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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老狐貍的窺探

  有戶部調撥的十幾萬兩銀子,分到宣府六七萬兩,宣府地方承受的壓力就會減輕很多。

  但張佐領到的任務,是從孫交這兒籌措出十萬兩,所以又提了一下鹽引的分配問題,讓孫交再想想辦法。

  這就大大超出了孫交的能力范圍。

  孫交的本事不在于從民間募集錢糧,只能是精打細算,屬于會計師加核算師的綜合,他沒有民間的資源,或者說這種資源很少,難以形成系統的收入,即便張佐給出的任務看起來并不大,只是兩三萬兩銀子的缺額,孫交卻難以應付。

  孫交問道:「敬道就沒什么作為?」

  「哦?」

  張佐側目打量朱浩。

  朱浩笑道:「孫老,為何要提及在下?」

  孫交道:「敬道,你與張公公一同前來,總該有一些想法吧?或者你想讓戶部做點什么,找出幾萬貫錢財,以填補宣府府庫缺口?」

  朱浩搖搖頭:「無能為力。」

  「可老夫聽聞,你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談開源之事,若你一點想法都沒有,為何要在陛下面前信口開河呢?」

  孫交言辭激烈,好似質問朱浩。

  你既然沒主意,那跟著張佐來干嘛?

  既然來了,總不能只是旁聽吧?

  張佐急忙解釋:「咱家只是順帶叫上朱先生,一同前來參詳下,朱先生對此并無太多主張。」

  「張公公,就別替他一個晚輩解釋了,敬道不過只是普通翰林,若繼續這么放任下去,只怕將來他會翹翅膀,不好管束!」孫交以長輩的口吻,試圖說服張佐對朱浩態度「惡劣」一些。

  張佐不明就里,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咱家只是據實以陳。」

  朱浩在旁看出一絲端倪。

  其實孫交就是在以張佐的態度來試探朱浩在新皇陣營的地位,故意激張佐兩句,張佐自然不想在孫交面前貶低朱浩,只能推諉和敷衍,如此正好著了孫交的道。

  以孫交的老女干巨猾,豈能看不出張佐對朱浩態度上的恭敬?

  若是連司禮監掌印太監都對朱浩言聽計從……那朱浩就不單純只是皇帝身邊一個普普通通的幕僚。

  「張公公,對待晚輩就該……」

  孫交沒完沒了了,想要繼續試探,朱浩無奈之下只好打斷他的話:「三四萬兩銀子而已,陛下那邊應該能想出辦法填補上。」

  孫交和張佐同時打量朱浩。

  「哦?」

  孫交瞇眼望向朱浩,不懷好意地問道,「張公公不都說了,眼下宣府府庫有難處,陛下無應對良策,怎么到了你這里……」

  朱浩當然知道孫交想趁著張佐在場時,多進行一些試探,以此來判斷他在新皇體系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朱浩笑道:「陛下只是一下子籌措不出十萬兩而已,現在戶部能有結余,那自是極好。其余的……稍微騰挪一下就夠了!是不是,張公公?」

  「呃……對!對!呵呵。」

  張佐一對眼睛笑成了月牙,此時他也反應過來,孫老頭不安好心啊!

  我跟你一本正經探討如何彌補宣府府庫缺額,你卻想從我這里試探朱先生的深淺,好在他敏銳地發現了你的目的。

  嘿,我一晃神差點兒被你帶溝里去了,沒見過你這么坑人的!

  孫交搖搖頭,無奈嘆息:「敬道啊,你這城府,讓老夫著實沒話說!張公公,以后你要多多提點他才是。」

  「不敢……呃,會的。」

  張佐脫口而出,剛開個頭便及時反應過來,趕緊改口。

  其實問出這么多,孫交已經很滿意了。

  從孫交的角度看,皇帝跟前朱浩的地位就算不如張佐,其實也差不多了,二人就是個平起平坐的局面,如此說來朱浩在新皇體系中的地位,要比想象中高很多。

  也就是說,朱浩不單純是在府庫錢糧方面能幫到新皇,很可能還會有很多不為外人知曉的作用。

  當然現在孫交仍舊想不到,其實滿朝奏疏,尤其是那些重要的奏疏朱批,都出自他這個女婿之手,若知道的話……

  孫交非吐血不可。

  孫交送二人出府。

  剛來到外邊,朱浩就見遠處有官轎往這邊行來,前面有人打著燈籠,趕忙拱手:「告辭。」

  朱浩認出來了,正是劉春的轎子。

  平時劉春嫌乘坐馬車太過顛簸,怕把自己的心臟病再顛出來,后面就改乘轎子上下班,四抬大轎,走到哪兒都很顯眼。

  朱浩突然想起,劉春說過,最近他跟孫交走得很近,可能就碰巧遇到劉春來孫交府上拜訪。

  張佐一看,孫交這邊有客人登門,防止是楊廷和的人,或是能給楊廷和通風報信的,也急忙上了馬車,與朱浩分乘,離開孫交府宅。

  人剛走,劉春的轎子停下。

  「志同……那是誰?」

  劉春下了轎子,指著還沒駛出街口的馬車,問孫交。

  孫交隨口回道:「朋友。」

  「你的朋友?呵呵。」

  劉春笑容燦爛。

  孫交在朝雖是元老級別的存在,但因為中間斷了十年的仕途,前后銜接不上,以至于孫交再回來,朝堂官員已換了一茬,再加上孫交出身安陸州,是小皇帝特地調到京城來搞平衡的,在新皇和楊廷和派系中處于中立位置,使得朝中臣僚,跟孫交有交情的少之又少。

  就算有,那也是公事公辦,不會道私宅拜訪。

  還有個原因是孫交到京城居住,之前家人一直不在這邊,就是個獨居的小老頭,很討厭別人登門,他得費神招待,于是拜帖一概退回,久而久之也就沒人理會了。

  朋友越多,別人越喜歡跟你交朋友,朋友越少,別人自然便敬而遠之。

  這就是儒家思想中的中庸之道……

  或者叫從眾心理。

  二人進到院子,來到正堂。

  賓主相對坐下后,劉春依然對先前拜訪孫交之人感興趣。

  「志同,我有什么事,都實話實說,你可不能藏著掖著啊。」劉春對孫交這種有事老喜歡藏在心里的作派,不太認同。

  我把你當哥們兒,你連誰來拜訪你都不說?

  我又沒問他跟你說了什么。

  但孫交的難處在于……我若跟你說那是張佐跟朱浩聯袂來訪,指不定你會怎么想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就不能明說!

  「乃司禮監掌印太監,張公公。」孫交道。

  劉春雙目圓睜,猛吸了口氣,驚訝地問道:「是他?他來跟你說什么?說起來,今日他曾造訪翰苑……這也是我來找你的目的,敬道當時對他言辭不敬,只怕會影響到敬道的前途。」

  「什……」

  孫交愣了愣,「什么?言辭不敬?」

  孫交仔細回想了一下,就算現在他還不清楚朱浩跟張佐到底是什么關系,但看二人的模樣,共同前來拜訪,一同說事,哪里有一點……像是有嫌隙的樣子?

  劉春這話很耐人尋味啊!

  朱浩對張佐不敬,還是在公開場合?

  這背后會不會隱藏有什么陰謀詭計?

  劉春一臉緊張,把當時的情況大概跟孫交一說,尤其說到二人因安陸出身而互嗆時,不由搖頭苦笑。

  最后劉春嚴肅地問道:「志同,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孫交笑了笑,反問道:「我說仁仲,你不會不知道敬道出自興王府吧?」

  「這……略有耳聞。」

  劉春對此還真不太清楚。

  「那你也該知道,其實敬道跟張公公間,是有私交的……他們如此說話,想來稀松平常,怎會有記仇之事發生?」

  孫交當然不擔心。

  怎么看,朱浩和張佐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在公開場合唱個雙簧顯得關系不睦,為的也是麻痹楊廷和派系的人。

  你劉春跟著起什么哄?

  劉春道:「咦?他們有私交嗎?」

  這個答案到讓劉春感覺十分意外。

  是這樣嗎?

  一個新科狀元,居然認識司禮監掌印太監,這是多大的榮幸?

  兩人平時應該沒機會碰面,畢竟張佐坐鎮司禮監,輕易不能出宮,否則朱浩還不得以私交好好維護一下二人的關系?

  哪里會出言嗆張佐?

  朱浩這么心高氣傲,連張佐都不放在眼里嗎?

  孫交不知該怎么跟劉春解釋。

  難道真要告訴劉春,其實朱浩和張佐就是在演戲?朱浩是隱藏在楊廷和派系中的臥底?

  這話能說嗎?

  估計說了后,劉春對朱浩的印象就沒那么好了,再也不會把朱浩當成子侄般提攜吧?

  「就是……總之你不用擔心敬道的事,他自有分寸。」孫交寬慰道。

  劉春苦笑:「志同兄,看樣子,你好像有事隱瞞啊……你也來自安陸州,要說敬道跟興王府的關系,誰有你了解?」

  孫交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語句,這才道:「這么說吧,敬道不像表明看上去那么……孱弱。他肚子里藏的東西不少,能力方面呢,也值得肯定,但我一直不喜歡他的詭詐,沒事總喜歡耍個心眼兒什么的……」

  劉春本來已不明就里,聽了這話更是云里霧里,完全不知孫交在講什么,臉上的神情越發困惑了。

  孫交不由面帶苦澀笑容:「當年興獻帝在世時,就對敬道稱贊有加……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

  「興獻帝?」

  劉春一臉迷惘,皺眉沉思了一下,分析道:「興獻帝健在時,朱浩年不過十二三……」

  「所以說啊,你不用擔心他跟興王府舊人的關系。咱還是聊點其它的吧。」

  孫交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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