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到半路,朱浩從自己的車上下來,鉆進婁素珍的馬車。
一路行船,婁素珍身邊連個服侍的丫鬟都沒有,她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好在她算是這個時代少有的杰出女性代表,就算背井離鄉,獨身乘船趕路,也并未有太多不便。
也是朱浩提前購買了足夠多的東西,甚至很多屬于“劃時代”的女人用品,給婁素珍這一路提供了不少方便。
“夫人,眼下馬上就要見到唐先生,我必須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是與我們一同北上京師,還是留在安陸等候消息?”
朱浩讓婁素珍自行選擇。
回來的路上,朱浩并未過多提及唐寅之事,婁素珍只以為是唐寅救了自己,她肯定想不到寫信的唐寅對此居然全不知情。
婁素珍道:“妾身一切聽從唐先生安排。”
朱浩點點頭,道:“那就一同北上吧……”
婁素珍好奇地打量朱浩,滿腹疑竇,你是沒聽到我說什么?我說聽唐先生的,你怎么就越俎代庖,擅自做決定說要一起北上?
朱浩不好意思說,你聽唐寅的,唐寅卻聽我的,我說你北上你就肯定得北上,若是唐寅有自信能把所有事都獨自完成,也不至于特地等到我回來再出發,這說明唐寅現在心里滿是焦慮。
“那夫人,城里人多眼雜,您就不要出面了,先生那邊您也別露面,等我們上路后,您再與他敘舊……這既是為您的安全著想,也是為了他好。”
朱浩開始找借口,讓婁素珍不主動跟唐寅接觸。
其實朱浩是怕唐寅的小心臟一時間接受不了……把寧王妃接到安陸,唐寅知道后還不得瘋了?
你小子有擔當,可我這把老骨頭怕折騰啊!
“嗯。”
婁素珍點頭應允。
朱浩道:“因為要給夫人辦路引,所以暫時為難夫人以侍婢的身份在官府落籍,等將來事情平息,再給夫人找個新身份……這一點無論是唐先生,還是興王府,都輕松可以辦到。”
“嗯。”
婁素珍對于自己是什么身份并不關注。
能活下來就算不錯了,她現在可是“朝廷欽犯”,若是被官府中人知道她現在平安無事,跟這件事有牽扯的都沒好下場。
朱浩說完這些,并沒有即刻下馬車回到自己車上,過了一會兒就看到唐寅。
城門口。
唐寅焦急等待,正如朱浩所料,他是真的沒有自信能獨自趕赴京師輔佐好小興王,只能拉著朱浩一起上路。
等見到陸松騎馬帶著兩輛馬車回來,他顧不上跟一旁的家仆打招呼,徑直迎上前。
“吁……”
陸松勒住馬韁,從馬背上跳下來。
朱浩將車簾稍稍掀開一道縫,擋住里面的婁素珍,笑著看向唐寅,問道:“先生別來無恙?”
唐寅沒好氣地道:“又非生離死別,你不過是去應鄉試,以你的水平過關料想沒啥問題……”
朱浩發現,一旁的婁素珍聽到唐寅的聲音后,身體巨震,當初送唐寅離開時,唐寅何等落魄?
但現在卻是她狼狽地來投奔唐寅……
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更因聽到熟悉之人的聲音激動無比,似乎這世上能幫到她的只有唐寅,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倚仗的“親人”。
不過很快婁素珍便側頭望向朱浩,她通過唐寅跟朱浩的對話,發現眼前二人關系并非一般的師生,倒像是……
她實在形容不出那種感覺。
朱浩為防止婁素珍主動現身,直接撩開車簾,跳了下去。
“寧王叛亂,果然如你所言……”
唐寅見到朱浩,馬上就要說及江西那場劇變。
朱浩趕緊伸斷,道:“有關寧王府的事,我們進城的路上再說。”
唐寅想了想,城門口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卻發現陸松看過來的目光非常復雜,一時也顧不上考慮哪里不對,嘆道:“世子已于昨日,被宮廷派來的御馬監太監丘聚帶往京師,駱典仗陪同,而世子走之前點名讓你前往陪同,再有我主動請纓……顧不上別的,你與我馬上北上。”
朱浩搖頭著苦笑:“我說先生,你這真是……都不知怎么說你,你孤家寡人不知他人悲歡是吧?我跟你北上,難道不用跟家里人打一聲招呼?兒子突然消失,你說我娘得有多著急?再就是……陸典仗那邊不需要回去跟王府匯報一下情況?”
“這……”
唐寅這才意識到自己孟浪了。
正如朱浩所言,他孤家寡人一個,在安陸不過是客居異鄉,隨身物品不多,想去哪兒準備一輛馬車就可以上路……問題是朱浩有母親和家人,去省城考試回來難道不該跟家里邊打一聲招呼?
“那你……”
唐寅很想問,我們幾時出發?本要催促一番,可想到朱浩出遠門回來,身心俱疲,就算休息個幾日再走也沒什么大不了。
自己如果催促過甚,顯得太不近人情。
朱浩道:“這樣吧,我進城去跟家里邊打一聲招呼,今日就上路如何?”
唐寅未料到朱浩這么“好說話”,只是進城去向家人通報一下行蹤,這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那我陪你一起去,也好跟令堂解釋。”
唐寅想的是,朱浩回去后直接說要北上京師,朱娘能放人?
若是他這個先生一同去,告知是王府交給的任務,朱娘敢輕易駁回?
再說以朱浩的水平,過鄉試乃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說不定去京師后便可直接備考會試,如此朱娘或許會放人。
但也僅僅是或許!
唐寅并沒有自信能說動朱娘。
“先生,別發愁,什么興王府的任務你就別說了,你就說帶我外出游學,這比講其他道理更讓我娘放心些。”
朱浩連向老娘解釋的理由都想好了。
告訴朱娘,我們去京師執行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
朱娘能放人就怪了!
說去游學,朱娘再不放心,但有唐寅在場,也不好意思拒絕。
進城后,陸松依然騎馬,朱浩則跟唐寅同乘,唐寅自己的馬車則留在城外。
意思是打完招呼,老少二人便上路。
“……未曾想寧王的軍隊如此不堪一擊,不過一個月時間,便摧枯拉朽般被王伯安的兵馬給擊潰,連內眷都慘遭不幸。”
馬車車廂里,唐寅說到這兒,言語間滿是傷感。
明顯婁素珍的死訊,已經傳到安陸。
唐寅知道自己牽掛的美婦人已死,除了傷心難過,也不能做別的,好像過往一切只能成為回憶。
朱浩道:“先生,我在武昌府時買了一個丫鬟。”
“丫鬟?”
唐寅有點跟不上朱浩的節奏。
我跟你說寧王的事,你跟我說買丫鬟?
你買不買丫鬟,跟我有屁的關系?
朱浩又岔開話題:“你跟我去我家見我娘,回頭咱們再去一趟王府,最好說動陸典仗跟我們一起上路,也好有個照應。”
唐寅搖頭:“我不想北上之途跟興王府扯上關系。”
“先生,瞻前顧后不適合用在這個地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以個人的名義到京師幫世子的忙,但你可曾想過,這一路有多兇險?
“再說當年鬻題案后,你從未踏足過京師,認識你的人又多,你以為想安然跟世子會面,有那么容易?若是有陸松在的話,我們行事會方便許多……”
朱浩耐心解釋。
唐寅道:“就算你所言在理,但朝廷只允許一名典仗隨行。”
朱浩笑道:“沒事,陸典仗的情況與他人不同。”
“嗯?”
唐寅一臉疑惑,想掀開簾子去看前面騎馬的陸松,卻被朱浩一把攔住,轉過頭時,就聽朱浩優哉游哉地道:“有些事,我們北上途中細說。”
朱浩覺得,是時候把陸松的身份,就是跟錦衣衛間的牽扯,告知唐寅了。
告之別人,別說陸松,就連朱浩都不放心其是否會泄露出去。
但告訴唐寅的話,朱浩覺得這個便宜老師一定會恪守秘密。
此時馬車已行至南北大道的三岔路口,陸松要回王府找興王妃復命,拱手作別而去,朱浩則與唐寅去見朱娘。
朱家宅院。
朱娘聽說兒子考完鄉試回來,正高興地想問問朱浩考得如何,不料唐寅率先開口,說要帶兒子出去游學,自然滿心不舍。
“娘放心吧,我們此番去京師,到時會拜訪很多名師,若是我鄉試能過的話,正好來年春天留在京城考會試,若不中……我自會回來!
“讀書人都要有游學的經歷,才好完成學識積累,俗話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而且我過去幾年都是死讀書,根本沒有機會出去見識一番,沒有這些經歷我以后怎么更好進學,怎么當官?”
朱浩說的大道理,那是一套接著一套。
聽得唐寅一愣一愣的。
朱娘臉色寬慰,抿嘴一笑:“你這孩子,別總想一步登天,考中舉人哪兒有那么容易?不過你不能在家里住上幾天再走嗎?”
朱浩道:“遲幾天就來不及了……正好興王也要去京師,已經出發快兩天了,我們追上去,跟上他們的隊伍,路上也好有個照應,興王……也就是世子,馬上要到京師繼承王位,我跟他一起讀書多年,路上會照顧好我們的。”
唐寅非常驚訝。
話還能這么說?并不是去執行危險任務,感情卻是得到興王府恩惠,保護我們師徒一起去京城游學?
同樣一件事,經朱浩這么一說,果然朱娘就能欣然接受。
“那你……先去給你爹上香,這一路……你要聽唐先生的話……到了地方要先給家里寫信……娘給你準備一些衣服,主要是冬裝,記得多帶幾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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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送上,距離本月結束還有五個多小時,如果哪位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