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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八章 怨念

  不到半個時辰,張璁便出現在戲樓。

  他從皇宮出來后,心情郁悶,想見朱浩又不知可以在哪里見到,卻不知這邊朱浩已給他安排了門路,讓錦衣衛直接護送他到戲樓來。

  當見到朱浩跟唐寅坐在一起的時候,張璁心中的郁悶可想而知。

  「秉用兄,今日你在朝堂上,為陛下出面議禮,舌戰群儒,立下大功,辛苦你了。」朱浩笑著跟張璁寒暄。

  張璁目光不由瞥了唐寅一眼。

  好似在問,我辛苦自然是辛苦,但問題是為何我出了大力卻沒勝利果實,反倒被你旁邊這位給輕易摘取了?

  張璁先對唐寅拱手:「見過唐學士。」「這個……」

  唐寅想解釋一下,很想說,翰林學士之職我本來不想要。

  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出口,本屬于張璁的職位,落到你頭上,你的解釋很容易被理解為說風涼話,人家能愛聽?

  朱浩道:「我也是剛知曉,唐先生接替黃學士為翰林學士……來來來,坐下來敘話吧。」

  張璁和唐寅同時望向朱浩。張璁目光里滿是不可置信。你剛知道?

  你作為皇帝身邊頭號智囊,大禮議都是你發起的,你怎么可能剛知道?你敢說這件事不是你在幕后策劃?

  唐寅則明白朱浩為何會這樣說,因為朱浩先前說過,要為自己培養政敵,那故意裝作剛知曉,不就是在張璁面前惺惺作態,引起張璁對他的恨意?

  這分明是在玩火啊。

  唐寅并不想在朝中結下什么政敵,現在他對朱浩也沒什么可勸的。

  都已經到了這般田地,說什么也徒勞,除非他自己主動把翰林學士的職位給辭。

  可已經到手的高位……憑什么讓我讓出去?

  三人落座,張璁盡可能保持風度,讓自己看起來對于名利地位沒什么追求,也對唐寅升翰林學士的事表達了恭喜。

  那是因為……

  他自知現在沒實力跟朱浩對抗,既然朱浩能把唐寅抬到翰林學士的職位上,那抬別人也是輕而易舉,或許回頭唐寅就入閣或是退休下來,把翰林學士空出,下一假就讓他接替了呢?如果朱浩不重視他的話,為何還要見他?

  「……今日議禮仍舊不成,難免讓人沮喪,不過如今朝中輿論,對大禮議愈發有利了。」

  朱浩對當下的局勢評價了一句。

  張璁請教道:「那朱先生,議禮幾時才會有定論?」

  朱浩笑道:「秉用兄何以如此直接來問?如果能給出準確的時間,那我們現在又在爭取什么?「

  張璁也不客氣了,當即道:「若是想以朝中臣僚松口,同意議禮,無論換誰為首輔,或是以誰為禮部尚書,都是無法達成目的的,該出變亂,仍舊會出。為今之計,只有讓陛下果斷頒布詔書,打臣僚一個措手不及,如此大事可成。」

  一旁的唐寅聽了,心里也在感慨,難怪敬道要培養張秉用當政敵。

  朝中那么多人,要說做事果決,還有眼光之狠辣,少有人能與之相比,就連黃公獻怕也要靠邊站。朱浩道:「秉用兄說得有幾分道理,但陛下強行下詔,已非首次。前兩次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并不太好。這也是為何要在朝中栽培議禮派勢力的原因。「秉用兄如今為翰林侍讀,應該以自己的影響力,多在翰林院中動員,壯大我們議禮派的聲勢,不然真到陛下頒布詔諭那一天,翰林院內是否會先起反彈?到那時……不太好收場啊。」

張璁似乎并不同意朱浩的說法,語氣很沖:「光是幾個翰林,如何能改變朝中大勢?朱先生既為陛下謀臣,當直言上奏,請陛下果斷下旨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優柔寡斷,久拖不  決。」

  唐寅見雙方好像有了爭執,趕緊和稀泥:「秉用,你且稍安勿躁,事情一步步進行,操之過急不是什么好事。」

  張璁瞧不上唐寅,雖然表面上他對唐寅比對朱浩還要恭敬。

  唐寅的話,他也不想放心里。

  朱浩笑道:「秉用兄在大禮議上有何見地,其實可單獨上奏,未必需要每件事都聽我和唐先生的,陛下會采納各家之長,為議禮做定奪。」

  幾句話下來,雙方已經有了隔閡。

  唐寅不由琢磨,朱浩這招「借刀殺人」可真管用,借他唐寅升翰林學士這把刀,讓張璁產生恨意,張璁表面上對他們畢恭畢敬,其實心底已經產生逆反心理,估計接下來就要獨立出來單干了。

  朱浩道:「順帶,兼用兄在各地為官時,似因議禮結交了一些同僚,不如請他們為你一同參謀,順帶舉薦給陛下,請陛下將他們召至京師,分配到各衙門聽用。」

  「嗯?」

  張璁聽到這話,先是吃驚了一下。

  朱浩居然知道他在地方上結交了不少朋友?不過仔細想想,這件事不是秘密,在他回京見朱浩時便提過。

  但現在朱浩這么說算幾個意思?朱浩會誠心實意幫他?

  還是說,朱浩是在警告,不能用這些人?你敢把這些人報上來,我就把他們派到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讓他們終生不能受朝廷重用?

  張璁道:「在下一心為議禮奔波勞碌,而今力不能及,想能獲得更多的……機會,為議禮奔走。」

  朱浩笑問:「哦,你是想在官職上更進一步?」「……是。」

  張璁稍微猶豫,還是實話實說。

  「秉用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問題是,你我乃同科進士,以我們這一科進士來說,你的官路已算最為亨通,若陛下再度提拔,對你日后在朝為官來說,未必是好事,畢竟……這朝堂講究論資排輩,還是要有點耐心啊。」

  朱浩婉轉地否決了張璁升官的提請。張璁又不自覺看了唐寅一眼。

  好似在說,我不行,那憑什么他當官沒幾年,卻可以做到翰林學士的職位?

  唐寅本來還挺可憐張璁的,但看張璁這副急切的樣子,卻又覺得朱浩在某些事上做得很對。

  要說你張璁怎么這么沒數呢?大禮議是你率先發起的嗎?你只是朱浩所用的棋子罷了......他不用你,就用別人,就算你在各地為官時拉攏了一些同黨支持大禮議,可對大禮議結果產生了什么積極的影響?

  你憑什么覺得,你可以跟我,跟朱敬道相提并論呢?

  你是興王府出身嗎?

  你做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興王府還是為了你自己,你心里應該很清楚。

  你跟我們不一樣!

  朱浩道:「大禮議事成后,陛下一定會論功行賞,到時會根據今日功績,做出應有的官職升遷,到時秉用兄一定會借助這股東風,青云直上。

  「秉用兄,估摸著年后,蔣閣老等人退下去,議禮完成之日,你的升遷機會就將到來,只要用心為陛下做事,一切皆有可能。」

  朱浩用一套官話套話把張璁給懟了回去。張璁繼續做他的翰林侍讀,而唐寅當上了翰林學士,雙方地位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張璁走后。

  唐寅道:「其實你沒必要留下我……你自己跟他說就行了……」

  朱浩笑道:「拉仇恨懂不懂?你不在這里,他心中的怨恨沒那么深,想要達到的效果也沒那么好。「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換了我是他,也會覺得前途渺茫,先有黃瓚,后有我,也明知道背地里還有個你,也就是說,他想當  翰林學士,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時候,再想入閣的話,更是遙不可及。你就不怕他暗中使絆子,把你的事對外張揚?「

  朱浩道:「那他張揚去好了,反正我隱藏在暗處也累了,可能該走向前臺了。」

  「你……唉!」

  唐寅本來還想語重心長跟朱浩談談,此時也選擇了放棄。

  朱浩道:「唐先生,趕緊回府去吧,估計給你傳旨的人等急了……記得陛下召你入宮的時候,態度放謙和一點,不要總說什么請辭回鄉的事,種桃花在哪兒都能種,京城之地也可以給你準備幾畝園子,就在京師左近,沒事去照看一下也挺好。」

  「嗯。」

  唐寅沒好氣地應了一聲,起身離開。

  張璁走出戲園子,心里愈發生氣,額頭青筋崩露,抓著轎子木桿的手握得緊緊的,指甲幾乎要把手心劃破。

  「老爺,回翰林院嗎?」外面的轎夫問詢。「打道回府!」張璁氣呼呼地道。

  等張璁進了自家宅院后,特地吩咐任何人不要前來打擾。

  而張璁直接進入書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急需他處理。

  恰在此時,張府下人前來通稟:「老爺,閆先生來了。」

  「請他過來!」

  一名五十歲上下,好像道士模樣的人,穿過張璁京師府邸的正院,來到書房前,敲門后進到里面。

  此人名閆機觀,本是一名游方道士,張璁在山西為官時結識,后來未跟張璁到永平府上任,卻在南京重逢后幫張璁游走。

  「張大人,聽說朝中翰林學士已有人選,與您又擦肩而過?」閆機觀也不客氣,上來便直言道。

  張璁一拍桌子:「陛下任人唯親,連誰能匡扶社稷都無法查明,真是……」

  「張大人慎言!」

  閆機觀微笑著說道,好像心中已有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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