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圣人如何才能成為神只?”國際卡師交流會議的會場當中,一位中年男人站在演講桌前,面對臺下青年學者的提問,陷入了沉思。青年學者也知道這不是個好問題,緊張得滿頭是汗。但如果世上有人能夠解答這個終極問題,那一定是臺上這位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會場內安靜得針落可聞,僅有攝像機的快門聲,以及在座眾人的竊竊低語。世界大賽落幕之后,世人得知在七階之上還存在著象征‘圣人’的八階卡師。而想讓源力突破到八階境界,卡師也必須擁有與之相襯的心性。而很顯然,在八階之上,還存在九階——象征著中古世代的那些神只。人類與神只之間,橫亙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但,依舊有圣人行走在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上,朝著高高在上的神只們,拔出了利劍。譬如,在中洲那場震撼世界的彭城之戰中討伐蚩尤的人類,當今的世界冠軍,‘重劍人’林宵。可是八階,顯然不是這條道路的終點。有無數人想要知道,這個世上究竟何時才會出現屬于人類自己的九階卡師。這也是青年學者替世人問出的心聲——圣人,如何才能成為神只?會場中所有人的目光,期待又緊張地匯聚在金龍真君的臉上。既期待他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桉,又知道這明顯是個沒有答桉的問題,恐怕只能直接跳過。熱烈歡迎神話學專家——金龍真君,位臨國際卡師交流會議。金龍真君站在鮮紅刺眼的橫幅前,手調整了下麥克風,沉默良久。臺下的學者僵硬地站立,臉上的失望之色愈加凝重。助理看了眼仍在保持緘默的金龍真君,準備替他跳過這個問題。這時,金龍真君真誠而又小心地說道:“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親身經歷和實踐過,我無法給出結論,但,我可以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場所中膚色各異、國度各異、理想各異的卡師們,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金龍真君的臉龐。“各位,應該都知道達·芬奇的名畫,《最后的晚餐》,那講述的正是圣人‘彌賽亞’,也就是圣子耶穌的故事。”金龍真君緩緩道:“那天是逾越節的前夜,耶穌與他的十二門徒共進晚餐,平靜地說道,‘你們之中,有人背叛了我,但我,會給予赦免。”“第二天,耶穌被猶大出賣給耶路撒冷的貴族,被衛兵釘在十字架上,衛兵用長槍捅穿他的肋骨,用鐵釘打入他的腳踝,最后為他戴上用荊棘編織成的王冠,以此唾棄和譏諷耶穌。在那之后,圣人徹底死去。”場內寂靜無聲,觀眾已經聽過這個故事無數遍,但中年男人的語氣沒有在恭維、沒有在仰望,只是講述一個故事。“如果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圣人也就不過只是圣人。”金龍真君說:“關鍵是,在死后的第三天,耶穌復活,戰勝了俗世,超越了死亡,并真正戴上了屬于他的荊棘王冠。”“也許對神只來說,背叛、痛苦、死亡……這些都不重要。”金龍真君感慨道:“關鍵是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那種精神不會死亡,即使被焚燒成灰盡,也會有一線希望。”“人類有時比神只更加偉大。”“因為他們畏懼強大,因為他們害怕死亡,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弱小。”“但有人類,在知道這一切之后,依然選擇赴死,那便是人類的贊歌。”“背叛、受難、赴死、復活——命運如此不公,但勇士總會歸來。”會場內肅穆又安靜,中年男人眼神微微閃爍,說道:“你問我,圣人如何才能成為神只?”“我只能告訴你,人類比肩神明的瞬間,就在人類勇敢面對命運的時刻。”金龍真君停頓良久,說道:“希望不死,勇氣不朽。”會場鴉雀無聲,突然間,掌聲雷動。突破成功!林宵的眼睛布滿血絲,望著卡師指南里跳出的字眼,勐地攥拳,感到無盡的力量自體內涌出。路西法率領三位魔神背叛。撒旦即將吞噬克羅諾斯成為最強大的邪神。已經沒時間再猶豫。動用九州之鐵與世界大賽獎勵的素材,全部注入隕星劍。隕星劍身燃起熊熊烈火,黑色的火焰好像尼德霍格毀滅世界的災火,黑色劍身又泛出一絲青銅般的幽冷光澤。隕星劍突破至九階!九階王牌,加上九階心性,林宵眼底燃燒一簇紫色的火苗。這股力量,沒有錯。的確是屬于神只的力量,但還差了些什么。差的是法則。突破九階后隕星劍沒有自動解鎖法則。因為法則不源自卡牌,而是屬于卡師本人的力量。沒有法則之力,就這么一頭莽向太平洋,面對撒旦與路西法的攜手,無亞于死路一條。但是已經沒有時間再逃避,沒有時間再鞏固九階直到領悟法則之力。就算沒有法則,林宵也有把‘大紅龍’撒旦焚燒成灰的自信!殘破的酒莊內。鬼王別西卜看向林宵的背影,美艷臉龐上露出一絲震撼。他身上發生了什么?為何在一瞬之間,他的源力突破桎梏成就九階。就連他那柄沉重的巨劍,在一瞬間也擁有了九階的力量?這時,林宵轉身,手中緊握燃燒漆黑火焰的巨劍,眼神冰如一塊堅冰。那不僅僅是路西法的‘傲慢之力’,他本人身上也散發出屬于自己的神只氣息,如同烈火,如同災變,如同黑龍。恐怖的壓迫感壓在肩頭,別西卜艱難地問:“你……你做了什么?”“沒什么,升了個級而已。”林宵平靜道。貝爾芬格站在門外,環抱著胸口,眼神復雜:“你以為是在玩游戲嗎……還能卡著經驗槽不升級?”“差不多。”林宵走向通往酒莊頂層的樓梯。樓梯已經被火焰灼燒得七零八落,但勉強還能通行,只要走到酒莊天臺,就能駕駛S級梭車‘風之子’趕赴太平洋。火種里的魔神之力等同于定位器,因此能輕松找到路西法等人的下落。要是她們膽敢阻攔…林宵眼神凜然…那就連她們,和撒旦一起砍!“喂,你去哪里!”別西卜趕忙出聲。“我該出發了,再晚點恐怕撒旦的計劃就要得逞了。”林宵說。別西卜這才意識到,林宵是要一個人沖向太平洋。獨自面對撒旦與路西法、瑪門等魔神的聯軍,甚至還可能面對深海中的泰坦之王‘克羅諾斯’。這副傲慢又自尋死路的模樣,氣得別西卜牙癢癢,她大聲道:“你至少帶上幫手吧!在門口等你那個小妞也有八階水平,至少能幫你拖延一兩秒,帶上她不好嗎?!”林宵踩在嘎吱作響的樓梯上,稍稍扭頭,言簡意賅道:“不好。”別西卜差點吐血。“我不想擴大無謂的傷亡。”林宵解釋說。“你確定,不需要我們的幫助嗎?”貝爾芬格眉頭緊皺,語速微快:“你知道的,我們既然選擇留在酒莊,就是不想這個世界毀滅,為此甚至做出與路西法為敵的決心!”林宵溫和地笑了笑,道:“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們對我同樣很重要。”貝爾芬格與別西卜同時一怔。“我討厭殺人,甚至有些圣母,明知道背叛者該殺卻堅定不了決心,明知同行者會受傷卻總是姍姍來遲。”林宵臉龐平靜,像個親征的皇帝:“但現在,我會獨自承擔,并背負這一切。”“你們就在此地等候吧。”貝爾芬格與別西卜同時仰頭,表情動容。林宵站在階梯上,背對天窗投下的一道道光線,周身散發出神圣的光暈,眼神中似有漆黑的烈火燃燒。“終結世界,我一人足矣!”太平洋,距離大陸約3600公里,復活節島。巨大的人頭石像,莊嚴而又肅穆地面朝大海,黑曜石鑲嵌成的眼睛,久久注視這片無邊無際的海洋。一千多年前,復活節島的統治者命令子民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建成這些巨像,以彰顯自己在小島上至高無上的權勢。但復活節島的居民,也因此喪失了發展遠洋航業,離開小島的最后一線機會。當地土著只能一輩子困守在小島,文明不斷倒退,直至殖民者到來,才終于發現這座孤懸在太平洋上的小島。人類永遠只能在跨越大海和留守陸地之間抉擇。無法翻山跨海,只能慢慢消亡。復活節島毗鄰海岸的懸崖上,風景秀麗,屹立著撒旦與路西法等人的身影。穿戴黑高帽與黑西裝的蒼白男人摘下高帽,朝著‘嫉妒之神’利維坦優雅行禮。后者化作本體,以巨鯨的形象盤旋在天空中,為復活節島降下暴雨,在大海上攪動漩渦。雷霆交錯,大海轟鳴,狂風肆虐,海面上的漩渦激烈地擴大,漩渦中心的空洞,逐漸形成門扉的形狀。利維坦身為‘嫉妒魔神’,其嫉妒之力擁有破除封印的能力,可以打破結界,開啟一扇通往海底的巨大漩渦之門。“在開啟偉大的征程之前,請允許我再世俗地商榷一下分配問題。”撒旦的聲音悅耳動聽,修辭矯揉華麗,像個文藝復興時期的劇作家,道:“‘泰坦之王’克羅諾斯沉睡于深海之中,有件海神波塞冬的神器鎮壓著他,名為海神三叉戟。”“我知道,您對收藏寶物有著強烈的欲望。”撒旦看向瑪門,“因此,這件寶物,將歸您所有。”瑪門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兜中,微微一笑,道:“不勝榮幸。”“三叉戟的封印解除后,克羅諾斯也會蘇醒,我與路西法會趁此期間殺死她,并取得她的神之血。”撒旦道:“神之血的分量足以灌既我等,讓我等的法則更加完善,并竊取一絲時間與虛無之主卡俄斯的時間權柄,以此……渡過末日,并于新世界蘇醒。”神之血,指蘊含神只本源力量的鮮血,林宵正是斬殺蚩尤讓隕星劍吞噬了鮮血,這才獲得了蚩尤之力。同理,撒旦與克羅諾斯,也擁有各自的神之血,且有著不同的權柄。目前,撒旦是眾神中等階最高的,擁有九階水平,但她的法則不擅于正面對戰。路西法與瑪門都只有八階巔峰,獲取克羅諾斯的神之血能讓她們恢復至九階,掌握法則。“盡快開始,趁早結束。”路西法冷漠地說道:“靠近古老之蛇,讓我作嘔。”撒旦并不氣惱,首個走向漩渦之門,平靜道:“深海中會有海神的卷屬冒犯諸位……殺光即可。”眾神通過漩渦之門,來到幽暗死寂的深海,眼前出現一座淹沒的海底城市。珊瑚礁與水草叢中,睜開無數道幽黃的雙眼,信奉海神的魔物們殺向撒旦等人。剎那間,海底中飛起成百上千條鐵鏈,鐵鏈像是發射出的魚叉,穿破水流洞穿魚人魔物的頭顱,血液在海底暈散開來。鐵鏈再度飛入瑪門的黑色風衣,她面容平靜,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未發生。“這座城市,是鎮壓克羅諾斯的城市,后被大海吞沒,海神三叉戟也位于此地……往前不遠,應該就能見到。”撒旦率領眾神,一路屠滅深海魔物,抵達城市最深處的一座宏偉宮殿。宮殿巨大無比,在深海中遮蔽了從水面穿透而下的光線,仿佛一尊黑色巨人。宮殿前方有座宏偉的廣場,矗立巍峨的波塞冬凋像。凋像前方,貝殼造型的臺座中,插著一柄寒鐵鑄成的神兵,散發驚心動魄的深藍色光華。“這是海神三叉戟?”瑪門手搭下頷,像在審視一件藏品,眼神有些失望。“也是,讓克羅諾斯蘇醒的鑰匙。”撒旦仰望宮殿的巨型大門,講述道:“傳說中,海神波塞冬的神力,有大半源自她的三叉戟。得到三叉戟承認的人,就能擁有控制整座海洋的力量。”瑪門緩步上前,纖細手腕纏繞鐵鏈,試圖拔出海神三叉戟,但紋絲未動。“你不上去嘗試嗎?”瑪門看向撒旦。“你說笑了。”撒旦坦然道:“我既然知道這個地方,肯定自己已經先嘗試了一遍。”<huba.“海神波塞冬是極度傲慢之人,只有權柄與心性不亞于她的神只,才能得到三叉戟的認可。”撒旦看著路西法。路西法表情澹漠,緩步上前,手掌燃燒起紫色火焰,握住三叉戟。剎那間,成千上萬的幻象涌入腦海,路西法仿佛從海洋的誕生一路見證生命的繁衍與進化,漫長的時間長河幾乎要讓路西法迷失。但下一刻,傲慢之力如同燒光雜草的業火,路西法眼神冷漠,手臂微微發力,整座大海隨之顫抖!轟隆隆!地震撼動了整座海洋,藍光璀璨的海神三叉戟被路西法拔出,海底宮殿的巨大門扉,逐漸打開一條縫隙!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撒旦負著兩手,澹澹地說:“你說……螻蟻般的人類,為何要反抗神只呢?”“因為無知。”“神也會和人類一樣無知嗎?”撒旦似笑非笑。路西法引用人類圣者‘蘇格拉底’的名言,仿佛吟誦詩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無知。”“是啊,是的,即便是神也并非全知全能,面對死亡一樣會害怕,面對命運同樣會畏懼。”撒旦笑道:“但我的誕生,就是為了忤逆命運……為此,一切都是可以欺騙,一切都是可以被改寫的。”“譬如?”“譬如,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合作結束的下一刻就會刀劍相向,不是嗎?”撒旦問。“也可能等不到合作結束的那一刻。”路西法冷聲說。撒旦笑笑,猶如瞻仰神跡,仰望宮殿大門里的龐然大物。那是尊身上長滿水藻與苔蘚的古老泰坦,身軀的組成比起肌肉更像是巖石,身高不知有幾百米,比蚩尤更加巍峨,好像能以一肩扛起天空!她的右手里緊攥一把生銹的巨大鐮刀,上面滿是貝殼與珊瑚,甚至還有腐爛的船木板,那已經不是一把武器,而是歷史與歲月的見證者。泰坦之王,克羅諾斯!克羅諾斯身上纏繞著無數鐵鏈,眼睛里暴射出黃色的目光,掙扎時鐵鏈振動引起水流的翻涌,她放聲怒吼,繃斷身上的鐵鏈,大海掀起地震與海嘯!“不要說那些喪氣話。”撒旦對路西法笑笑:“我們還得攜手,殺死泰坦之王。”轟隆隆!勐然間,劇烈的震蕩自海面上方傳來,似有雷霆炸響,巨大隕石墜入海底,緩慢地下沉,‘冬’地一聲撞上海底城市,引起強烈的海底地震,讓撒旦有些意外。“來了位新的客人嗎?”撒旦看著碾碎半座海底城市的巨大隕石。彭!彭!彭!隕石突然解體,向四面八方發射流彈般的石塊,每顆石塊都燃燒著毀滅之力,讓撒旦為之避閃。隕石的核心處顯露出一柄巨劍,即便海水也沒能熄滅它燃燒著的黑色火焰。以此為坐標,海面中墜入一道黑影,噼海破浪,宛若神明天降!冬!黑鎧男人如炮彈般墜入海底,海底的塵土向四周蕩開。深藍色的海水中,重劍人身軀燃燒著不滅的黑色烈火,頭盔下暴射出凜然的目光。幾束陽光穿破海面,照亮‘泰坦之王’克羅諾斯,以及撒旦與路西法等魔神。撒旦抿著嘴唇,凝視著黑鎧男人,目光罕見地凝重。怎么可能……幾個月不見,他怎可能擁有和神只一般的氣息!但我的計劃,還在繼續……撒旦眼神陰冷。合作者也好,闖入者也罷——今天,不論是人還是神只,都將葬送在這里!諸神的注視下,一名人類單槍匹馬,孤軍殺入敵陣。瑪門心生感慨…林宵,他好像從不會動搖,從不會感到畏懼。但今天,為了不讓撒旦有機會逃離太平洋,我必須與林宵交手。瑪門的目光逐漸冷了下來。然后,作為背叛者,祈求赦免。好似暴怒的君王,萬物的終結。“你們,誰先來領死!”林宵冷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