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統率的船隊正式出發。
走的時候是嘉靖七年四月,趕在臺風季之前出征,盡管朱浩也知道半路遇到臺風的可能性不大,但也要盡量避免意外情況發生。
更加重要的是,他麾下這些美洲土著,多數人都在熱帶地區生存,更適應夏天的炎熱天氣。
來的時候還是大明的船隊,回去時就已然是朱浩的私軍,目標也不再是幫大明殖民海外領地,而是要回去攻陷大明的城池,由朱浩來掌控大明的發展方向。
至于朱四……
在朱浩看來,這位兒時的伙伴,沒有達到他的預期,相助他完成工業化大明、進而征服世界的目標。
朱浩并不想殺朱四,一切目的都圍繞著促成大明走上工業化的道路,至于戰爭結果如何,朱浩不會刻意規劃什么,如果真被他做成了,也未必需要除掉朱四,把朱四當成印加帝國皇帝那般,做個吉祥物,并不是不可能。
船隊首先要去的地方,是南半球的澳洲。
因為朱浩是從同處南半球的順豐城出發,先順著秘魯寒流向北,再順著南太平洋暖流向西南進發,就可以順利抵達澳洲東海岸。
雖然打著回大明的名義,但朱浩并不是說就以征服大明為所有目的,此行他還是要探勘一下澳洲的情況,然后從澳洲、東南亞群島北上,抵達大明近海。
這算是一次勘探之旅,因為他麾下的土著兵馬,多數沒有實戰經驗,畢竟整個美洲除了零星的歐洲殖民者外,沒有給他們以火器大規模實戰的機會。
從澳洲繞一圈,本質上也是一種以戰代練。
朱浩考慮過行程問題,若是直接往大明航行,來的時候大概用了三個月時間,回去時因為蒸汽渦輪的改進,大部分船只極限速度都能到十五節,大概相當于二十七公里每小時,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航行,即便是普通航速,時間也會壓縮到一個半月左右。
但農歷五月份后,太平洋的臺風季就要來臨,所以朱浩此行先去澳洲進行一番探勘,花費三個月左右時間,然后再北上,就可以順利躲過北半球的臺風季,在農歷九、十月份抵達大明。
澳洲航線,朱浩提前已設計過,他要登陸的是澳洲東南角,不過在這之前,朱浩還準備順著東澳大利亞暖流去新西蘭走一圈,立碑表明領土歸屬。
他的目標對準了澳洲豐富的煤礦和鐵礦。
朱浩出征后,南美洲印加帝國、中美洲巴拿馬、新城、墨西哥沿岸城市,已開始各自獨立經營。
南美洲地盤近乎全由婁素珍和關德召掌控,婁素珍負責行政,關德召負責軍事。
中美洲東海岸之前歸朱浩直接統轄,現在交給蘇熙貴打理,西海岸的橋頭堡、新城以及長安城,則由陸松負責。
就在朱浩出征的同時,陸炳從北美大陸掃蕩一圈回來了,帶回大批戰利品,同時帶來一個消息,那就是在后世下加利福尼亞及科利馬州一代,發現了大型鐵礦區,又在新墨西哥地區發現了儲量豐富的煤礦。
“父親,不是說好了五年左右我們就回大明么?為何到現在,朱先生也沒有通知幾時啟程?”
經過這幾年海外磨礪,陸炳已經成長為十八歲的壯小伙,到了該成家立業的時候,可因為這幾年一直在新大陸打拼,沒有遇到令他心儀的姑娘,土著美女就算再漂亮,學識涵養和儀態終歸差了點,以他的心高氣傲完全瞧不上。
朱浩就算待他再好,也沒法幫助他聯姻婚配,現在陸炳想回大明,更多是要回去成親,過一點正常的生活。
陸松雖然不知道朱浩已出征,但他隱約感覺到,朱浩不可能輕易放他們父子倆離開。
陸松先安排兒子,讓其把戰利品帶進新城,安排妥當后才把陸炳叫到“總督府”,這里是新城最高軍事指揮官的府宅,因為陸松對于新城和橋頭堡的軍事政務一把抓,所以這里相當于城主府。
“小炳,有些事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陸松覺得陸炳的年歲也大了,有些事該對兒子講明白,尤其是當初他為何要跟朱浩一起來到海外經營的秘密,“你知道的,我們家是世襲錦衣衛出身。”
陸炳點頭。
這他當然知道,他很想說,我們現在不也是錦衣衛嗎?
陸松繼續道:“你祖父隨先皇到安陸就藩時,便受命負責探查興王府內一切情況,將消息告知于錦衣衛高層,其實間接受孝宗、武宗兩代皇帝和張皇后領導……”
“啊!?父親,那我們不就是傳說中的奸細嗎?”
陸炳說話很直接。
陸松點頭:“可以這么說,但那時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我們效忠的對象是朝廷,是皇室正統,當時興王府可不能代表朝廷。至于朱先生,他背后的家族,也是朝廷安排在安陸,專門負責接收我們帶出去的情報,然后將我們的話傳給朝廷知曉。
“你祖父過世后,有幾年時間,我未參與過相關事情,可后來又被上頭找到,再以后,我做了很多對不起興王府的事。
“當今陛下登基,剛開始還隱忍不發,等清除完朝中異己后,決意要徹查興王府內奸,其實在離開大明前,我們的身份已經暴露。”
陸松的話讓陸炳瞪大了眼睛。
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皇帝的玩伴,從小一起長大,回去就能享受榮華富貴,所以他都不屑于海外征戰,再大的功勞也不及回去守在皇帝身邊,那樣比什么都風光。
現在才知道,原來陸家一直充當著刺探興王府內情的奸細的角色,現在還被皇帝給察覺了,后果難料。
“那父親,陛下應該沒有追究吧?”
陸炳想了想,既然離開大明前,皇帝沒有對他們陸家做什么,那就是說,皇帝顧念舊情,應該是把這件事揭過了。
而且父親為人忠厚老實,不像坑害過興王府的大奸大惡。
陸松搖頭苦笑道:“要不是朱先生竭力回護,或許……一切都說不準。”
“父親,那我們就該回去跟陛下說清楚!娘和弟弟、妹妹他們可都還在大明呢。我們這么一出來就好幾年,陛下不會認為我們畏罪潛逃了吧?我們又沒有害興王府,只是聽命行事,何錯之有?”
陸炳還挺執拗。
陸松微微頷首:“小炳,有些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出海后,我發現朱先生野心很大,一直都想在海外發展,如今我們只守著這一方土地,人口就有上百萬,如此大規模的城池和人口數量,如果訓練出一批熟練運用火器的兵馬,對大明或許是很大的威脅……換言之,朱先生很可能有不臣之心。”
“不會。”
陸炳對朱浩極度信任,并不覺得這位亦師亦友的幼時玩伴會背叛朱四。
“父親,當初陛下登基,可是朱先生在背后出謀劃策,陛下對他信任有加,朱先生怎可能會……有不臣之心?父親多慮了吧!”
陸炳跟朱浩間更像是打著骨頭連著筋的兄弟。
他對朱浩有種對大哥般的崇拜和敬仰,一直亦步亦趨想學朱浩做事,現在連父親對朱浩的貶損他都不愿意接受。
陸松問道:“那……萬一朱先生跟陛下真有什么過節,兵戎相見,你站哪邊?”
陸炳一怔。
他畢竟已不是孩子,到現在才知道父親找他來的目的。
先前那一番話,就是為最后這一句做鋪墊。
身為大明臣子,本來應該堅定地站在皇帝一邊,鏟除亂臣賊子,但父親也說了,他們也是皇帝眼中的“亂臣賊子”,如果朱浩要背叛大明,到時就算他們幫朝廷把朱浩的叛亂給平息,陸家也可能會被當成同謀。
“不會的,父親,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何須多慮?”
陸炳回答不出來。
兩邊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一直覺得,朱浩跟朱四兩位一體,那為何要去考慮選擇選邊站的問題?
陸松道:“你剛回來,這幾天你先好好休整一下,盡可能把這件事想清楚。最近會有大批船只往來于新城和巴拿馬之間,到時我會問問南邊的情況。”
陸炳問道:“那父親,您的意思是說,我們短時間不回大明了嗎?”
“回不去了。”
陸松嘆息道,“除非朱先生能幫我們把大明的事情解決,陛下寬宥我們,否則回去后,就要面對錦衣衛的重重審查。現在你是愿意回去接受調查,還是留在這邊?”
“肯定是回去啊。”
陸炳雖然不愿意在朱浩和朱四之間做選擇,但對于留在美洲還是回大明之事上,態度倒是很堅定。
大明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故鄉,以他這年歲,還是很戀家的。
“嗯。”
陸松點點頭,心里有數了。
順豐城。
婁素珍將關德召叫來,她現在要執行朱浩制定的發展計劃,就是在印加帝國修建第二條鐵路,這次要往北延伸,一直延伸到順豐城以北一百四十多里的一座沿海小城,那座城因為很多移民沒法進入順豐城,不得不在北邊同樣有著深水良港的地方修筑起城池,從事貿易活動。
朱浩起名叫港城。
那邊的港口資源非常好,朱浩一直想把南美這邊修造大鐵船的船廠放到那兒,但因為道路狀況不佳,朱浩決定要修一條鐵路連接。
“朱先生說過,他離開后,最應該防備的反倒是內部的反叛。”
婁素珍對關德召說明情況。
關德召詫異地問道:“誰會反叛?”
“北邊。”
婁素珍道,“出海日久,大明出來的人許多都能順利融入這邊,但那些家卷留在大明的人,不可能安心留下。
“若是沒有朱先生的威嚴,他們很可能會造反,到時候裹挾一些船,把這里得到的金銀珠寶帶回大明,那就麻煩了!
“永遠不要低估人心之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