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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章 兩位隊長

  燕雨看了一眼陸令,陸令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看著陸令的表情,燕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整整一周,每天至少忙16個小時,最終的結果是,目前接觸的所有人,都沒什么問題。

  「你...注意休息啊。」燕雨有些心疼陸令。

  「沒事。」陸令翻了翻自己的筆記本,「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

  「你要視頻溝通的那些人,除了三個人暫時沒找到,其他的都視頻結束了。我也不忙了。"燕雨揉了揉腦袋,她這幾天也是打了無數個電話。

  只不過,燕雨知道,她比起陸令要輕松很多,看了看陸令,燕雨還是準備問一下:「我有個八卦的問題要問你,你必須給我說實話。」

  「你問。」陸令有些疑惑。

  「你之前一直對毐品案件非常上心,后來我們知道,是因為你兄弟的事情。現在,你對這個案子這么上心,是有什么歷史嗎?」燕雨道,「要是涉密,你就告訴我涉密,我懂。」

  「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哪有那么多秘密?」陸令輕輕搖頭,輕嘆一口氣,「我看到孩子的爺爺,也就是陳文民,我看得出他的苦楚。」

  「那我懂了。」燕雨聲音也很輕。

  「不,你不懂的,燕雨,你法律學得不錯,但是,法律是有明顯漏洞的,你知道嗎?」陸令問道。

  「哪方面?」燕雨有些不服。

  刑法典施行25年以來,雖然說依然有不足,但是要說「明顯漏洞」,燕雨覺得是沒有的。她看過很多法律專家的課程,有些東西無非是觀點對錯,不存在大的漏洞。

  「你說,喪子之痛和身上被砍一刀,哪個更痛呢?」陸令問道。

  「那必然是喪子之痛。」燕雨立刻說道。雖然她沒有當過母親,但是她依然能體會到這里面的苦楚,「很多人別說被砍一刀,他寧可丟掉一只胳膊、一條腿,也不愿意孩子丟失。」

  「是的。」陸令道,「傷害類案件,被害人傷情的嚴重與否,與量刑息息相關。可是,心理傷害類的案件,被害人心理創傷的大小,與量刑的關系有幾何呢?程然,我知道,一些嚴重心理疾病是可以在量刑時作為量刑依據拿出來參考的,但你就說這陳文民,他的心理創傷情況,會影響歹徒的量刑嗎?即便有,關系度有多大呢?」

  「這個...罪刑法定,要按照司法鑒定的結果來進行量刑,不能咱們私下定刑。」燕雨解釋道。

  「罪刑法定...」陸令輕輕搖頭,「刑法我沒有你精,但,刑法三大原則里,另一條是什么呢?你覺得,符合嗎?」

  「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燕雨明白陸令說的肯定不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則。

  陸令沒說話,把思考空間留給了燕雨。

  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簡單地說,多大的罪過、判多大的刑。

  拐兒童,能引起被拐家庭多個成員產生嚴重的、持續半輩子的心理創傷,甚至,這些家屬寧可重傷,寧可斷胳膊斷腿也不愿意承受這種心理創傷,這足夠說明這種心理創傷有多嚴重。

  多人承受如此嚴重的心理創傷,那么,嫌疑人最后的判罰,能做到罪責罰相適應原則嗎?

  「之所以,我對這個案子這么重視,是因為,也許,我比你們每個人,都更能感知陳文民的情緒。」陸令吐出一口氣。

  「你休息會兒吧。」燕雨沒有再說什么,起身離開了陸令的屋子。

  我們日常生活中,有很多能力,是很難量化和標準化的,但依然有人嘗試做此事,比如說「情商」這個指標。

  智商,是人的硬指標,完全可以通過考核來評比高低。

情商,是人的軟指標  ,很難通過考核評比,但是生活中,情商高的人能輕易感知他人的情商高低。

  人們創造了「情商」這個指標,可以輕易地比較誰更會做人。

  陸令提到的心理創傷,現在也有一些標準。嚴重的心理創傷能通過激素、器質性病變、心理測試等諸多方面進行評估,這已經很不容易,這是心理學發展的重大成就。然而,這遠遠不夠。心理問題是非常復雜的、與時間的推移情況相比較并不是正相關,統一的標準難以用在不統一的個人身上。

  最關鍵的,是難以界定因果關系。我們以老人陳文民為例,他的身體問題,是心理問題導致的,還是衰老和不健康生活導致的,在法律上無法給出準確回答。

  這不像砍了一刀那么簡單。

  這種無法標準化、統一化的東西,是法律所厭棄的東西。

  燕雨知道,陸令一直在嘗試量化這個東西,但是這幾乎沒有意義。即便陸令提出了標準,也沒用,因為曲高和寡,大部分人看不懂,就無法標準化。

  起碼要有第四層次的社會思維,并且學習專業的心理學知識,才能去評估一個人真正的心理創傷等級。這不可能,法院也不可能認。

  不可能陸令簽了字,說這個人心理創傷非常嚴重,法院就能參考。即便有一天,陸令當了教授,也不行。甚至會被無數人嘲諷。

  所以,燕雨一直也明白,陸令現在的路很順,但以后的路,是不歸路。這就好像,要求法官把行為人的情商作為「行為能力」的參考值,也許法官都覺得有道理,但是他不可能在判決書里這么寫。

  陸令,以后一定會面對偏見、不公、嘲諷,并且無從置喙。

  燕雨回到自己的屋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開始整理起材料來。明天開始,她要把精力放在陸令身上,協助陸令核查村民的情況。

  截止到今天,遼省參賽隊伍的分數,已經降到了第9名的位置。

  這雖然已經是很好的名次,但跟一開始的勢頭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原因很簡單,他們拿出了太多的精力,投入到了這個沒有產出的案子里。其他偵辦的案子,又總是從外面借人。借人,分數就會被分走一部分。

  現在,關于這個案子,即便是派出所的民警,也沒有,陸令、燕雨更清楚。

  L縣歷史上一直都是糧倉,現在因為靠近上京、天華,逐漸成為了果蔬生產基地。全縣小麥種植12萬畝,蔬菜卻超過了30萬畝,因為靠海,還是水產養殖大縣。

  清河村因為土地平坦,小麥種植比較多,當然也不乏果蔬種植。

  2020年6月22日,清河村正值小麥成熟季節,收割機也都到了村里,開始了一年一度的收割作業。除此之外,這個季節的蔬菜產量也不低,村里時常能見到外人,大家也都習慣了。

  如果是過年前后,有人來村里,那肯定會被人關注,但是這個季節,村口商店附近,外地人很多,沒人多瞅一眼。

  孩子是吃完午飯出去玩的,出去玩的時候,和爺爺說了,要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

  經過聯系小伙伴,當時這個孩子確實是找他們玩去了,一共有四個孩子,去了村口的麥田看收割機。在這個期間,玩耍的孩童數量多次變化,多的時候湊了十幾個孩子一起玩,少的時候三兩個孩子一起玩。

  孩子們嘛,總是有玩不完的東西,也都有發泄不完的精力,什么都覺得好玩,還有人在河溝里摸魚,也就是這個階段,陳思睿丟失了。

孩子們都記不太清楚時間,但是經過統計,最后一次和陳思睿玩的孩子有兩個,也都是五六歲的樣子,這三人在麥田里抓大螞蚱,還被村里的成年人驅趕過,因為收割機一  會就過來了。

  因為這個事,當時派出所專門找來了警犬,把已經收割完的麥地都搜了一遍,確定沒有發生孩子被卷入收割機的慘劇。

  而當時驅趕孩子的成年人,都問過了,沒有人注意到陳思睿。這幾個村民住的距離陳文民家比較遠,村里的孩童認不全實屬正常。

  到了下午,就已經有孩童陸續回家,又有新的孩子跑出來玩,每年收割機來的時候,村口都是這般熱鬧。

  到了傍晚,陳文民到處找陳思睿,找不到了,后來村里大喇叭喊,也找不到,到了晚上八點多,村里出來很多成年人幫忙找,依然找不到。

  第二天,村里人找了一夜沒找到,報了警,后來警察也沒找到。

  陸令已經和當時的收割機駕駛員等進行了視頻,當時非村民的這些人,陸令已經都視頻過了,也都沒有發現問題。

  目前,所有人都猜測是有一個牙公或者牙婆把陳思睿帶走了。

  這個時機把握的非常好。

  第一,這個時間段村里外人多,村口來外人根本沒人注意。

  第二,收割機正在運行,即便孩子有點輕微的呼喊聲,離遠點就沒人能聽到。

  第三,孩子們都在村口玩。

  這應該是熟悉農村情況、有經驗的人做的。

  燕雨已經調取了附近半個省,近五年的類似案件,都沒有發現情況相似的。

  可以說,案子走到了現在,已經窮盡式搜索了。

  現在,說別的已經沒有用了,既然村民還沒有查完,燕雨也不打算放棄。

  第二天一早,燕雨打了個哈欠,早早起床,跟著陸令開始了新一天的核查。

  今天要問的人里,有三個人是比較重要的。

  一個,是當天在村口待過的成年人,另外兩個,是村口商店的人。

  這個案子,目前陸令判斷,歹徒是有預謀的,準備好了在這個季節動手。

  按照常理,歹徒一定會有一輛車,一般是通過欺騙等方式從村口騙走一個孩子,然后帶上車就跑。

  村里的路沒有監控,而且這里是平原,村路四通八達,無法通過擴大搜索范圍制造監控閉環。當時,警察已經查了周邊所有能查的監控,也沒發現外地的可疑車輛。至于本地車,那就根本沒法查了,畢竟從監控里也沒法看出車里的情況。

  這種拐騙的方式,沒辦法針對太小的孩子,因為太小的孩子行動力太弱,被帶著走的話太慢,很容易被人發現,反倒是陳思睿這樣的5歲孩子,如果被帶著走,可以走的很快。

  陸令了解到,陳思睿是一個發育正常、相對比較聰明的孩子。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這些村民。

  今天,陸令二人第一個找到的,是當時在村口指揮收割機的陳江。他家在這里有十幾畝地,收割的這一天雖然不用他下地割麥子,但是事情也不少。

  「領導,我要是能想起來,我就真的告訴你們了。當時,警察還調了收割機上面的攝像頭,不過那個攝像頭范圍不大,也看不到。我都想了兩年了,死活也記不起來當時見過那個娃。」陳江有些無奈。

  陳思睿的丟失,對整個清河村都是大事,陳江已經被警察找過兩次了。

  陸令這次找他,主要是為了看看他有沒有說謊。

  「當時有人看到你,說你在那邊驅趕過孩子。」陸令道。

  「你是說王德勇是吧?他說的沒錯,我是趕過小孩,但是我真記不清我趕過誰,當時孩子也多,那會兒也亂...」陳江滿臉的哀怨。

陳江這個表情,陸令這幾天可是見多了。村民們,誰也不愿意提起這個事,提起來,就  沒人不難受。

  「你想想,除了司機,還有沒有見到什么外人在附近蹓跶?」陸令再次說道,「不急,仔細想想。」

  「不瞞您說,前幾天,我老婆就跟我說警察要找我,我就繼續思考過這個事,但是,死活也想不起來。我當時的心思,都在麥子上,沒有精力去管別的。只要別有孩子往收割機下面跑,我就知足了。」陳江解釋道。

  「我教你一個東西,你仔細地記住,然后在這里回想一下當時的事情。」陸令道。

  「您說。」陳江立刻點頭。

  「回想記憶,要通過三個方式,主要是時間、地點以及人物。你要開始思考那一天的早上,從這里,開始思考當天去的地方,然后把這些信息勾勒出來,這個你能做到嗎?」陸令問道。

  「可以。」陳江表示沒問題。

  「開始勾勒細節,回想當時你記得的、遇到的人,比如說收割機駕駛員。」陸令道。

  「好。」陳江開始遐想。這對他也不是很難。

  「開始回憶當時他們的動作、聲音,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回憶麥子,回憶當時收割機的聲音,回憶你能記住的任何一句話,回憶你當時的內心感受,回憶當天的天氣,回憶當天麥子有多少斤、收割機花了多少錢,回憶...」陸令開始幫助陳江,建立當時的完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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