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嘴硬,朱四可為唐寅爭不來侍郎之職。
楊廷和不會在唐寅晉升六部侍郎這件事上做任何妥協,可以說,有他楊廷和在朝一天,唐寅直升侍郎就不可能獲得許可。
當然若是朱浩出謀劃策的話,還是有一定機會的。
但現在朱浩已向朱四表明態度,需要按照唐寅的意思,讓其休養個一兩年,讓其可以把疲累的身心好好休整一番,為將來再一次出仕做準備……
朱浩必須要為唐寅的身體著想。
朱浩怕歷史車輪滾滾而來,直接把唐寅的小命給帶走,那朱浩前幾年的努力就要付諸東流。
以往朱浩覺得做這種事有點難度,連朱厚照這個幾乎意外落水感染肺炎之事,都沒能幸免,唐寅歷史上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只怕也難以阻擋。
但有了為劉春續命的經歷后,朱浩忽然又覺得,或許有他在,唐寅朕的可以不用死呢?
對唐寅來說,嘉靖二年已是鬼門關。
只是唐寅自己還絲毫不覺得。
散朝后。
楊廷和神色嚴肅地返回內閣值房。
吏部尚書喬宇疾步追上,急聲問道:「楊閣老,唐寅回朝之事,您看該如何安排才穩妥?」
如今連吏部用人,也非要以楊廷和意見為準,尤其像唐寅這樣處在風口浪尖上的人物,非要有楊廷和首肯,吏部才敢以此為基礎做決策和執行。
說楊廷和是當今大明的宰相,絲毫也不為過。
楊廷和道:「若是南五寺少卿之職依然不能令陛下滿意,就安排北五寺少卿……或是外調地方,總之……不能讓其為部堂官。這是不可逾越的底線。」
「明白了。」
喬宇只是跟楊廷和說了這一句,便匆忙而去。
蔣冕連忙提醒:「不跟喬希大說說,有關翰林院之人外調之事?」
年后吏部還有一件比較令朝官們矚目的事,那就是皇帝有意要把先前聯名上奏之翰林官,待服勞役期滿后,直接發散出館,也不打算把這些人留在六部、五寺或是科道中,而是直接外調地方當官。
好似朱厚照對正德十二年眾翰林聯名跪諫時采取的懲戒措施一樣。
不過那次朱厚照還用了杖刑,這次皇帝采取的事比較花里胡哨的方式,把人外放去礦場當苦力……
其效果再一般文官看來,沒有本質區別,都是折辱文人的手段。
受罪多和受罪小沒啥兩樣,都讓當事者顏面無光。
楊廷和搖搖頭,道:「陛下尚未在朝明言,故暫時不能跟吏部打招呼,免得……留人話柄。」
眼下只是眾人猜測皇帝可能會這么做,皇帝并沒有付諸實施,此事更多是皇帝采取旁敲側擊的手段,透露出相關意向而已。
「明日家中設宴,介夫可否賞光?」
蔣冕笑著發出邀請。
楊廷和先是一怔,隨即點點頭。
同僚之間聯誼,屬于尋常事,要知道楊廷和跟蔣冕一個首輔一個次輔,在哪兒見不是見?
唐寅還在宣府焦急等待自己被調回京師之事最終確定下來。
而朱四閑來無事,積極進行造人大計,只是好像沒有收到任何效果。
皇帝朱氏一門,自孝宗以降,就好像受到詛咒般,干打雷不下雨,致人丁稀薄,好幾代都是一脈單傳。
朱四怏怏不樂,卻又無可奈何。
此時的朱浩,仍在西山,如火如荼搞他的「千年大計」,就是設計和研發火車。
宣大一 線軍政大權,現在基本被皇帝掌控,回頭若是一切順利,臧鳳到了這職位上,以后從京師到西山,再到宣大一線,運兵、運糧直接以火車來進行便可,這段路其實并不難行,除了中間途徑居庸關,其余的路基本都算平坦。
火車這東西,原理并不復雜,就是用鋼鐵來制造軌道,再配上車輪和車廂,以大型蒸汽機車來帶動驅馳。
原理不難,但難的是如何在科技落后的時代,造出火車這樣的龐然大物。
不過朱浩有辦法。
他到西山后,明面上做苦力,但其實皇帝早就派人來打過招呼,礦上的管事安排他記賬,說是記賬,其實就是繪制圖紙,讓人按圖制造。
先前他去永平府時,已在那邊做了一些準備工作。
大批工匠已將成型的鐵軌造了出來,鐵軌的強度和韌度已達到標準,朱浩不著急直接造火車頭和車廂,而是先讓人制造車輪。
配套一些小一些的車輪,制成簡易的「人力火車」,其實就是個不大的板車,通過兩個人好似蹺蹺板一般的來回用力下壓,以鏈條帶動車輪運行。
這種鐵軌板車,已在西山運煤中俱現。
朱浩將鐵軌的尺寸變成未來火車要用的尺寸,以此來制造配套的板車,加上人力……才幾天工夫,以現成的鐵軌,鋪成了一段三四百米長的鐵軌,再用這種板車進行上下的運煤作業。
山上往上下運,一路下坡,用力不大。
上坡時則煤炭已卸貨,人力相對輕省些……如此一來,從山上到山下的運煤工作變得輕松許多。
朱浩知道自己當官后,已難以兼顧科技強國的重任。
趁著現在楊廷和沒致仕,他找到機會親自到工坊、礦場和工地第一線勞作和實驗,這種事做一天就少一天,以后等他真的位居高位,怕只能以遠程監控的方式完成這些。
那時估計朝廷一天都離不開他。
現在楊廷和在朝,其實為朱浩節省了不少力氣,至少朱浩不用兼顧朝中的方方面面,現在的朝廷體系運轉自如,大事小情有楊廷和這樣富有經驗的老臣擔當,吏治勉強能做到上下清明。
但等楊廷和退下去……估計一批老臣也會跟著引退,那時上來的新人,有幾個能挑起大梁?
那時朝廷的決策權就不在楊廷和,而在他朱浩身上,就一個決策權就能讓朱浩焦頭爛額抽不開身。
所以朱浩趁著現在沒到他挑大梁的時候,把推進科技進步的事情盡快落實下來。
因為火車系統光是設計的工作量就無比巨大,開銷也很可觀,目前朱浩在沒有掌控大明府庫的情況下,光靠自己籌措經費,明顯不足。
第一步計劃,是把西山的煤用鐵軌和人力火車,運到京城和永平府。
第二步則是制造火車頭和車廂。
第三步是將西山的鐵軌往山西一線延伸,再在山西多開一些煤礦,把山西的煤礦運到京城來,再通過大運河往南送,再把漕糧和軍械等,通過火車運到山西……
第四步,才是架設更多的鐵軌,最好能以火車連通京城到揚州。
以目前的技術手段,想在長江上架設橋梁,是不可能做到的。
眼下最大的難題,就是開山和架橋這兩種,尤其是從西山到山西這一段,要翻越太行山,雖然可以從北麓繞,但開山的工程量仍舊很大,加上一路上有不少河流……
設計路線,需要朱浩親自勘探。
不能以后世的鐵路路線來進行衡量,因為后世那是經過幾代人的路線改進,技術也成型,才能實現跨越,而朱浩則要以最簡單的方法,以最小的工程量……哪怕進 行一些繞路和迂回,也要把鐵軌一路鋪設過去。
朱浩的時間,只有短短兩個月。
本來覺得時間還挺充裕,畢竟他到西山主要是負責設計,順帶做一下監工。
誰知過了一個月,到了正月下旬,朱浩才發現,時間真的不夠用。
最好能在西山停留個一年,再往西山和永平府兩地來回跑個幾趟,估計才能把一些設計最終落實……
就在朱浩對火車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時,蔡昂給朱浩帶來了家鄉的來信,其中有一封正是吳承恩寫來的。
「……吳家小友聽說你的存在,很高興,說是要前來拜訪,卻因為備考院試,最終未能成行。」
蔡昂笑呵呵坐在石臺上,跟朱浩說著。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勞動改造」,蔡昂看上去比之前精神不少。
讀書人就是這樣,缺乏鍛煉,人看上去蠻正常的,身體卻跟不上。
一旦放下書本,投入到生產和勞動中,就算時間不長,也能看到精氣神方面的改變。
朱浩道:「那信……可否給我看看?」
蔡昂笑著把吳承恩的信遞上。
朱浩算是第一次看到歷史名家的筆跡,看上去,僅僅只能稱得上不錯,雖說吳承恩青年時期研習過書法,但朱浩畢竟平時見的是唐寅這種絕代名家。
再看吳承恩的……
難怪為何吳承恩只有一本書銘記史冊,書法始終無法登堂入室。
「不過等咱們返回京城,他開春院考也該結束了,到時會到京城來走一趟。我跟他說了,你很欣賞他,想幫他納個監生……但就算是監生,也要有生員功名不是?他不想做那普通的例監……此等事,僅僅是舉薦,就怕也沒什么門路。」
蔡昂其實挺好奇。
一個吳承恩,朱浩連見都沒見過,居然這么欣賞和器重?
還說要幫忙搞個監生。
可問題是……
監生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嗎?
你想幫吳承恩捐個監生?吳家到底有點家底……而你朱浩為何要犧牲錢財,去幫一個素不相識之人?
即便蔡昂不想懷疑朱浩的動機,也好奇朱浩為何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