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唐野躺在床上,身穿黑色絲綢睡衣的宋輕心像是一只慵懶的小野貓一般的趴在他的懷里。
唐野和宋輕心再次留宿紫園,倒不是因為兩人今天晚上都喝多了酒開不了車,而是因為衛青如今天的心情特別好,強烈要求女兒留下來陪她說說話。
雖然女兒第一時間就鉆進了唐野的房間正在陪男朋友說話 你以為人類只會見色忘友?
不,他們還會見色忘媽。
“怎么了?”唐野輕輕的撫摸著宋輕心的后背,絲綢光滑沁涼,里面的嫩肉比絲綢還要更加的柔軟滑膩,出聲問道:“怎么突然間沉默了起來?”
“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宋輕心沒頭沒尾的問道。
可是,唐野卻偏偏聽懂她在說些什么。
他把宋輕心摟緊一些,讓她的身體更加親密的靠向自己,像是在給彼此傳遞溫暖,笑著說道:“是不是很感動?”
“是有一點兒。”宋輕心點了點頭,出聲說道:“從小到大,宋睿之都沒有和我說過那么好聽的話。”
“兄妹之間,怎么會變成這樣子呢?”唐野出聲問道。
他也見到過太多兄妹或者姐弟,沒事的時候嘻嘻哈哈打鬧斗嘴,但是當真遇到什么事情的時候,瞬間便統一了戰線擰成了一股繩索 血源關系是很玄妙的東西,它是人類最緊密的連接方式之一。
宋輕心沉吟片刻,輕聲說道:“或許是教育方式的原因吧,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爸就喜歡對我們倆人進行比較,誰考試的分數高,誰學鋼琴的速度快,誰對音樂比較有天賦每一次都是我贏,宋睿之就成了被批判的對象。每次都被我爸給罵的狗血淋頭。”
“我的性子比較活躍外向,宋睿之就越來越像我爸,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整天板著一張臉,就跟誰欠他錢似的,一天到晚的說不上幾句話,變成了一個悶葫蘆因為性格的差異,我們倆之間的矛盾就更是越來越多,彼此看不上眼”
“他覺得我尖銳犀利,瘋瘋癲癲的不像個女孩子。我覺得他覺得他無聊無趣,整天陰沉沉的,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年輕人。小的時候競爭學習成績,長大了又開始競爭工作成績,從小到大我們一直都處于敵對關系。”
“可是仔細想想,我從來都沒想過他想要什么,他也對我一點兒也不了解雖然我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住在同一個屋子里那么多年可是,我們沒有坐在一起認認真真的聊一會天一次都沒有過”
“這不怪你。”唐野出聲安慰,說道:“是家庭的教育方式不對。”
“是啊,我很討厭這樣的教育方式,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但是宋睿之呢,他也一樣他變成今天這幅模樣,應該比我受到的傷害更深一些吧?”
“嗯。”唐野點了點頭,說道:“他也有自己的不容易。”
“所以,他突然間對我說那句話,真的讓我很驚訝。我很難描述那個時候的心情,但是我確實有一點兒感動。”
“我理解你的心情。別看你表面上大大咧咧張牙舞爪的,其實你內心比誰都脆弱,也更加在意家人之間的親情”
“物以稀為貴,因為以前沒有得到過,所以就特別的珍惜。”宋輕心笑嘻嘻的說道。
“以后你會得到很多很多。”唐野出聲說道。
“從哪里?”
“你的家,和我們的家。”
“嗯。”宋輕心用自己的臉貼著唐野的臉,出聲問道:“你把莪摟那么緊干什么?”
“我怕冷。”唐野說道。
“那得運動起來。”
“怎么運動?”
“譬如你先親親我?”
唐野還沒來得及親上宋輕心,就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音,衛青如在門口喊道:“宋輕心”
宋輕心對著唐野做了 個‘噓’的手勢,示意唐野不要出聲,不要暴露她在這里的事情。
“宋輕心,你給我出來”衛青如出聲喝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信不信我進去打破你的狗頭”
宋輕心無奈,出聲應道:“來了來了媽,你這個時候跑過來干什么?”
她穿著拖鞋跑過去拉開房間門,一臉埋怨的說道:“聰明的丈母娘這個時候都會假裝自己睡著了。”
衛青如就上前揪著她的耳朵,說道:“我讓你假裝睡著了都說了有事要和你聊,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跑的沒影兒了給我滾回你的房間去。”
“哎呀疼疼疼老衛,放手放手輕一點兒我跟你回去還不成嗎?”
“唐野你趕緊睡覺。”
“哎,好的”唐野趕緊答應,說道:“阿姨晚安。”
“晚安。”
衛青如拉著宋輕心走了,一路上還能聽到她訓斥宋輕心的聲音。
“宋輕心,你知不知道矜持兩個字怎么寫?”
“怎么寫?好久沒寫字了用手機打出來行不行?”
“你們還沒有結婚呢我不管你們在外面怎么樣,反正在家里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老衛你在說什么?你的思想怎么這么不健康?我們什么都沒做呢”
“沒做什么?你還想做什么?你看看你穿的這衣服加起來有沒有二兩布?”
“這睡衣不是你給我買的?我穿著挺好看的啊,唐野也喜歡”
“你給我閉嘴!”
腳步聲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淡。
唐野輕輕嘆了口氣。
這又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山鋒很忙。
自從山嵐入獄之后,他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父親到底給他留下了多少的資產,投資了多少家公司。
他每天要見很多很多人,處理很多很多的事務。最重要的是,他還要為父親的事情奔走求援。
他不相信山嵐會做那樣的事情,他也不相信山嵐是白云山案的幕后真兇。
不管相信與否,作為山嵐的兒子,他都必須要想辦法去幫他救他,去和律師溝通,去找有關系的人說情。想要把父親撈出來,或者想方設法為他減刑 或許,他確實是個罪犯,但是,他也是自己的父親。
在山鋒的眼里,父親一直是個嘻嘻哈哈沒有個正形每天無所世事的跟著朋友四處溜達到處喝茶的閑人,當他真正的去接管這一攤子之后,他才體會到父親到底有多么的辛苦多么的不容易。
山鋒剛剛送走一批客人,正準備坐下來喝口茶的時候,秘書推門進來,說道:“山總,有人想要見你。”
秘書叫做王宇,是父親之前用慣的秘書。他貿然接手這些業務,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靠父親身邊的那些老人來輔助提醒。
“不見了,今天太累了。”山鋒擺了擺手,準備拒客。
“是唐野先生和宋輕心小姐我要請他們離開嗎?”秘書不確定的問道。
山鋒沉默片刻,出聲說道:“請他們進來吧。”
“好的。”秘書轉身離開。
很快的,秘書就帶著唐野和宋輕心走了進來。
“宋小姐,唐先生請問你們要喝點兒什么?”秘書出聲詢問。
“我喝茶,給他打杯咖啡。不要糖不要奶”宋輕心出聲說道。
“好的。請稍等。”秘書應了一聲,恭敬的離開。
秘書出去之后,唐野和宋輕心便四處打量著這間寬敞豪華的辦公室。這是山嵐的辦公室,山嵐入獄之后,山鋒就來這邊處理工作。
“不錯不錯,得有兩百多個平方吧?”唐野出聲詢問。
“應該有兩百多個平方。”宋輕心點頭附和。
“裝修也很豪華,柜子上擺著的那些都是古董吧?是不是真的?”
“以山總的性子,要么不擺上去,要擺就一定擺的是真古董。他喜歡喝茶,這架子上的每一只壺都是名家名作,價值連城”
“哇,這是吳云根制的東坡提梁壺這是顧景舟的三羊喜壺這是江來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壺隨便送一只去競拍,都能夠買下這一間辦公室吧”
“難怪人家不愿意去鱷魚公司了?整個公司都不如人家一家辦公室大要是我我也不去了。”
“是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要是讓你回去繼承百億身家的財產,你回去嗎?”
“你要去我就去。”
山鋒即不招待,也不說話,坐在大辦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面,捧著杯茶看著這倆人在自己面前的戲謔表演,說著一些冷嘲熱諷的話。
聽他們嘲諷自己,他倒是完全能夠接受。但是,說著說著突然間就秀起恩愛來,山鋒就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了。
你們是跑來虐狗嗎?
“你們怎么來了?”山鋒放下茶杯,看著唐野和宋輕心出聲問道。
“咦,我還以為沒有人呢。”唐野出聲說道:“沒想到山總坐在這邊呢”
“就是,一句話都不說,嚇我一跳。”宋輕心的表演更加‘浮夸’。
“如果你們是來幫我的,我接受不了。如果你們是來勸我的,我覺得也沒有必要。”山鋒出聲說道。
“什么意思?”唐野問道。
“我不能確定我們家老頭子是白云山案件的兇手,我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所以,如果你們是來勸我放棄營救,我做不到。不過如何,他都是我的父親,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得想方設法的把他救出來”
“如果救不出來呢?”宋輕心出聲問道。
“我會竭盡全力。”
“那你為何又說你接受不了我們幫你?”唐野問道。
“因為那件案子和你們有關我去見過他,包括警方現在掌握的證據,所有的一切都指明他就是兇手如果讓你們站出來幫助他,那對你們不公平。所以,我接受不了,也不會接受”
“還真是矛盾呢。”宋輕心出聲說道。
“是生活太難。”山鋒沉聲說道。
他以前的生活很簡單,因為有山嵐像一座大山一樣在前面為他擋風遮雨。
等到擋在他前面的大山倒了,他才發現風來了雨也來了,所有的磨礪都來了。
他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也決定不了想見誰或者不想見誰,他失去了自由之身。
“你呢?你怎么樣?”唐野看著山鋒明顯憔悴了很多的臉,出聲說道:“我們主要是過來看看你現在怎么樣了。”
以前的山鋒還是很注意個人形象的,雖然不像宋睿之那樣的死板,每天西裝革履的領帶也打的嚴嚴實實,但是都是穿著很得體的西裝或者休閑裝,而且時尚度也一直保持的很好。新 現在的山鋒眼睛里面布滿血絲,胡子拉碴看起來也好久都沒有刮過,精神狀態萎靡,看起來最近的睡眠質量也相當的不好。
和之前的富家公子般形象相比,現在的確實有些不盡人意。這段時間也沒少承受煎熬。
山鋒猛然抬起頭來看向唐野和宋輕心,出聲問道:“難道你們不懷疑我嗎?”
“懷疑你什么?”唐野問道。
你明白我在說什么這件事情和我們家老頭子牽扯那么深,難道你們一點兒都不懷疑我參與進去了?那是我親爸,他要是做了這種事情我能完全置身事外?我自己就是清清白白的?”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不愿意見任何人?”
山鋒沉默下來。
良久,才出聲說道:“我不知道怎么向你們解釋,我也不知道見面應該要說些什么所以,就等法律的裁決吧。”
“法律只能對你爸進行裁決,難道還能對你進行裁決?”唐野出聲反問。“再說,你還是我們鱷魚公司的股東和創始團隊的一員,就算你并不在意這些朋友呢?”
“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唐野出聲說道:“在我們確定你參與那件事情以前,我們就仍然是朋友。”
宋輕心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不能因為懷疑就拋棄一個朋友,而且那個朋友在我們危難的時刻還愿意挺身而出的站出來幫助我們,陪著我們從零開始一步步的向前奮斗。”
“謝謝。”山鋒感激的說道:“謝謝我還能去張瑞秋家吃火鍋嗎?”
和風江岸。
張瑞秋今天做的是麻辣海鮮鍋,用她自制的火鍋底料,涮上趙俊濤剛剛從海鮮市場買回來的蝦蟹魚螺,那叫一個麻辣鮮香。
酒是山鋒帶過來的茅臺,山嵐進去之后,他收藏的那一批好酒就都成了山鋒的了山鋒成了繼承者們,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偷偷摸摸的帶出來一瓶兩瓶給大家嘗嘗鮮,而是直接帶了一箱子過來。
三五好友聚會,就著火鍋喝茅臺,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各存心事。很多話都不合時宜,索性就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回。
“茅臺好喝,上了年份的茅臺更好喝”趙俊濤端著茅臺小酒杯,美滋滋的抿了一口,稱贊說道:“貴是有它的道理的。”
“酒不錯,但是這些年被那些囤酒的大酒商給炒的太高了,一瓶酒一年炒幾百,炒房都不如炒茅臺,不值。”張瑞秋出聲說道。
“瑞秋說的對。”趙俊濤又立即改口,出聲說道:“喝別人的倒是不覺得心疼,要是讓自己掏錢去買,那可就心頭滴血了。”
山鋒拍著趙俊濤的肩膀,說道:“兄弟,別的沒有,茅臺管夠。”
“我就喜歡和你們這些有錢人交朋友。”趙俊濤很識時務的端起酒杯,陪著山鋒喝了一杯。
山鋒也是杯到酒干,看起來很想把自己灌醉的模樣。他面前的一瓶茅臺已經喝掉了大半,這已經超過了他酒量的極限。
這一桌子人當中,張瑞秋的酒量最好,山鋒的酒量最差。唐野和趙俊濤半斤八兩,倒是宋輕心和張瑞秋有一拼之力,好幾次倆人都喝了個兩敗俱傷。
張瑞秋瞥了山鋒一眼,出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什么事?來,喝酒。瑞秋,我敬你一杯我可擔心了,擔心沒辦法再到你這里來吃火鍋。”山鋒舉起酒杯,看著張瑞秋說道。
張瑞秋把他的酒杯搶走,出聲說道:“既然擔心這個,那就多吃一些酒慢慢喝,夜還長著呢。”
“好,聽瑞秋的,吃菜吃菜這蝦真鮮啊。”
“那是魷魚”趙俊濤糾正說道。
張瑞秋對山鋒表現出了關心,讓趙俊濤的心里有些吃味,也感覺到了危機。
張瑞秋不會喜歡山鋒吧?山鋒和唐野也不是同一個類型啊 “魷魚嗎?”山鋒醉眼朦朧,出聲說道:“我怎么感覺吃出了蝦的味道?”
“那是因為蝦和魷魚是一起下鍋的,味道混了吧。”張瑞秋解釋說道。
“不管是什么,瑞秋做什么都好吃。”山鋒說道。
“這還用你說?我和唐野都吃了幾十年。”趙俊濤一臉驕傲的說道,很是高冷的模樣。
“來喝酒喝酒。”唐野擔心氣氛冷場,趕緊舉起酒杯,說道:“希望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快點兒過去,大家以后每周都能夠開開心心的聚在一起吃火鍋。”
“這個好。”宋輕心第一個響應,也跟著舉起了自己的酒杯。
“干杯。”
所有人一起舉杯,然后用力的碰撞在一起。
仿佛這樣,唐野許下的心愿就更加容易實現一般。
山鋒喝醉了。
酒局還沒有結束,山鋒就提前趴倒在了桌子上。
唐野正準備把他送回去的時候,趙俊濤第一個跳了出來,說道:“我扶他去我那邊休息一會吧,正好我就住在隔壁你們繼續喝。”
說完,趙俊濤就把山鋒給扛走了。
是的,山鋒已經沒辦法走路,他把山鋒給扛在肩膀上帶走了。
唐野和宋輕心對視一眼,唐野對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趙俊濤雖然說話不太靠譜,但是做起事情來非常的靠譜。
假如和星座無關的話 張瑞秋看向唐野和宋輕心,出聲問道:“你們那邊怎么說?我看到你們帶了山鋒過來還挺意外的。”
“應該和他沒有關系。”唐野出聲說道。
“你能確定?”
“不能確定。”唐野說道。“但是在沒有證據證明他參與過那種事情,他就還是我們的朋友我愿意給朋友多一次的相信。”
“你覺得沒事就好。”張瑞秋這才放下心來,出聲說道:“本來我還想著要把他的錢退回去呢。”
“什么錢?”唐野問道。
“有仙則靈我的榜一大哥,就是山鋒。那一百萬就是他打賞的。”
“你知道了?”唐野驚訝的問道。
張瑞秋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又不是白癡別人莫名其妙的,怎么會給我打賞那么多錢呢?”
“沒事,我相信山鋒。”唐野看向張瑞秋,出聲說道:“如果我相信錯了,我也愿意承擔所有的后果。”
“我也相信山鋒不會參與那種事情,可是連山嵐都人設崩塌了,還有誰能夠相信呢?”
“我永遠相信你們。”唐野出聲說道。
張瑞秋笑而不答。
她在心里想道,我永遠相信你,但是宋輕心嘛沒辦法像相信你一樣的去相信她。
宋輕心明白張瑞秋微笑的深意,這是一個聰慧的姑娘,也是一個真實的姑娘。
如果她要是像唐野那樣,說我也永遠相信你們,反而落了下差,讓人覺得虛偽。因為她們認識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交情還沒有到那個份上。
更何況大家是以‘情敵’的身份開始接觸,剛剛認識的時候沒少別過苗頭喝過酒女人專情而絕情,對待一段感情,又怎么可能輕易就釋懷呢?
永遠不要相信女人說了什么,要看她一直在做什么。
這個女人,總是清楚自己應該說什么樣的話,做什么樣的事情。
這真是自己情場上的一大勁敵啊。
第二天,唐野起床打開手機,就聽到了頁面上彈跳出來的眾多新聞。
其中有一條格外的顯眼:“十七年前君雅創始人遭遇車禍,疑似與君雅副董山嵐有關”
唐野知道,宋國維那邊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