
也不只是來自現在,還有更為遙遠的過去!
那是無數飛升期煉氣士與許應的因果,恨之入骨的因果,恨不得抓到許應,碎尸萬段!
姑射仙子甚至察覺到,這里還有自己的一道因果線,也拴在許應的身上。
「他就是那個斷去天路的大惡人,阻我渡劫的大魔頭!」
話射仙子心頭一顫,自己當年修煉到飛升期,也是不敢渡天劫,只好尋找蓬萊仙山。
曾經,自己也對許應恨之入骨!
她壓下心頭紛亂的心思,將這段因果悄悄斷去,心道:「我如今已經成仙,雖然是蓬萊仙境的仙人,但畢竟超脫生死。恨他的因果,還是斷去,免得耽誤我修行。」
她看到許應身上纏繞的這麼多因果,便知這因果難以化解,許應想要渡劫,飛升可謂是難如登天。
「此人是大惡人、大魔頭,壞事做絕,我為何要幫他了斷因果?」
她正要散功,不再過問許應的因果線,突然注意到這里面還有幾道極為粗大的因果線,纏繞在許應的不滅真靈上。
她心中微動:「仙人的因果線?這幾人是誰?」
她接觸到其中一根,立刻看到天空中有巨大裂痕,貫穿天幕東西,接著那裂痕裂開,一尊尊無比偉岸的身姿站在那裂痕之中!
姑射仙子心頭怦怦亂跳,立刻斷去神識,不敢再看。
「嵬墟!是嵬墟中的大人物,與他有因果糾纏!」
過了片刻,姑射仙子才穩住心境,遲疑一下,接觸下一根因果線。
就在她觸碰到這根因果線的一剎那,她的神識突然急劇陷落,跌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那黑暗中傳來恐怖的吼聲,讓她神識錯亂。
姑射仙子斷去神識,驚魂未定:「魔域!是魔域中的恐怖存在!」
事到如今,她對其他的因果線愈發好奇,想要看看許應的仇家到底都有哪些可怕存在。
她看向最粗大的那幾根線,神識鬼使神差的觸碰其中一根。
就在她的神識接觸到那根因果線的—剎那,她眼前景色飛速變幻,竟像是飛升一般,騰空而起,穿越層層疊疊走馬燈般的時空,眼花繚亂!
「呼——
待她神識飛升到一座巨大巍峨的門戶前時,她才清醒過來。
「南天門!這里是仙界!」
姑射仙子正欲斷去神識,擺脫那道因果線,突然鎮守南天門的一位仙人屈指一彈,將她神識打碎。
「下界狂徒,竟然神識窺探仙界,真是膽大包天。」那仙人淡淡道。
姑射仙子穩住心神,知道最粗的那幾道因果線非同小可,絕非自己所能探查。
倘若強行探查,只怕自己會立刻暴斃而亡,身死道消!
她望向較細的那根絲線,心道:「還有這個未曾看過……」
她的神識接觸這根因果線,眼前一花,神識竟然順著門戶延伸去,下一刻便看到了蓬萊仙主的面孔。
姑射仙子毛骨悚然,就在此時,蓬萊仙主似有覺察,抬頭順著她的神識看來。
姑射仙子眼前一片雪亮,頓知不妙,神識微動化作聲音,傳音道:「仙主,姑射修煉道法,一時忘了……」
蓬萊仙主呵呵笑道:「原來如此,我蓬萊即將抵擋魔域入侵,你好生修煉,期待你在魔域大放異彩!」
姑射仙子稱是,收回神識。
她略略思量,立刻喚醒許應,飛速起身,收拾行囊。
許應張開眼,只見這位仙子在屋舍里飄來飄去,身姿妖燒,好奇道:「仙子,你這是做什麼?」
「跑路!」
姑射仙子飛速道,「我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而今在蓬萊走投無路,留下就是死路一條,因此跑路!許道友,你的因果我解不了,另請高明吧!」
許應愕然,自己什麼也沒做,怎麼這位冰清玉潔的仙子便被逼得不得不跑路了?」
姑射仙子把東西收拾整齊,遲疑—下,在屋舍里走來走去,低聲道:「我剛剛探查他,現在就跑路,肯定會被懷疑。而且我服用了蓬萊的長生草,在蓬萊渡劫,成為仙人,倘若離開蓬萊,我便不是仙人,不能長生……」
她猶豫不決,逃離蓬萊,便會化仙為凡,直接變成飛升期煉氣士。
而且,自己先前服用的蓬萊長生草,是否還會有效?
倘若不逃,以蓬萊仙主的性子,只怕對自己有所懷疑,恐怕還是死路一條!
她一時間亂了分寸,焦急的走來走去。
許應好奇道:「仙子,何事困擾著你?不妨說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你解答。」
姑射仙子猶豫—下,咬牙道:「我順著因果線探索你的仇家,結果發現你有一個大仇人就在蓬萊仙境!」
許應笑道:「莫非是蓬萊仙主?」
姑射仙子驚聲道:「你怎麼知道?」
許應含笑不答,道:「原來是此事。你探到他的頭上,被他察覺,對不對?」
姑射仙子臉色微紅,她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好奇心比誰都強,訥訥道:「我不止探索了他,也不止被他發現。我還探索了你好多仇家,都被發現……」
許應瞪大眼睛,過了片刻才吐出—口濁氣,低聲道:「仙子,你就算逃出蓬萊又能如何?怕不是還要死無葬身之地?」
姑射仙子呆杲的站在那里,一時間悲從心來,垂淚道:「我本來好端端的在蓬萊修行,怎麼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是了!」
她抓住許應的手,掰開許應手指,道:「快讓我看看,黑蓮詛咒是不是還在?一定是詛咒應驗,我成為這條破船上的第二個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