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朱浩又帶著唐寅進城,到興王府給朱三、朱四治病。
先去查看了朱四的情況。
朱四的病情本就沒有朱婷嚴重,加上王府的大夫也非尋常醫生可比,物理降溫方面一直做得很不錯,這次過來,朱四雖然又發燒了,
但明顯比之前的狀況輕許多,并沒有陷入昏迷狀態。
“朱浩,看到你真好。”
朱四見朱浩帶唐寅進來,咧嘴一笑。
本來他還想坐起來,跟朱浩好好打聲招呼,寒暄一下別后情況,
但范氏趕緊讓他躺好,
因為下一步就是“打針”,
只不過這次朱浩只需要給朱四的手臂扎針,不需要再亮屁股。
朱浩給朱四打完退燒針后,藥產生作用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朱四這時才留意到朱浩身后的唐寅,好奇地問道:“不知這位……是誰?”
朱浩將自制的針筒放回藥箱,代為引介:“這就是我的啟蒙恩師,陸先生。”
“陸……陸先生……那不就是詩畫雙絕的唐伯虎咯?”朱四反應半天,突然想起朱浩給自己講了很多有關“陸先生”神奇之處,雙目瞪圓,瞬間精神大振。
唐寅沒想到,自己在興王府這么有名!
連興王世子都知自己的情況?
朱浩笑容燦爛。
他清楚朱四這么興奮的原因,因為自己說過,說本和戲文都是唐寅寫的,很多時候朱四央求朱浩講故事,朱浩就推脫說先生沒講到,眼下見到正主,那不意味著以后有機會就能聽故事?
小孩子的心思往往很單純,
什么跟著唐寅讀書……那都是父母長輩做規劃,
他們更在意的是新奇有趣的事物。
朱浩道:“陸夫人,不知從昨日開始,
四王子用藥后可有什么不適?比如說身上是否起疹子?或者胃口不佳,不進米飯?再或者出現上吐下瀉的情況?”
朱浩想知道朱四對于他帶來的植物抗生素是否有過敏反應,如果有,只能停藥。
范氏凝眉思索,一時間沒有回答。
旁邊朱四咧嘴笑道:“沒有,沒有,我啥事都沒有…昨晚我吃了兩碗米飯,乳娘還夸我飯量大呢。”
能吃下飯,且胃口還不錯,說明身體正在康復,朱浩點頭道:“那你休息,我要去給朱三治病了。”
“你要去給我三哥治病?她現在還好吧?”朱四問道。
范氏出言糾正:“世子殿下,如今陸先生和朱少爺都已知您和郡主的身份,不必再隱藏了。”
“哦……”
朱四羞赧地撓撓頭,道:“我也不想瞞著,是父王和袁先生讓我們這么做的,朱浩你可別介意,我們……絕沒有惡意。”
朱浩寬慰道:“沒事,沒事,
我先去給郡主治病,等你病好后,我們一起去蹴鞠,再給你講故事。”
“我要聽戲……聽白蛇傳。”朱四有他自己的追求。
蹴鞠?聽故事?太落伍了!
要整就給整點新活,聽戲,最好讓唱白蛇的小姐姐過來單獨給我唱,這可是伱年前臨走時答應我的。
“那你趕緊養病,病好了想做什么都行。”
朱浩提起藥箱,與范氏、唐寅一起出了屋子,隨后自有婢女接替范氏的工作,照顧朱四。
一行往朱三養病的院子走去。
路上朱浩低聲對唐寅道:“先生看出來了吧?世子對你滿懷期待,因為平時我把很多事都歸到你頭上……他以為你是當世無所不能的大才子,打從心眼兒里崇拜!”
唐寅原本輕松自在的神色稍微凝滯。
我不就是大才么?
用得著你來說?
但迅即意識到朱浩說的應該是涉及到戲本、說本和教案之事,突然壓力倍增。
這意思豈非是……我唐某人以老邁之身,還要去學習新知識以求得在王府當幕僚的機會?
更可甚者,學的還都是這小子教的東西?
唐寅不自覺問道:“那你的才華,出自何處?”
朱浩抬頭看了看天,唐寅順著朱浩的目光抬起頭,隨后只聽朱浩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上方,小聲道:“天授。”
也是唐寅脾氣好,不然非一巴掌扇在這小子腦門兒上。
跟我抖機靈是吧?
看我怎么收拾你!
師生二人正沒大沒小鬧騰時,范氏帶著二人進了院子,此時朱三已在丫鬟陪同下出來曬太陽,見到朱浩蹦蹦跳跳迎上來。
孩子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陸夫人,陸炳他……還好吧?”
朱浩問侍立一旁的范氏。
范氏沒料到朱浩此時還有心思關心自己的兒子,怔了一下,道:“他……還好吧。”主要是幾天沒回去,她也有些不太確定。
朱浩點點頭,這才走向朱三,道:“沒事不要出來胡亂跑動,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很容易加重病情……好了,現在回屋,我給你打針……”
“我才不要扎針呢,我聽說了,你昨天扎小四的屁股了……嘿嘿,他當時應該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想讓我保守秘密,就得拿出好處……不如多唱幾首小調給我聽聽?”朱三上來就拿出她狡黠的一面,居然威脅朱浩。
“嗯嗯。”
唐寅清了清嗓子,好像是不滿意自己受到冷落,其實就是嗓子不舒服。
朱浩這兩天也發現唐寅情況不太對,可能是趕路途中也感染了風寒,只是病情沒那么嚴重。
朱三皺眉打量唐寅:“唐伯虎,別以為我不認識你,昨天我就覺得你很眼熟,算你有本事……哎喲!你會不會扶人啊?小心我抽你……”
本來正在朝唐寅耀武揚威,誰想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栽倒,被眼明手快的朱浩及時扶住,馬上把矛頭轉向一邊的丫鬟。
唐寅心想,這王府的孩子真奇葩。
心高氣傲不說,說話還如此沒分寸?
你可是郡主,是不是因為平時王府把你當男孩子養,讓你身上沾染了許多頑劣習性?
不管朱三樂不樂意,還是只能乖乖進屋,把袖子擼起來等著朱浩打針。
一雙明媚的眼睛里噙著淚花,小臉可憐兮兮,不復之前的刁蠻,哀求一般道:“朱浩,你趕緊的……快點扎針……太可怕了……”
朱浩故意行動緩慢,好像是在整治她,這打針前的等待才叫煎熬,等針頭進入身體,疼歸疼,心里的恐懼卻沒那么強烈。
連范氏都覺得這次朱浩過于小心了,她壓根兒就不會去想朱浩是在整小郡主,不知平時幾個孩子玩鬧到什么程度。
半年相處下來,朱三除了沒有以女孩子面貌出現在朱浩面前,其他都跟一般的好朋友無二。朱浩因為能力突出,在幾個孩子中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朱三平時在學舍再任性,可在朱浩面前,也有矮一頭的感覺。
嘴上不服軟,身體卻很誠實。
朱浩慢悠悠給朱三打完針,留下藥,囑咐完用法用量后才道:“我們出去了,你盡量少活動。”
跟通常人認為,生病后應該多運動不同,朱浩主張的是大病未愈,最好少走動少吹風,平時適當的運動可以強身健體,但生病時運動……很容易讓病情出現反復,要運動也要分時候。
想要強健體魄,不差生病這幾天,難道不怕運動時出汗,室內室外溫差大而再感染風寒么?
范氏回去照顧朱四,朱浩和唐寅則準備出興王府,袁宗皋親自前來送客。
“伯虎啊,老夫跟興王做了請示,特意為你在城北安排了別院,即便你只是在安陸暫居一段時日,留在城里也好過于到鄉野受苦……王府一定保證不讓人追查到你的行蹤。”袁宗皋熱情地說道。
他知道現在唐寅跟朱浩在長壽縣城北方二十余處的一個村子隱居,便想回頭若真要招募,讓朱祐杬大老遠去山村,不如讓唐寅留在城里,這樣登門拜訪將會方便許多。
唐寅道:“如今城外病患很多,晚生希望能回去多煉藥,救治更多的人。”
話是這么說,他卻很慚愧。
興王府的人恐怕已經知道,自己治病時只是充當花瓶的角色,不然為何袁宗皋會面帶古怪笑容,不斷往朱浩身上看?
朱浩趕緊道:“袁先生見諒……陸先生逃離南昌后,聽說寧王府派人追殺,涉及生命安全,一切都應小心為上……”
“哦!?”
袁宗皋微微一愣,隨即琢磨朱浩這話是什么意思。
不會是想告訴興王府,如果真心招募的話,只要把厚禮什么的送到就行,興王不用親自出王府相邀?
想興王乃眾矢之的,藩王不允許隨便出王府,到時容易被錦衣衛的人察覺,豈不是會被錦衣衛順藤摸瓜,發現唐寅的存在?
袁宗皋本來的意思就是興王出城不便,要登門拜訪的話還是城里比較好,這才免費提供住所。
聽了朱浩的話,袁宗皋對唐寅的認知又多了一層,點頭道:“難得伯虎心懷天下,那回頭老夫登門拜訪。”
唐寅恭敬行禮:“實乃晚生榮幸。”
幾句話交談下來,袁宗皋意識到,唐寅并不是那種桀驁不馴眼高于頂的狂生,不需要興王三顧茅廬,只求身份對等,由袁宗皋親自登門相請便可。
頓時好感度增加不少。
想了想,大概能理解唐寅為何這么謙遜。
寧王府的威脅實實在在,被抓回南昌九死一生,難得現在興王府有意招攬,這既是避難之法,也為將來謀得出路,還要擺著架子拿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未免太不識相了吧?若真恃才傲物,還是王府急需的大才么?
袁宗皋想到這里,不由笑著點頭,看來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眼前聞名天下的大才子,的確值得招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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