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只是來看看兒子,見沒事,又跟唐寅待在一起,便放下心來,囑咐兒子好好讀書,停留不到半個時辰便要走。
朱浩道:“娘,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朱娘本不想讓兒子到集鎮,
她的計劃是這兩天看看病情發展,不行就帶朱婷去安陸城內找大夫看病,在她看來只有城里的大夫才能治療這種病,但朱浩心里卻明白,城里城外的大夫水平都差不多,得了病更多是要靠身體硬抗。
他這次到集鎮,
除了要查看朱婷的病情,也是要買一些材料回來,
準備以他的方法幫妹妹渡過難關。
“陸先生是否同去?”
朱浩臨走前,望向唐寅。
唐寅想了想,換作前幾天,他一定不會單獨留在村里,可現在都跟村民混熟了,發現這些人對自己真的沒什么惡意,之前完全是自己太過謹慎小心以至于想多了。
現在外面流行疫病,自然少出去走動為妙。
唐寅一揮手:“早去早回。”
意思是不去了。
村子其實并不偏僻,交通便利,距離附近的集鎮不到十里。
到了鎮上,朱浩告知朱娘一些有關防病的基礎知識。
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通風,以及用厚布做成口罩,遮擋住口鼻。
等進到租住的民院,見到李姨娘和朱婷,果然情況不太好。
李姨娘作為成年人,身體素質還算不錯,
病情比較穩定,可朱婷小臉煞白,
一摸額頭正在發高燒,
雖然睜著眼睛,但看上去沒什么精神,見到朱浩時,勉強擠出個笑臉,叫了聲:“哥哥。”
光是這一聲哥哥,朱浩便有一種使命感。
他沒有去找大夫,而是直接去找蘇熙貴留在鎮上跟他聯絡之人。
乃是蘇熙貴手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掌柜,姓金,對朱浩非常恭敬:“小少爺,您來找我們東家?我們東家兩日前便動身回武昌府,臨行前特別囑咐,您要是有什么事安排做的話,只管開口……老朽留在這里,隨時等候您使喚。”
說是使喚,就是留下一個聯絡人,明面上是在集鎮開個鋪子,批發零售柴米油鹽,
實際上是方便朱浩突然想到什么曬鹽訣竅,
第一時間告知,并由聯絡人飛馬傳信到武昌府告知黃瓚,
再由黃瓚通知戶部……
搞得跟打仗一樣。
但這次朱浩找蘇熙貴的人,是讓其幫忙進城訂制材料。
當晚。
朱浩沒有留在集鎮,而是回了上夼村。
回來的時候,正好下夼村找來六七個孩子,準備跟著他一起讀書,下夼村比上夼村要小很多,人丁不旺,多日下來才把人手找齊。
唐寅打量朱浩道:“還以為你今日不回。”
朱浩道:“陸先生,我在集鎮買了一些草藥,尚有幾味藥不足,正讓蘇東主的人到長壽縣城幫我買。”
唐寅皺眉,很想說,你小子倒是挺會使喚人啊,若是蘇熙貴知道他留下的人給你打下手干雜活,你讓蘇熙貴怎么想?
“你要做什么?”唐寅問道。
朱浩很著急:“我跟他說,今天不管多晚,都要把我需要的材料送過來,那些訂制的東西,實在運輸不便的,也務必要在明日上午送到……好在之前幾天有所準備,陸先生如果忙的話,就請去休息,恕我不能多陪。”
朱浩本想讓唐寅幫忙打下手,但想到這時代都是什么君子遠庖廚的歪理,更別說做手藝活了,唐寅這樣心高氣傲的大才子估計更不會干這個。
反正都是新手,讓那些孩子幫忙其實也差不多,只要教會了,孩子有時候反而更勤快靈活。
朱浩現在要做的,是這時代能簡單提取的植物抗生素,大致有魚腥草濃縮液、黃連素兩種,另外還有一種專門用以退燒為主的柴胡注射液,這大概是目前朱浩所能想到,最行之有效治療流行性感冒的方法。
但要制造這幾種植物提取液,都不免用到這時代不曾有過的工業原料,那就是硫酸。
好在穿越眾已總結出一套相對成型的土法制硫酸的流程,那就是鉛室法,所用工具需要訂制,問題不大,但一些原材料,市面上一時間難以搜尋,還真需要有一定人脈的商賈幫忙,這也是朱浩用到蘇熙貴手下的原因。
眼下需要的改造后的陶瓷缸和陶瓷管連接器等等,還在制作和運送途中,朱浩只能先把從集鎮上買回來的藥材做研磨處理。
有孩子幫忙,相對容易一些。
唐寅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留在實驗室這邊,看著幾盞明亮燭臺下一群孩子在那兒忙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本想上去問問自己能做什么,但琢磨了一下還是坐在一旁,拿本書裝模作樣,其實一直留心朱浩的所作所為。
到后半夜時,外面一陣喧鬧,卻是蘇熙貴手下那個金掌柜帶著必要的材料和陶器師傅前來。
“朱少爺,您要的東西太過金貴,路上磕磕碰碰容易損毀,這里邊有的是直接在城里做好帶過來的,有的則是按您的吩咐把模具帶來現場燒制,若有磕碰漏了的地方,您擔待一下……讓師傅給您修補便可!”
金掌柜很熱心。
作為蘇熙貴手下得力干將,他現在實際上已處于半退休狀態,也是蘇熙貴手下人中很少知道朱浩對黃瓚仕途有著極大幫助之人,蘇熙貴不告訴他實情的話也沒法讓其安下心在這個小地方落腳。
既然他知道朱浩對黃瓚和蘇熙貴意味著什么,做事的時候可就不敢怠慢,朱浩也沒說找來的陶器師傅是干嘛的,若是跟曬鹽有關呢?
朱浩道:“麻煩金掌柜了,我這邊可能要忙碌到天亮,若是金掌柜還有別的事,大可先行回去……讓師傅們連夜干活吧,我這邊自不會虧待,比平時多個三倍薪資沒問題吧?”
金掌柜本來就沒有回去的打算,聽了這話更不想走了。
就算不是跟曬鹽有關,我也要知道伱在搞什么,這樣我留在安陸才不算吃閑飯的,不然蘇東主身邊那群同僚,還不以為我老金是個無能草包?
院子里一片忙碌。
陶瓷缸,大缸每兩個為一組,一仰一俯,口對口立起,再用碗口粗的土陶瓷導管,把對接好的大缸連起來,以陶器師傅燒制連接處,形成密閉的空間,就成了由五組大缸組成的蒸餾塔。
運用鉛室法制造硫酸、硝酸的原理,是將包括硫鐵礦、硫磺、冶煉煙氣、硫化氫、石膏和廢硫酸等焙燒后制得含二氧化硫的氣體,灌入鉛室塔中,經過復雜的化學反應,形成硫酸液滴出來。
理論如此,但要付諸實際行動并不容易。
首先這次的陶瓷缸大小不太合適,說大不能形成產業化生產,說小卻是為臨時燒制硫酸又顯得累贅,以至于在燒制連接器保持密封性方面,花費了大量工夫,臨近天明時,朱浩發現密封的土膠不足,之前金掌柜買回來的石膏成色也不太好,便讓金掌柜帶人再回一趟安陸,趁早再采購一批回來。
一來一回近六十里,就算路途平坦,馬車也需要近三個時辰。
好在金掌柜及時帶人和材料趕了回來,朱浩把必要的材料準備好,連為提煉植物抗生素所用瓶瓶罐罐也都備好并開始預熱,只等煉制硫酸的鉛室完工。
又忙碌了半個多時辰,鉛室法的整個設備才算正式完成,但朱浩很怕中途出什么意外,比如說哪里在加熱后漏氣什么的……好在之前的檢查比較完善,加上找來的四名工匠手藝精湛,這方面沒出現意外。
金掌柜看到朱浩在幾個陶瓷缸面前走來走去,又是加材料,又是檢查爐溫,不由好奇地問道:“小掌柜,這不是在燒……鹽吧?”
金掌柜算是看明白了,眼前做的事跟曬鹽八竿子打不著,倒好像是在……燒鹽?
可問題是……
鹽能通過燒制完成嗎?
那跟柴薪煎鹽差不多吧?
朱浩對金掌柜的問題充耳不聞。
忙著干活,哪有時間應付那么多好奇寶寶?
旁邊的唐寅掩著鼻子以抵擋刺鼻的氣味,卻舍不得離開,想看看朱浩到底在做什么,此時主動接過話茬:“自然不是燒鹽,應該是為了治療本地疫病而做準備。”
“啊?”
金掌柜一臉懵逼,趕緊問大名鼎鼎的唐寅,“唐大家,您見多識廣,可給說說,這大費周章的,跟江淮和江南地區流行的瘟疫有何關聯?”
本來唐寅不知,聽了金掌柜的話,才知這次瘟疫范圍波及甚廣,因為是呼吸道傳染病,加上江淮和江南地區人口流動頻繁,這種病對于成年人的傷害不大,只對免疫力低下的老弱有影響,使得疫病一直流行,只是最近才傳到湖廣地區。
唐寅只大概知道朱浩連夜忙這個,他陪朱浩熬到現在,但朱浩具體做什么,卻不得而知。
唐寅擺擺手:“這里氣味太沖,不如我們到門口去,回頭問問他便知曉。”
此等事上,唐寅很實在,我不了解便不裝逼亂說,你想知道答案就去問朱浩,反正我覺得這小子越看越邪乎。
本以為他背后有什么高人,但到現在都沒見到高人的影子,卻是這小子自作主張的事愈發多了起來,讓人覺得一切就是這小子所為……所以,還是看他一個人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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