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之前。
阿瓦克子爵領,蔚藍城。
蔚藍城住宅區,當年阿瓦克子爵建設的大型集體公寓一共有三層,可以居住六十戶人家,超過兩百多人居住這里。
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來到此地的工廠打工的農村年輕人,也有一些還沒有攢足錢買房的家庭生活在此處。
這倒是沒什么不好。
集體公寓雖然上廁所洗浴和洗衣都有點麻煩,但適應后就還能接受,阿瓦克子爵領的民風相當淳樸,樂于幫助鄰居的人不少,一些老人家甚至會幫忙照顧外出工作的年輕人的孩子。
與仍處于開拓時期的南嶺不同。位于帝國早就開發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后方西境平原內側,阿瓦克地區的生活相當恬淡。
雖然沒什么可賺大錢的機會,但基本上不會有什么吃穿問題,工作機會總是會有的,糧食也總是夠吃的。
阿瓦克子爵本人偶爾會關照一下領民,比如說設計一些便宜耐用的集體公寓——畢竟他很清楚,只有讓人們日子過得舒心,他才能更加省事的統治。
再加上泰拉大陸的人獲取信息的手段沒那么豐富,野心欲望都不大,偶爾過節喝喝酒吃吃肉,狂歡一下,就相當開心愉快。
平時一家人就平平淡淡地過著小日子,和朋友吹牛聊侃,拉扯家常,倒也不能說是不幸福。
莉迪亞大嬸是公寓中有名的熱心人,總是會多做一些飯菜,給那些每天工作回家累得不行的年輕人分點,免得他們因為太累不好好做飯吃飯傷了身體。
除此之外,哪家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肯定會去幫忙張羅,而且總是能幫上真的忙。
莉迪亞年輕時曾經因為礦難失去了父母,是公寓中的好心人幫她找到了一份工作,支撐到如今。
現在日子越來越紅火,按照她的話,就是總得做點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實。
整個公寓內的所有住戶基本都被莉迪亞大嬸幫過忙,而她一家都生活在公寓里,租了三套房,兒子女兒都在身邊,雖然早就有了錢可以買一棟單獨的住房去住,但因為放不下公寓中的那些‘不讓人放心的家伙’,所以就還住在這里。
而最近這段時間,最讓大嬸擔心的只有兩件事。
一件事是住在二樓的一對母子,母親年輕時嫁了一個外地短命鬼,孩子他爸在孩子一兩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而她一個人含辛茹苦將孩子拉扯大。
可如今孩子長大了,本來是該好好享福的時候,結果對方一心一意想要出去闖蕩。
雖然他本人肯定沒這個想法,依照兒子的話來說,他是要去大公領那邊爭個富貴,未來更好的帶老媽享福——但事實就是,他將會拋下老母親一個人在老家,孤苦伶仃一個人。
倒也不是母親不答應。
麻煩的地方就在于,母親太容易地就答應了。
她雖然也很想要和兒子待在一起過日子,但卻不忍心拒絕孩子的愿望……更何況,作為母親的,誰不會對自己孩子懷有一份不太實際的‘信任’與‘期望’,毫無理由地相信他/她們能成功?
但莉迪亞大嬸這么多年來,見過多少個想要出去闖蕩的年輕人?
泰拉這種鬼地方,出去闖蕩,十個能回來五個就要感謝懷光庇佑了!
她見過太多母親父親注視著自己的孩子離開城鎮,然后等待著,始終等不到孩子歸來的情況。
從思念到憂慮,從憂慮到不安,從不安到恐懼,從恐懼變成茫然。
最終,從茫然變成聽見失蹤二字時的‘絕望’。
“瑞汐還是心太軟了……她這么多年,這么辛苦,我可不想她最后聽見邁爾斯失蹤的消息,直接崩潰的模樣……”
同為母親,甚至已經是祖母的莉迪亞大嬸,當然不看好兒子的想法。
但她也不想這么簡單否認一個年輕人的愿望與夢想,更何況因為瑞汐平時對邁爾斯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兒子反而有點沒想明白,他這樣一個人出去貿然闖蕩的想法,不僅僅對自己相當危險,而且還相當自私。
所以最近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想,如何不露聲色地提醒邁爾斯他母親的辛苦,以及最近愈發頻繁的咳嗽和頭暈……
至于第二件事,其實也就是這個。
最近這段時間,蔚藍城中逐漸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瘟疫,患病者會出現頭暈,眼前冒金星的癥狀,并且逐漸變得容易無法凝聚注意力。
不少人都患上了這病,有很多人猜測是飛焰地的間諜擴散的疫毒,引發了一陣小小的恐慌,但當大公的使者帶著特效藥分發給所有人后,這疫病就消除了。
莉迪亞大嬸一開始也以為疫病一事已經結束,但就在前幾天,類似的病情再次出現,連帶瑞汐在內的許多人,主要是那些身體虛弱,以及幾乎所有老年人的人病情甚至更加嚴重。
也正是因為這點,原本七八月就打算出發離開的邁爾斯一直留在蔚藍城,照顧母親,隱約有了留下來的想法,這也是莉迪亞大嬸之所以想要再去勸勸的原因。
對于年輕人,只能順著他們的話說,不然的話,逆反心理一上來,你要他留下,他反而一定要走。
只有他們自己也隱約有這種想法時,旁敲側擊才有用。
“也算是一個機會吧。”
懷著這樣的想法,大嬸反而覺得這疫病來的正是時候,她倒是從來沒有擔心過疫病解決不了的方法——飛焰地那群癟三也就會用這種手段了,無論是大公還是帝國,想要開發出特效藥肯定簡單的很。
就像是上次,還沒幾天,大公領的煉金術師就把特效藥送過來啦。
但莉迪亞大嬸從來沒有想過一件事。
無論是大公領還是飛焰地,甚至帝國和靈知院,都沒有料到意外會發生。
以及接下來將會發生在她們身上的慘劇。
懷著對瑞汐和邁爾斯一家的憂慮,莉迪亞大嬸買完了今天的食材準備回家,高大寬闊的三層公寓已經能隱約看見,心情又忍不住有些開心起來:“今天就做點蘿卜燉肉吧,把面發一下,晚上做點面包……”
無論怎么樣,日子總是會一天又一天的過去,這就是泰拉大陸上絕大部分普通人的日常——糾結著家長里短,思索著今日與明日的晚飯。
但突然地,莉迪亞大嬸卻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太安靜了。
平常公寓區周邊的街道……有這么安靜嗎?
除此之外,公寓那邊額外的吵,似乎是有人在吵架?好像還打起來了,怎么會呀,大家都是很和善的人才對……
懷著這樣的疑惑,莉迪亞大嬸放緩了腳步,而就在此時,她隱約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扶著一個老頭,懷中抱著一個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公寓。
一開始,她還沒看清楚,但很快,大嬸就驚愕地發現,那個男人正是自己的兒子,而他扶著的,已經失去意識的老人正是她的丈夫,而兒子懷中的,也正是她最疼愛的小孫女辛西婭。
啪嗒,莉迪亞大嬸放下了手中裝著食材的藤筐,想要迎上前,而男人也看見了自己母親的身影,露出了混雜著驚訝,喜悅和恐懼的復雜表情。
“媽?!快,快走……”
他大聲吼道,可是步伐卻不能更快——他的肩膀和大腿處有一個相當深的傷口,是被人用刀砍傷:“樓里面有人發狂,蘿西……蘿西已經被他們砍死了,我們快逃!”
男人說這話時雙目血紅,他恨不得現在就轉過身去和那些瘋子拼了,自己的母親這么多年一直都在幫助樓里面的住戶,自己也一直都在盡力給大家幫忙,即便是懷光都不能否認他們不求回報的善心。
結果呢?
自己的妻子只是在和其他公寓中的婦女聊天,卻突然被幾個發狂的瘋子亂刀砍死!
如果不是他要掩護父親和女兒沖出來,他早就去拼命了!
而莉迪亞大嬸身軀一愣。
蘿西?她那個平時有些沉悶,但卻相當溫柔和善,還烤得一手好面包的兒媳婦?
她死了?
就這樣……就這樣死了?!
一時間,一種無言的沖擊席卷了老婦人的內心,她開始感覺到一陣陣頭昏目眩,雙眼前也開始浮現出漫天的金星。
而這些金星,倘若仔細看的話,隱約能看見,那赫然是莉迪亞一生的所有經歷,所有的記憶和思維的方法。
而所有的一切,都被一種冥冥中的波動記錄,然后凝聚成一種無形無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