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隊的刑警要開車,嚴支隊拒絕了:“你去把現勘隊全部喊上,警犬也帶上。你們抓緊過去,我隨后就到。”
說著,嚴支隊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走到車旁上了車,招呼燕雨、陸令上車。燕雨也立刻要給劉儷文打電話,但剛要打,她突然發現她并不知道位置在哪,只能等嚴支隊打完電話再說。
嚴支隊一連打了三個電話,并沒有聯系下面的大隊,陸令和燕雨聽著,嚴支隊像是給領導匯報情況,但并不清楚是哪個領導。
打完電話,嚴支隊跟燕雨二人說道:“燕隊、陸隊,這次還真的得麻煩你們的人幫個忙了。地址在北區栗花鐵礦,咱們邊走邊說。”
燕雨和劉儷文等人說明了情況,也從嚴支隊這里了解了這次滲水事故。之所以嚴支隊并不急,是因為這并不是突發事件。
一周前,栗花鐵礦發生事故,因為施工沒有達標,探放水作業不規范。在施工期間,挖掘的工作面與積水區域之間的巖體厚度遠遠不夠,導致挖掘過程中出現大規模透水現象,多人被困。
上周,報告死亡兩人,處理單位是北區公安分局,市局只是派了法醫過去幫忙。事故發生后,一直在積極排水疏通,到了今天,又發現了新的尸體,市里一下子重視了起來。正因為如此,這個案子并非是通過110報警平臺接入的,而是北區分局有警察給支隊打了電話。
“去了再說吧,情況肯定不是表面上這么簡單。”嚴支隊神色有些嚴峻,“但我們還不能第一個過去。”
“為什么?”陸令問道。
“這是私人電話打過來的,我已經給領導報上去了,得等領導到了,我才能露面,不然顯得我們處理自己人的時候過于積極,這可不是好帽子。”嚴支隊也是把燕雨二人當自己人,“這個事,我們也只是處理案子本身,其他的情況我們一概不要過問。之所以找你們的法醫來,也是為了更加中立。”
“懂了。”陸令點了點頭。
“說到這,我正好和你們聊聊,我所知道的那個不太準確的‘把柄’。”嚴支隊并不打算留著這個秘密,主動說道。
本來陸令和燕雨還以為這段話要被打斷,沒想到嚴支隊居然主動提及此事。
“整個支隊,我能徹底信任的人不是很多,現在的李大隊長是一個,老岳是一個,還有李大隊的徒弟艾紅星那個小子,也可以。極端時刻,我甚至愿意把后背給艾紅星,”嚴支隊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我明明沒有和那些人同流合污,我為什么能當上刑偵支隊的支隊長呢?在C市,這個位置,可是權力不小的。”
“您講講。”燕雨看著正在開車的嚴支隊。
嚴支隊點了點頭,直接問道,“監獄的那個老安,你們有接觸嗎?”
“安樹明?”燕雨點了點頭,“接觸不少。”
“嗯,”嚴支隊道,“他算不上什么,但是他有個堂哥,那可不是小人物。他堂哥叫安樹文,以前是C市某行的行長,也是代表,四年多之前,主動辭去了所有的職務,去了日國。”
“這個人怎么了?”燕雨有些不解,“都已經出去了,能和這邊有啥關系?”
“你知道他為什么去了日國嗎?”嚴支隊道,“李夢查的那個案子,也就是湯雪琴那個案子,前期之所以阻力重重,和這個人有很大的關系。當時我還只是個正科,是案發地派出所的所長。那個案子刑警隊在查,帶隊的領導是孫支隊。孫支隊一直在查案子表面,因為案子需要大量走訪周邊,所以我們派出所也在幫忙。當時,我帶的人找到了一處監控錄像。從那個監控錄像可以看出,湯雪琴被弓雖的那個晚上,和安樹文在一起吃飯,并且安樹文對她有動手動腳的行為。這個錄像無法證明后續案件的情況,而且現場也沒有發現與安樹文相關的物證。”
“就靠這個?對方怕你?”陸令有些疑惑了,“這個安樹文的心理素質很差?”
僅憑這樣的視頻內容,是不可能對安樹文定罪的。
“他心理素質不差,就是疑神疑鬼,”嚴支隊道,“我去了解過這個人,知道這個人一定有問題。但是,弓雖的現場以及那個殺人后自殺的現場,我都看過,處理的非常專業,以我的水平,沒法發現現場任何物證。我當時很清楚,刑警隊有人有問題,但是我不可能知道是誰。我和老岳是很熟的,認識很多年了,當時他是辦案刑警,我信他,找他聊過天,他也提到過這個事情。我們倆討論了很久,最終我想出了一個非常冒險的方案。我去參加支隊會議的時候,我提出,我手頭有證據。我當時指出,一方面,我有這個錄像,而且我把錄像給大家看了;另一方面,我說我們轄區有人證,有人看到了安樹文的一些犯罪行為,并且愿意指認。當時,孫支隊看完我的錄像,找我要人證的情況,我沒有給他。我的理由是,證人很怕被安樹文報復,只有見到安樹文被帶到公安局關起來,才敢出來作證。”
“安樹文沒敢去?直接跑了?”燕雨問道。
“也對也不對,按照常理,當時那個會結束,支隊就必須直接去傳喚安樹文,畢竟傳喚對于公安機關算不上什么。實際上,要是真的傳喚了安樹文,我就麻煩了,因為我手頭并沒有證人。但,我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安樹文是代表,身份特殊,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證據,傳喚他倒也不難,后面再去補手續就行。但是,我們沒有有價值的證據,如果想找他問話,是需要提前申請的。所以我知道,安樹文即便敢來公安局,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這個時間,足夠打草驚蛇。”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會上有內鬼,想通過內鬼傳遞消息給安樹文,然后把他嚇跑嗎?”
“當然不是,我的原意是打草驚蛇,當時我已經申請了一些技術手段,希望在打草驚蛇的前提下,對安樹文身邊的人進行監控,進而發現新的證據。當然,打草驚蛇必須依靠內鬼,所以開會的時候,除了老岳,其他所有人都以為我手頭有證據,畢竟這種話誰也不能亂說,我是個公認很正直的所長,我公開說這種話,是要負責的。可是,我沒想到,當時孫支隊居然也有問題。所以,我申請的技術手段,孫支隊全部都知道,畢竟需要他批準。孫支隊真的以為我手頭有足夠錘死安樹文的證據,于是,他把情況跟安樹文說了,安樹文跑了。當我知道安樹文離開的時候,其實我也算是贏了一半,因為這樣強大的敵人算是少了一個。”
“我懂了,后面你被提拔,也是因為在這件事發生之后,你不再追究了。”燕雨明白了。
“是的,但是因此,我也被支隊不少人瞧不起。他們覺得,是我最后按住了所謂的‘證人’,不讓證人說話,以至于沒有傳喚安樹文,并且讓安樹文跑掉了。但作為交換,也為了堵我的嘴,我居然到了這里,”嚴支隊道,“也正因為這些事情,讓李夢對支隊極度不信任,所以他最后選擇了那么極端的手段處理問題。李夢去監獄,可不僅僅是為了查那些已決犯,也是為了找安樹明的問題,想通過安樹明找安樹文的問題。可惜,李夢幾乎見不到安樹明。”
“嚴支隊,”燕雨道,“我覺得他們可能也不會這么容易被騙,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當天晚上,安樹文可能還真的被人看到了?比如說看到了一個恍惚的人影?所以,這個案子,是不是可能真的有人證?”
“你說的這個邏輯,我其實是想過的。畢竟一開始,我只想打草驚蛇找新證據,沒想到能把他嚇跑。后來,我也嘗試著去找這個可能存在的證人,但我無人可用。我這個支隊長,算是最沒有權的支隊長了,那些好警察,多多少少瞧不起我,那些可能有問題的,我還不太敢用。即便是到今天,孫局都被抓了,我們支隊依然有不少人覺得,我會落入孫局的后塵。”
“老岳這一走,你更是不敢說了,也就李大隊一個人敢用,也是夠難的。”
“實際上,李大隊我也不敢用,如果他和我走得太近,對他可不好。所以,很多時候,我都和他反著干。我在支隊,可以安排日常的一切工作,但就是當初這個證人,我不敢安排人去查,只能自己偶爾去走訪一下,但你們也知道,我太顯眼了,認識我的人太多,我之前還是轄區派出所所長,我要是去查被孫局知道,他會怎么想?”
“也不能一無所獲吧?”陸令看著嚴支隊的樣子,似乎發現了什么。
“嗯,你說得對。老岳在監獄里的事情,他都跟我說,他保存證據的筆記本,一直也在我這里。老岳他辦事非常穩,而且他那個工作,現在因為特殊政策,動不動就有十幾天的倒休,所以,一直都是老岳抽空在幫忙查。老岳和李夢也溝通過,從監獄里的一些消息來源,以及諸多渠道,最終我們都判斷,這個證人不是別人,就是湯學琴的閨蜜項玉燕。”嚴支隊道,“只可惜,這個人,我找不到,只是大概聽說去了上京。”
“李夢和我說過。”陸令點了點頭,“他還跟我說,讓我找岳師傅溝通,看看能不能找到項玉燕。”(注,570章)
“案子又繞回來了,”燕雨道,“問題是,項玉燕有這么難找嗎?她和湯學琴是閨蜜,應該也是大學生吧?一個大學生,還能沒家沒業?全家都消失了?”
“你還真是說對了,”嚴支隊道,“項玉燕是個孤兒,沒有父母,也沒有親戚。”
“陸令,”燕雨看了看陸令,“你有沒有覺得,項玉燕這個名字很熟悉啊?”
“熟悉?”陸令記憶力一般,“沒覺得,怎么了?”
“風雪鎮殺人案里,有一堆來自上京的情侶,也是和偵探社相關的人,其中有個男的叫崔璧,他有個女朋友,叫項玉嬌,你還有印象嗎?”燕雨問道。
“有!”陸令一下子想了起來,他可太有印象了!
“你看,安樹文、安樹明是堂親,這個項玉燕、項玉嬌呢?”燕雨算是把話說的很清楚了。
“還真的有可能.”陸令沉思了一會兒,“這個項玉嬌,現在的情況燕隊,咱們還是應該了解一下。”
“行,我來安排。如果只是恰好名字相似也就算了,如果這倆人有關聯,那這個案子就有意思了。”燕雨道,“當年的那個案子,可能很多事情都要推倒了重新思考動機。”
陸令用力地點了點頭。
嚴支隊很高興:“不管這倆人有沒有關系,但是能給你們提供這樣的幫助,就不枉我說了這么多歷史。我等你們的好消息哈!”
說著,車已經快要到栗花鐵礦這邊了,嚴支隊沒有直接進去,而是開車上了旁邊一個坡,看了看,等了三四分鐘,看到有領導的車進了院,并且現勘、法醫的人也都進去了,他才重新進了鐵礦的大門。進去之后,嚴支隊停好了車,一個人去了前面。
劉儷文和葉文興也來了,基本上所有的設備都帶上了。
“尸體在哪里?”劉儷文看到燕雨,立刻提著箱子跑了過來,“我聽說這次是地下水、高壓、溺死多日、重新掩埋,這樣的現場,有些復雜。”
也許法醫的這句話有些不近人情,但沒辦法,這個職業就這樣,每個法醫看到枉死的人都會難受,但不會因為情緒影響自己的判斷。
“肯定不在這個院,嚴支隊去交涉了,”燕雨道,“一會兒跟著走吧,這次一定要注意,不要說話,讓你表態你也別表態。”
“懂。”劉儷文點了點頭,然后看了看遠處的嚴支隊,看了看燕雨,接著又看了看陸令,湊到陸令旁邊問道,“陸哥,這個嚴支隊,確定是靠譜的,對吧?”
“嗯,確定。”陸令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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