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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政治獻金

  楊慎并不算完全的后知后覺,至少事到臨頭,他已預感到大事不妙。

  而在場大多數商賈卻不明所以。

  說是拍賣張氏外戚被朝廷查封的煤窯,怎么突然要拍賣朝廷新探勘出的煤窯?這些煤窯能有何價值?

  居然還要將產出的兩成煤作為礦稅?

  真是曠世奇聞!

  在場商賈四下環顧,看看有哪些傻子會出來競投這種煤礦。

  “在競拍前,諸位要先弄清楚新煤窯的位置、儲量,以及產出煤的成色等等,這里有一份詳細資料……”

  唐寅說著,讓身旁一名錦衣衛,高舉一份卷軸,當眾打開。

  卷軸上,畫出了新煤礦的地點,包括很多參數,諸如海拔、地勢高低等等,甚至連最佳的運煤路線都給設計好了。

  唐寅道:“新煤窯灰度在一成以下……所謂的灰度,就是在將煤燒完后,剩下的灰渣所占比重。現在底價已列出,拍走煤窯后,盈虧自負,請出價!”

  “哇!”

  在場的人從來沒見過這種買賣煤礦的方式。

  新勘探出個煤礦即刻就賣不說,還講什么灰度?甚至給你繪制成圖,讓你知道煤礦怎么開,怎么個運輸法,真是長見識了!

  在場人等議論紛紛,很多人都在觀望,其實里邊大多數人都不會參與競拍。

  楊慎心急火燎地把樓下的隨從叫上來,面授機宜:“趕緊去通知工部的人,將此次競拍叫停!”

  余承勛寬慰道:“用修,我們只是前來觀禮,你所說的……恐怕難以做到吧?且以我看來,這煤窯不會有人出價,不必擔心……”

  “五千兩!”

  余承勛話音剛落,盔甲廠外廣場上已經有人喊價。

  余承勛頓時尷尬地閉上嘴。

  “唉!我去找人吧。”

  余承勛無奈,只能親自帶人去工部,好歹要找個頭面人物出來鎮場子才行,而楊慎作為楊廷和的兒子不方便露臉,只能由他來代勞。

  “六千兩。”

  “八千兩……”

  樓下廣場上競價逐漸提高。

  楊慎來到窗前,面色嚴肅。

  朱浩雙手環于胸前,默然打量眼前一切。

  楊慎一陣心煩意亂,忍不住側頭問道:“敬道,你覺得此事可有蹊蹺?”

  “不好說。”

  朱浩搖頭。

  “一萬兩……”

  “一萬一千兩!”

  楊慎跺了跺腳,卻不知該說點什么才好。

  朱浩道:“用修兄不必太過擔心。或許只是有人瞎起哄呢?陛下的目標是將新開的煤窯納入內府管理,自己經營,因此就算勘探出新煤窯,也不可能拿出來變賣……或者只是想試試水吧。”

  楊慎現在什么話都聽不進去,雖然感覺大事不妙,但其實他自己也把握不住,小皇帝跟唐寅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現場新煤窯的競拍異常火熱。

  工部隨同唐寅一起來的官員一陣懵逼。

  不是說好了只是拍張家外戚被查封的煤礦么?

  現在這拍賣是幾個意思?

  “唐大人,如此不合規矩啊。”

  其中一名盔甲廠的官員近前勸說。

  或許工部那邊沒太把這次拍賣當回事,楊廷和也只是考慮一定要將張氏外戚的煤窯拍到手,給小皇帝一個下馬威,誰都沒想到小皇帝真實目的是以此次拍賣為契機,開一個拍賣礦藏并以此收稅的先河。

  因為各方都始料不及,暫時能出面阻止的,只有盔甲廠這些不起眼的工部微末小官。

  唐寅見下面踴躍競價,心里正高興,聞言冷冷打量建言那人一眼:“規矩不是人定的?難道只許拍賣別人家的煤窯,內府的煤窯就不能拍?”

  “啊?內府的煤窯?”

  盔甲廠幾名官員很是驚訝。

  言外之意,這煤窯拍賣所得,莫非不會歸工部所有,而是直接走內府的賬?

  那事情不小啊。

  幾個身份低微的官員顧不上再勸唐寅,急忙派人去通知工部大佬,雖然這些官員心里很清楚,就算工部尚書趙璜來了未必都能把這次拍賣叫停,畢竟唐寅直接對皇帝負責,而不是工部,但還是要嘗試一下。

  “兩萬六千兩!”

  “三萬兩!”

  拍賣有條不紊進行,而且愈發火熱。

  在場大多數不明就里的商賈,看到眼前這場面,都覺得自己的人生觀被顛覆了。

  一個尚未投產的煤礦,就敢競價三萬兩?

  要知道先前張氏外戚幾處煤窯加起來,才賣了八萬兩銀子,而且已超過很多人的心理價位,要知道張氏外戚擁有的煤窯在西山那一片已經是規模最大,產量最高的了。

  這些競投新煤窯的商賈,瘋了嗎?

  不過有心人馬上發現一個問題。

  出來參與競拍的,在上一輪拍賣中都沒有露臉,也就是說,這些人到現場,目的并不是張氏外戚的煤窯,而就是新煤窯。

  且這些人從衣著特點到口音,再到他們的排場,應該是來自江南的商賈,且許多跟在場的商賈有著生意上的往來,并不是說朝廷找了一群托,因為這些江南商賈有錢有勢,真的有能力開起一座新煤礦。

  “四萬兩!”

  就在拍賣價格暫時止步于三萬兩,場面一度陷入僵局時,又有一人走了出來,大聲喊了一句。

  人們齊刷刷看了過去。

  蘇熙貴!

  要說蘇大財主在京城商賈中那是赫赫有名。

  不管是人脈還是背景,絕對算得上是京城商賈的扛把子,人家有著南戶部尚書黃瓚的背景,目前又聯合徽商在全國各地大肆開辦銀號,誰都知道他出得起這銀子。

  “四萬一千兩……”

  就算蘇熙貴出價了,徽商中還是有人參與競價。

  足以說明這一個煤礦的價值并沒有封頂。

  在場商賈,尤其是那些受楊廷和所托前來拍賣煤礦的晉商,開始交頭接耳,懷疑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么重要訊息?

  為何連這群南方商賈在做什么都搞不明白?

  “哈哈?四萬多兩銀子了吧?”

  朱四正在茶樓看熱鬧,此時心情澎湃,畢竟他才是這次拍賣會的大東家,此番來似乎不是看熱鬧,而是數銀子。

  張佐急忙到窗口探望,過了一會兒回來,眉飛色舞道:“陛下,四萬五千兩了。”

  “好,好。”

  朱四非常興奮。

  張佐笑盈盈道:“若是多拍幾個煤窯出去,什么銀子都有了,東南海防所缺款項,都能補上了。”

  朱四扁扁嘴:“朝廷的銀錢缺口,憑什么讓朕來補?”

  “啊?”

  張佐愣住了。

  不是說好了,以開礦所得來填補東南海防缺口么?這正是楊廷和同意內府下場采礦的根本原因所在!

  “朱浩說了,賣礦只是一小部分收入,最重要的是后面持續不斷的產出,現在不過是把勘探出的煤礦賣出去,一次性先賣三個,后面繼續探勘,再接著賣。”

  朱四喝了口茶,得意洋洋。

  張佐本想提醒,這宮外的茶水可不能隨便喝,但見朱四興致很高,加上很多事朱四提前沒跟他商議,張佐只能噤聲。

  “六萬兩……還有更高的嗎?”

  唐寅的聲音傳來。

  現場的人屏氣凝神。

  一個新勘探出的煤礦居然拍出六萬兩銀子的天價,這要是再有人出價只能是傻子吧?

  “第一次,第二次……成交!”

  隨著唐寅話音落下,第一個煤礦的拍賣正式完成。

  出六萬兩銀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蘇熙貴。

  蘇熙貴自然知道這煤礦其實不值六萬兩,或者說從表面價值來說,四五萬兩頂天了,六萬兩銀子估計經過八到十年開采才能賺回來,還得是順風順水不出任何意外的情況。

  但這銀子非出不可。

  大明礦稅改革第一步,由新皇、朱浩和唐寅操持,他蘇熙貴既然想在新皇跟前立功,要為姐夫黃瓚撈取足夠的政治資本,就非得跨出這一步不可。

  蘇熙貴本來準備的資金,可是超過十萬兩的。

  花錢買個范兒。

  六萬兩銀子對別人來說是天價,對他來說卻很便宜實惠,競拍得手,覺得千值萬值。

  “零零壹號煤窯,拍得白銀六萬兩。”

  唐寅當眾宣布,“請出價者過來,繳納相關款項,且辦理證件。另外,零零貳號煤窯,正式列入拍賣……底價三千兩。”

  今日拍賣的可不止一個新勘探的煤礦。

  而且每個煤礦都有編號,相當于官私合營煤礦的序號,以后再提到這些礦場,就要以編號稱呼,與私人所開礦場進行區分。

  唐寅說話間,第二處煤礦的示意圖掛了起來。

  這下在場的商賈又不平靜了。

  晉商是必然不會出手買這種煤礦的,但南邊來的商賈卻躍躍欲試。

  先前最好的煤礦被蘇熙貴給買走了,他們也不甘落后,第一批煤礦除了經濟利益外,最重要的是政治利益,等于是向新皇交納投名狀,很多想在新朝做生意,尤其是在內府生意上分一杯羹的人,都想出價在皇帝那兒掛個號。

  “什么?唐伯虎假公濟私,居然拍賣別的煤窯?”

  楊廷和正在內閣值房辦公,從得到楊慎口訊緊急入宮來通知的翰林學士豐熙口中,獲悉唐寅正在盔甲廠外拍賣新煤礦之事。

  豐熙道:“閣老,估摸著拍賣現在還在進行,您看……”

  楊廷和臉色很差。

  拍賣煤礦,其實是楊廷和自己提出來的,還是受兒子楊慎引導,誰知直接撞到了新皇的槍口上。

  小皇帝居然以此為契機,開大明之先河。

  而他楊廷和事前雖然想出諸多預防措施,卻沒有付諸動作,只讓楊慎去看著,主要目的也是防止新皇動用內府的銀子過多。

  誰知這次拍賣煤礦,內府居然不用出銀子,而是賺銀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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