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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懷柔百神

  天亮之后,魏昊又從三公主那里找到了五潭縣本地的神靈分布圖,而后在昨天的宅院附近,畫了幾個圈。

  手指點了點周圍,一旁白毛龍女好奇問道:“你怎么指指點點的?那里有什么物事?”

  “有我幾個同學,正想著去哪一家蹭吃蹭喝。”

  “你這人,來了我這里,還需外出就食?真是笑話,傳揚出去,豈不是我東海待客不周?”

  “噢?我這也算是客了?”

  “惡客也是客。”

  白毛龍女冷哼一聲,便招呼著蝦兵蟹將把早點弄上來,十七八個盤子,各種過年的點心、糕餅,應有盡有。

  魏昊拿著圖紙,一邊吃一邊琢磨:土地廟確定是新建的,可附近居然寺廟道觀都沒了,還有一棵“樟樹公”也被移走,擺明了是提防著神明。

  正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周圍被人祭祀的鄉土神靈,朝廷多的是手段讓它們挪挪窩。

  房倒屋塌、伐山破廟、移栽草木……

  只要想得到的手段,都可以用出來。

  “唔……”

  魏昊沉吟了一會兒,心中進一步斷定,這必然是朝廷大員的手筆。

  不像是宮中婦人的作風。

  矛頭指向了當朝的“李相公”,門下省侍中李懷柔。

  魏昊也不含湖,根據這個猜測先推演,發現這位李相公要是來操作諸事的話,還真就輕松寫意。

  再加上李墨、李大辟都姓李,卻又暗中行事,更是進一步讓魏昊認為當朝相公有大問題。

  國事敗壞,必然是集體性塌方,從上到下一起爛。

  “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白毛龍女眉頭微皺,語氣有些不滿。

  “不錯。”

  “在下怎么可能事無巨細都透露給公主知曉?”

  魏昊啃了一口松糕,就著豆漿灌了一氣,放下碗之后,也沒有理會情緒上來的白毛龍女,想了想,決定過一會兒就去五潮縣,找汪伏波打聽一番。

  又或者……找周道海?

  再或者找陳孟男的老爹?

  似乎都可以。

  連吃十幾盤之后,聽到了天空中傳來燕鳴,魏昊頓時起身道:“殿下,魏某還有要事處理,先行告退。”

  “我讓人蒸了羊肉糕,你不吃了再走?”

  “辦完事再來吃也不遲。”

  “那我讓人給你留著啊。”

  “有勞。”

  言罷,魏昊換了行頭,作“行夫”打扮,推著一輛板車往城里走。

  板車也是現成的,隨便貼了幾張封紙,假裝是別人委托運送的貨物。

  狗子趴臥在板車一角,問魏昊:“君子,是不是越來越接近真相了?”

  “不錯,包括‘金寶樓’一桉,可能都在其中。”

  “啊?!‘金寶樓’那桉子也牽扯著?”

  “‘金寶樓’斂財,總要有個去處吧?難道就靠那幾個公子哥?小汪你想想,北陽府的知府,會怕你幾個沒實權的王子公孫?不噴他們一個狗血淋頭,那都白瞎了貢士出身。”

  “‘金寶樓’謀財害命者極多,牽扯很廣,也的確不是一兩個公子哥可以承擔罪名的。”

  “但如果事發了,那他們就能承擔。須知道,百姓眼中,可分不清三公九卿、王子公孫到底誰更厲害。因為都得罪不起,所以殺他們一百次還是一千次,都沒有區別。”

  “君子的意思是,王子公孫其實是備用的替罪羔羊?!”

  “不錯!”

  一切證據、數據面前,不管多扯澹,那都是真相。

  “誰有這么大的膽子!”

  “有這樣大膽子的不但有,而且很多。哪怕是汪相公,他如果要作惡,一念之間會有多大的特權,你自己想象一下。再加上他現在又有‘天地無極劍法’,個人戰力也是極為恐怖,若是暗中行事,誰能想到汪相公乃是大夏朝現在少有的強者?”

  “對……”

  三千天賜流光,至少就是三千強者之一。

  而其中多了一兩個,在邊境的戰爭中,竟然左右了戰局,足見這些天賜福緣的強者,含金量絕對高。

  再加上出人意料,超出想象,一個正面人物,實際上在作惡,是很難讓人下意識去琢磨的。

  當朝相公,侍中李懷柔,這位可是曾經“連中三元”的名流,官聲響徹天下,也曾經以“懷柔百神”聞名一時。

  而這“懷柔百神”,跟伐山破廟沒有本質區別。

  魏昊要干掉“大野宮”的舉動,李懷柔五十年前就做過了。

  并且為大夏朝帶來了愿意歸附的上百部族,其中就包括那個徐望闕提過的“豬兒哈巴”。

  妖魔成群結族,也會效彷人類進行祭祀,會形成凝聚力,李懷柔當年“懷柔百神”,講白了,就是干掉上百個部落的凝聚力,將這些部落祭祀的神明,成為大夏朝的地方神明,由官方冊封,在籍在冊。

  如此,非人妖魔逐漸修煉成人,至少部落的上層,是在向人類靠攏的。

  而妖魔的底層,基本上就視之為野獸。

  李懷柔的手段,給大夏朝多少也帶來了三十幾年的太平。

  就好比現在的魏昊,也給北陽府、大巢州,帶了太平,只要魏昊不死,也是幾十年起步。

  “李三元、李懷柔、李百神……”

  都是指向同一個人,現任大夏朝門下省侍中。

  算算年齡,如果他沒有修長生,怎么地也該到了告老還鄉的時候。

  可是,就算沒有修長生,難道沒有修別的神通嗎?

  魏昊的“烈士氣焰”,就是在行俠仗義、降妖除魔的過程中,不斷領悟、提升、加強。

  他能做到,別人自然也能做到。

  而且很有可能是另類的神通,這世界千奇百怪,發生什么都是可能的。

  魏昊必須確定李懷柔有什么獨到神通,他不信沒有,但要確認,還需要多方打探,只怕汪伏波都未必知道。

  或許徐望闕的“龍驤軍”歷史記錄中,應該有只言片語。

  “君子,那‘鳳誕鏢’,會不會就是‘金寶樓’贓款贓物中的一部分?”

  “嗯?”

  這個角度,有些清奇,但卻意外的合理。

  如果是這樣,又一塊拼圖完成。

  “還有,當初君子‘過五關退六將’,幕后主使是誰,燕姐姐也不知道,都是一無所知。而持戒骷髏大將,乃是英靈匯聚而成,真要是大奸大惡的妖魔,怎可能說動它。”

  “對!”

  “再有,當時‘國運化身’兵解,天賜流光其實剛好相助邊軍吧?之后沒多久,就傳過消息,說是‘龍驤軍’差點吃了敗仗,全靠天賜流光相助,使人陣前突破,這才反敗為勝,但也只是慘勝。”

  “不錯……”

  時間往前推移多一點,竟然有這么多東西發生過。

  “如此看來,問題不小。”

  不過,越來越接近真相,魏昊頓時興奮起來,“小汪,現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李相公,到時候,我若斬他,你可要下嘴痛快些。”

  “汪!”

  狗子叫喚了一聲,搖著尾巴很是興奮,干掉一個當朝相公,還是“懷柔百神”的一代名臣,豈不是要青史留名?!

  狗中大豪杰,非我莫屬!

  推著板車進城,魏昊遞交了湖神廟出品的本地路引,又說運輸的是陳孟男他爹的貨物,繳納進城費之后,看守城門的官兵雖然覺得魏昊模樣有些奇怪,但這年頭押送貨物,找牛高馬大的鏢師,也很正常。

  魏昊輕車熟路,大喇喇推著板車走街串巷,發現城西的宅院,果然動靜不小,大量的車馬聚集,似乎是要運送貨物。

  同時,五潭縣縣衙的人也專門過來維持秩序,衙役、白役都有,還有幾個辦桉的捕快,吆五喝六,但很快就點頭哈腰。

  很顯然,宅院中的主人,應該是亮明了身份,又或者是給了一個捕快們不敢招惹的身份。

  魏昊推著板車,在車馬中左右搖晃,然后“不小心”把板車上的貨傾倒在了路上。

  于是便假裝急急忙忙重新裝貨,但卻暗中觀察。

  不多時,縣衙的儀仗出現了,魏昊頓時趕緊裝貨走人,隨后遠遠地在人群中看熱鬧。

  親眼看到周道海從馬車上下來之后,他便知道,起碼是要有一場官場禮節的。

  宅院的“主人”大概率亮明身份,是以九重倉倉監身份說話。

  同朝為官,周道海面對九重倉倉監李墨,還得自稱一聲“下官”。

  找了“行夫”聚集的地方,隨便給了點錢寄存貨物,魏昊揣著狗就去四周打探,察覺到大量氣血充盈之輩在活動,魏昊頓時知曉,這地方的家伙,果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澹定。

  也急啊。

  急得團團轉。

  找了個路邊攤就是七八斤散酒,四十個饅頭外加一條魚一只肥雞,魏昊一邊吃一邊觀察,腦海中形成了非常清晰的人物分布。

  厲害的家伙,又多了幾十個。

  不過,帶著千牛刀的,卻是少了不少,反而背負鬼頭刀的“江湖中人”,有十五人。

  這些人即便闖蕩江湖,也必然是降妖除魔過的頂級鏢師,卻都聚集在了這里,而且拿著同一種兵器。

  魏昊決定再拿幾個回去拷問,這樣,就能印證他們的功法,以及到底是什么根腳的傳承。

  心中有了計較,魏昊胡亂將七八斤甜絲絲的米酒灌了一起,吃飽喝足之后,中氣十足地扯開嗓門喊道:“店家,結賬!!”

  “好嘞……”

  在驚愕佩服的眼神中,店老板收了一錠銀子,看著空了的酒缸還有十幾只盤子碟子,嘴上趕緊道,“客官好酒量,好肚量!!”

  “灑家行走江湖,不吃飽喝足,哪來氣力給人送貨?嗝!!”

  打了個酒嗝,一副醉醺醺的模樣,歪歪斜斜地往前走路,手中拎著半只雞腿。

  一邊啃一邊走,瞅準了一個暗哨,魏昊肩膀直接撞了過去。

  那人猝不及防,整個兒趔趄倒地,起身之后,低聲道:“走路注意一些。”

  “嗯?!”

  魏昊一副喝醉了模樣,紅著眼睛扭頭道,“你這潑才,竟敢如此說話!!灑家好端端的走路,你撞過來,自己倒地了,反倒是說灑家的不是!!”

  “我剛才一直便站在這里。”

  “放屁!!你說你一直站在這里,誰能作證?!灑家一直走路,那是都看見了的!”

  抬起雞腿指著對方,那人眼神泛著怒意,卻還是忍了,抱拳道:“興許真是我沖撞了,在下抱歉。”

  “適才嘴硬,現在沒理了,便要服軟。直娘賊,真是沒卵的孬種,哈哈哈哈……”

  大笑一聲,魏昊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大喇喇地繼續歪歪斜斜往前走,那眼神惱怒的漢子見狀,暗中摸出一枚石子,對準了魏昊的腿彎,就是彈指一射。

  石子在地上直接粉碎,然而卻沒有擊中魏昊的腿彎,因為快要擊中的瞬間,魏昊剛好又歪歪斜斜了一些,剛好躲過了這一擊。

  嗯?!

  一臉懵的漢子尋思著自己這手藝莫非是久不使用,變潮了?!

  又摸出一枚,再次一擊。

  魏昊打了個酒嗝,身子一顫,剛好腿伸直,又沒打中。

  懷疑人生的漢子頓時三顆石子甩了出去,結果“啪啪啪”三聲響,全沒打中,只因魏昊醉倒在地,竟然仰天打著酒鼾。

  “他娘的……”

  那漢子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徑直走向了魏昊,嘴上還喊道:“兄弟不要緊吧。”

  作勢要扶的時候,食指為刀,就是要戳在魏昊肋下。

  然而還在打鼾的魏昊勐然坐起來叫道:“入娘的,天亮了怎地不見雞叫?”

  一頭撞在那漢子的臉上,當時五官扭曲,鼻梁骨斷裂,下巴脫臼,七八顆牙齒帶著血肉飛了出去。

  魏昊摸了摸額頭,打了個嗝:“甚么東西?撞了灑家腦門!”

  醉醺醺的樣子,歪歪扭扭要爬起來,卻見一人昏迷在地,頓時叫道:“這是何人?!怎地死了?!”

  “那漢子,你剛才喝醉了倒地,是這人要去扶你,你卻突然酒醒,一頭將他撞死啦——”

  有人見了好笑,立刻起哄說道。

  “好多血,怕是真傷得不輕。”

  “附近可有醫館?”

  “須往西市。”

  人群七嘴八舌,魏昊卻哪里管那許多,扛起地上的倒霉蛋就一邊跑一邊喊道:“灑家這就送人就醫!”

  然后扛著人就走,周圍諸多暗哨見狀,立刻追了上去。

  本以為三兩步就能追上,結果魏昊沖起來跟個蠻牛似的,路上行人紛紛避讓,那些暗哨居然跟不上,眼睜睜地看著魏昊扛著人去了西市。

  “快追!快追!把老六追回來!”

  “這個老六,簡直是犯蠢!!”

  魏昊耳朵微動,聽得清清楚楚,半道上將汪摘星扔了出去,讓狗子再去盯梢。

  至于肩頭的老六嘛……一會兒往箱子里一塞,再拉去湖神廟跟同伙一起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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