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儲和毛澄等人心亂如麻。
這個小儲君還真是不著急,簡直是在拿我們當猴耍!
等了四天才來拜你爹的墳,眼見拜都拜完了,還不著急走,意思是要再滯留幾天?這是有多舍不得生你養你的地方?
皇位對你就那么沒吸引力?
眾人回城后。
由毛澄牽頭,決定再派人催促。
“谷公公,此事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傳達我等的意思,若再不出發,京師局勢有變,只怕天下將要大亂就當世子為天下臣民思慮,也不應再多盤桓,還是及早啟程為好。”
谷大用心下為難。
但還是按照毛澄和梁儲等人的吩咐,跑去興王府規勸。
這趟勸,終于起了作用。
當晚就從興王府傳出消息,說是來日上午,興王世子在拜別母妃后,就將啟程前往京師繼位。
梁儲等人這才松了口氣,當晚好好將鑾駕布置一番,安排好儀仗,梁儲還給京城寫信,通知安陸這邊發生的情況。
四月初二。
朱四一早去拜見母親,梁儲等人在王府前院等候。
袁宗皋也在外等著,不知里邊母子惜別是怎么個情況。
等朱四出來時,眾人行禮時發現少年眼角有淚,說明其非常不舍得安陸的人情事,不想跟母親作別去京城。
“袁長史,這位少主為何會這般?”
終于要出發了,興王府正門前,朱四三步一回頭,終于登上鑾駕,梁儲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一旁的袁宗皋。
袁宗皋嘆道:“或許前年世子入京,居留日久,長時間未能見到王妃,戀母心切,只怕這次又是有去無回。”
“這是什么話?”
毛澄聞言皺眉。
梁儲微微瞇眼,其實袁宗皋這話沒說錯。
這趟去京城,可不就是“有去無回”?
按照楊廷和與張太后的意思,是讓朱四小宗入繼大宗,去了后他娘就再也不是他娘了,人家這么依依不舍完全有道理。
若是蔣王妃以后不能跟朱四重敘母子情,只能以嬸嬸的身份存在,那母子倆以后估計再難見面。
“世子至仁至孝,吾輩之幸也。”梁儲感慨。
毛澄聞言,重重點頭。
朱四一行,終于啟程前往京師。
其實朱四迫切想要當皇帝,至于孝順與否真不一定,這全都是遵照朱浩和唐寅的意思行事,要對外表現出對興王府以及母親的眷戀與不舍,為到京城后爭取并鞏固皇權做好一切準備。
當晚休息時,朱四暗地里把唐寅叫到跟前。
“先生,這兩天我的表現沒什么問題吧?”
朱四一副我演得很好,你快夸夸我的表情。
唐寅點頭嘉許:“殿下在遵循并實施緩字訣時,做得很好,如此就能讓朝廷上下覺得,世子對于皇位并無太多渴求,如此才能爭取到更多利益。”
朱四不解:“我們到底要爭取什么呢?”
沒等唐寅說話,旁邊張佐忍不住插嘴:“什么都要爭取啊,咱到了京師,估計要受制于人,到時想安排個人在朝為官,都要被人管著”
說到這里,張佐見朱四面色不善,趕忙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張奉正所言在理,到京師后,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不是說繼位后就能控制一切,此番名義上遺詔乃先皇所立,但其實乃首輔與太后合謀,江彬勢力倒臺后,先皇身邊的佞臣會逐一問罪和遣散,如此只怕官勢力做大,徹底壓制皇權。”
唐寅雖然政治覺悟不高,但這幾年在朱浩熏陶下,總算也知道未來的敵人是誰,講起道理來朱四聽得進去。
朱四一拍桌子:“如果朱浩在我身邊就好了,他的主意多,定能給我們安排好一切!”
張佐道:“有唐先生在,其實也一樣!”
旋即又被朱四瞪一眼,張佐訕笑著退后。
唐寅道:“朱浩足智多謀,一切都在他算計中,眼下他準備的最后一份錦囊,可以打開了。”
“時間到了嗎?”
朱四驚喜地問道。
張佐張了張嘴,隨后閉上,朱四道:“有話就說!”
張佐這才道:“及早打開,有所準備也好!”
朱四欣然點頭:“那好,打開吧。”
這次唐寅有了準備,不再等陸松帶備份的來,自己便將錦囊呈上 京城,此時已是四月初六。
有關安陸的消息,尚未傳到京城來,但現在朝廷已將江彬下獄,對于江彬勢力的鏟除還在進行中。
朝廷已無須再擔心江彬手上的遺詔發揮什么作用,當即公告天下,以之前楊廷和草擬的遺詔為準,公布興王世子朱厚熜為皇位繼承人。
如此一來,京師人心迅速安定,都在等朱四抵達京城,正式登基為帝。
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也就此斷了心思,直嘆小興王運氣好,什么都沒做,皇位就砸到頭上了。
“小當家是說,您早就預料到這一切,還寫了錦囊給新皇?”
蘇熙貴這幾天纏著朱浩,等候新皇到京城,自己好去邀功,跟朱浩待在一起,邀功時方便許多。
當得知朱浩早就暗中布置好一切時,蘇熙貴心情激動。
朱浩笑笑,輕輕點了點頭。
蘇熙貴沒心思考慮,朱浩為何要把這么機密的事告訴他,對自己可能要被利用都懵然未知,只想著把所有情況都搞清楚。
“小當家前兩份錦囊,都只是布置好出發事宜,那最后一份”蘇熙貴自然想知道第三個錦囊的內容。
朱浩起身,來到茶樓窗口的位置,望著外面車水馬龍,負手而立,有一種睥睨眾生,高高在上的感覺。
“第三份,不過是告訴朱四,進京城時,應當以如何名義小宗入繼大宗,只是楊閣老的一廂情愿,新皇要做的是繼統,但不繼嗣。”
“啊!?”
蘇熙貴著實吃了一驚,“這初來乍到,連皇位都沒坐穩,會不會太過冒險了一些?”
朱浩道:“現在陛下遺詔都已經公布了,你覺得楊閣老會因為新皇不繼嗣,而另選他人來做皇帝?那豈不是說,楊閣老可以隨意左右皇帝歸屬?以他正統臣的身份,會做這么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
蘇熙貴點點頭:“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太后那邊”
“太后是太后,一切都要以大行皇帝的遺詔為準,按照法統選定了誰,就無法再行更改,若現在都不努力爭取的話,等繼位后再提出來,只怕什么都來不及了!”
朱浩道,“而且要以如此方式,跟臣爭,讓臣關注大禮的問題,才無心爭權奪利,行那黨同伐異之事!”
蘇熙貴立即醒悟過來,跟著起身來到窗口,嘆道:“小當家真是深謀遠慮,看來新皇登基后,京師短時間內不會太安穩前有江彬等佞臣擅權,后將是臣把持朝政!”
朱浩側目望著蘇熙貴,笑道:“所以到時候新皇需要在朝中培植自己人,尤其是那些隱身暗處卻能幫到他的大臣,到時黃公很可能會成為新皇的左膀右臂!”
“啊?這呵呵,但愿如此吧!不急,不急,一切等陛下帝位穩固再說”蘇熙貴心中一萬個愿意,但嘴上卻不能承認。
還要掩飾內心的狂喜。
朱浩的分析有理有據,若是新皇入朝,跟官連成一線,成為楊廷和控制的傀儡,為了皇位穩固而忍氣吞聲,唯唯諾諾,蘇熙貴才應該感到擔心,因為楊廷和控制了皇帝就會對政敵下手。
但若是新皇登基后,一上來就表現出對大禮的執著,跟主流官利益產生沖突,那時君臣間就會產生嫌隙,雖然算不上多大的矛盾,但楊廷和就不能安心對付政敵。
朱浩的布置,很符合蘇熙貴和其背后恩主黃瓚的利益,蘇熙貴當然舉雙手支持。
朱浩又問:“那蘇東主和黃公,能為新皇做多少事呢?我是說眼前。”
“這”
蘇熙貴想了想,黃瓚人在南京,而他在京城又沒有官身,手上有錢卻不知該往哪兒塞,這個忙該怎么幫?
但隨即他就明白過來,畢恭畢敬道,“請小當家示下。”
朱浩道:“咱在京城不能閑著,不如先看看哪些人能為新皇所用,諸如私下里跟楊閣老有嫌隙的,比如吏部王尚書的人,或者跟王尚書過從甚密可能會遭遇打壓,再便是過去幾年因楊閣老而被排擠到南京的同僚蘇東主人脈廣泛,暗地里調查一下有哪些人,整理出名單來的話,應該不難吧?”
“哎喲,這怎會難呢?”
蘇熙貴一聽,這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朝中誰跟楊廷和有仇,或者不是楊廷和派系而慘遭打壓的,知根知底,很容易就搞清楚。
朱浩笑道:“也不能說容易,只能說為新皇做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蘇東主把名單列出來,我暗地里呈送到新皇面前,到時或是大功一件。”
朱浩對于歷史很了解,但現在朝中那么多大臣,到底哪些人跟楊廷和不是同一派系,還真需要有一定的人脈和財力支持才能調查清楚。
歷史上很難記錄一個大臣是否為楊廷和派系,就算后來參與到左順門事件中的官,有很多也是被裹挾進去的,并不是說他們一開始就愿意站在楊廷和一邊。
有蘇熙貴在,把名單列出來,朱浩就可以提前布局,讓朱四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必須要提前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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