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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臨陣

  “啊!”

  婁素珍聽到朱浩的說辭,先是一驚。

  這孩子,說話愈發直接了,但不知為何卻給人一種堅定可信的感覺。

  “公子,你真的精于堪輿玄空之術?”婁素珍求證般問道。

  “嗯。”

  朱浩點頭,“有些話說出來僭越,但當今陛下胡鬧任性,自古以來的帝王像他這般不思坐守宮城鞏固皇權,成天到處亂跑的非常罕見,如此極易招惹來殺身之禍。到那時,興王府出真龍,唐先生有機會躋身朝堂,位或在當初與他一起會考的諸多同窗之上,即便舉人出身也無礙他施展抱負。

  “但以其淡薄名利之脾性,無心朝堂爭鋒,或不久便會請辭離去,到時必要有夫人這般與他相熟之人,背后鼓勵,讓他為國為民,一展所長,了卻當年遺憾,以仁臣留于青史,而非居廟堂之遠僅落個書畫之名。”

  朱浩算是把所有請求一次性說了出來。

  我要的是你鼓勵唐寅,讓他在朝堂有所作為。

  你現在看他沒什么機會,可一旦小興王當了皇帝,以他在興王府的資歷,就算不能馬上當個閣老、部堂,但在皇帝身邊做個影子幕僚毫無難度,官只會越做越大。

  婁素珍面帶猶豫之色,顯然她之前從未曾想過,要以鼓勵唐寅上進作為后半生的人生目標,自然有所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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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浩道:“先生以后之于興王,相當于如今江彬等人之于今上,若不能有人從旁善加輔正,未來天子或會陷入歧途,天下之安穩全在于君臣一心,而非君或臣之一廂情愿,先生既已在安陸多年,得已故獻王推崇和托付,若是事業有成時激流勇退,怕非夫人希望看到的吧?”

  婁素珍點了點頭,語氣平和:“若先生真有機會施展抱負,的確不該輕言放棄,況且這些年他一直教導興王世子,有著這么一層師生情分在,做事也方便許多。”

  朱浩笑道:“夫人有此想法最好,不過如今談一切為時尚早,在下會派人打探南京那邊的情況,一有寧王及其家眷的消息就會及時通報,也望夫人能放平心態,日子總還要過下去,不是嗎?”

  說到這兒,朱浩該說的話基本都說完了。

  就是讓婁素珍身上多一層羈絆,讓其鼓勵唐寅好好當官,理由可能在外人聽來有些牽強附會,畢竟朱四離當皇帝看起來還很遙遠。

  對朱浩來說,卻著實不遠了。

  若歷史沒有變化,只剩下一年時間,若其中橫生波折,或連一年時間都不到,如今唐寅已五十周歲,知天命后其對于權謀爭鋒更沒有多大興趣,需要有婁素珍這樣的紅顏知己暗中鼓勵……

  唐寅乃重情重義之人,有了婁素珍這個情感羈絆,或許真能在大明官場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呢?

  臨別時,朱浩特別叮囑:“有關今日交待夫人之事,暫且不要對先生言明,等到時他自會知曉。無論如何,給他兩年時間……這兩年天下必定會大變,一切都將重回正軌。”

  朱厚照把大明引向歧途。

  需要有人懸崖勒馬,把大明帶回正軌,朱浩覺得,歷史上剛登基的朱四稱得上是撥亂反正的明君圣主,雖然跟文官不合,但其執政初期讓大明國勢蒸蒸日上,當然其執政中后期昏聵無能,論荒唐程度絲毫也不比朱厚照差多少。

  大明巔峰期很短,轉眼即過,一步步邁向日落黃昏,這似乎是時代發展的必然。

  “小冰河期將要到來,紅薯和玉米沒有在迅速推廣開來,人口的發展必然會令食物供應跟不上,這就是馬爾薩斯陷阱,農業社會的頑疾,只有改變時代才能避免出現毀滅性的天災人禍……難道憑我一人之力就能阻止嗎?”

  朱浩回去的路上,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以往他都站在一個興王府幕僚的立場上,想著如何讓朱四一步步走上正途。

  現在他也需要考慮一下,如何能讓大明一步步強盛。

  如今看來,為時尚早,但若是考中進士進入朝堂,朱四也當了皇帝,再去想這些或許就有些晚了。

  回到住所,正有人在往院子里搬東西。

  于三帶到京城來的一名手下過來躬身行禮,“老爺,這是蘇東主讓人送來的,附帶有一封信函。”

  朱浩把信打開。

  無非是蘇熙貴人在江南,卻依然關注朱浩在京師參加會試的情況,只是信來得快了一些,如今朱浩連考場都還沒進呢。

  蘇熙貴在京師見過朱四后便動身南下,幫忙籌措“軍餉”。

  誰都知道戰事已經結束,可朱厚照帶去的京營、邊軍人馬嗷嗷待哺,地方上可支應不起數萬大軍口糧,麻煩事自然落到戶部右侍郎黃瓚的頭上。

  本來黃瓚在年底前就可以于京師六部升半級,到六部中的某一部出任左侍郎,或者直接調南京為尚書。

  可南征大軍面臨吃飯難的問題,其官職并未出現變動,或許誰都覺得戶部右侍郎是個燙手山芋,楊廷和壓根兒就沒打算找人替代黃瓚。

  從某種程度而言,黃瓚因為有蘇熙貴暗中相助,已在朝中建立起不俗的聲望,不管皇帝有多胡鬧,至少有個能人能為其在錢糧上兜底,盡管這個底漏洞百出,但不至于把大明的太倉給直接連鍋端了。

  “行了。”

  朱浩讓人繼續搬禮物箱。

  他隨便打開來看了看,蘇熙貴送來的并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更多是滿足日常吃穿用度所需。

  “早知道的話就不用采辦了,直接等他送來,能省一大筆錢。”

  朱浩發現,其實自己在京師花費的地方少之又少,手頭的銀子基本都填補朱四的缺額了。

  倒是朱四在京城,就跟個土大款一樣,每次出去都前呼后擁,見到什么就買什么。

  果然不是花自己的錢就不心疼。

  二月初八。

  朱浩即將進考場參加會試。

  這天朱浩沒有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帶孫孺和公孫衣去見唐寅,考前最后一次跟唐寅會面。

  蔣輪、陸松都在。

  考前沒什么好說的,科舉到了會試這個級別,若非出類拔萃,光想憑運氣金榜題名,太過艱難。

  商議好,下午讓陸松陪同朱浩去考場,唐寅本張羅中午來一頓“餞行酒”,卻被朱浩明言拒絕。

  隨后朱浩將唐寅單獨叫到一邊,開始說起了正事。

  “先生,目前世子滯留京師已有小半年時間,歸家心切,平時即便能走出宅院,但還是難免有困在牢籠的想法……”

  朱浩說道。

  唐寅有些疑惑:“你是說,讓我去安撫他?”

  朱浩道:“是,但也不是。安撫的話必須要說,但不會有任何效果,心意盡到就行。真正要讓世子在京師有歸屬感,平常多去相見,最好陪同出行……我不在這些天,他思鄉之情會更加濃烈。若實在不好控制……直接下禁足令便可。”

  “什么?”

  唐寅沒想到,朱浩最后的提議,居然是制止朱四出門。

  朱浩道:“先生莫要驚訝,世子一向獨立果敢,他已不止一次問我從京師回安陸該怎么走,以他的年歲,不堪忍受直接離家出走,獨身回安陸也不是不可能。這既給了朝廷口實,又給世子的安全帶來隱患,先生不想看到這一幕發生吧?”

  唐寅忍不住皺眉。

  他不知該評價點什么好。

  作為一個經歷兩世的教育工作者,朱浩明白教育學生,不能只教授學問,更要注重人品和道德的培養,教導過程中一定要做好學生的心理疏導和建設工作,對不同的學生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案。

  就像孫孺這種,慈母不會管教,自傲自大,直接用棍棒就能糾正回來。

  但對朱四就行不通。

  朱四正處在叛逆期,這孩子爹剛死不久,就被人拉到京城當人質,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這種情況下來個不告而別離家出走,難道很讓人奇怪?

  也只是讓唐寅這些不懂什么叫心理健康之人,才會覺得朱浩是杞人憂天。

  “不需要先生明白,我已派人盯著,也特別提醒駱典仗,剩下就是靠先生和蔣姑爺他們一起多加安撫,不行的話,喝酒的時候帶他一起。”朱浩道。

  唐寅搖頭苦笑:“你不怕避諱錦衣衛了?”

  朱浩道:“再怎么避諱,難道我大伯會不上報你唐寅在興王府中為幕僚?讀書人不知道的事,東廠和錦衣衛的探子早就門清,不然也不會到京師后,你身邊就有人盯梢。我們現在要讓世子感受到在身邊一直有人關心他,行動不受阻,讓其減少思鄉、思親之情。”

  “嗯。”唐寅點頭。

  分手話別。

  蔣輪和陸松對朱浩寄予厚望。

  他們知道公孫衣和孫孺在本次會試中基本就是當陪襯的,根本不指望他們能考中進士,注意力全放在朱浩身上。

  “好好考啊,咱興王府出個進士,以后走到哪兒我都覺得面上有光。”蔣輪笑呵呵道。

  朱浩道:“我當然想考上,我還想考狀元呢。”

  “哈哈哈……”

  幾人難得從朱浩口中聽到孩子般天真的話語,再想到他平常表現出的成熟老練,頗有點反差萌,笑個不停。

  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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