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科班出身的投資者,楊路也懂一些數據處理類的編程知識。
但由于他并不是專業程序員,而九州修真者的陣道知識入門難度,并不比計算機編程更低,需要多年苦功才能登堂入室,因此他至今也沒機會仔細研究過《仙陣邏輯學》。
看到留影壁這種修真程序員杰作,楊路也忍不住感嘆了一番陣法的神奇。
參觀完留影壁,潘岳就將楊路二人接進了潘氏商行的設宴場所。
潘氏商行作為中州第一大商會,平時迎來送往的任務就已經非常多,更不用說,目前云來城各地修士云集,潘岳肯定不可能只招待楊路和李青寧這一波客人。此時的宴會廳里,已經有其他客人就坐等候了。
但這批由潘岳親自出面招待的貴客人數并不多,總共只有四五人,分別坐在大殿兩側。
這些客人的服飾雖然五花八門,但樣貌看起來卻并不陌生。
根據潘岳的介紹,他們都代表各自門派參加過不久前的中州論劍大會,并取得了較好名次,作為各大門派的種子選手,他們都要參加即將召開的域外戰場試煉。
因此這場由潘岳組織的聚會,也算是中州煉氣期青年才俊聚會了,以李青寧的身份,參加這種聚會肯定是綽綽有余。
除了這些賓客,在大殿的正中央,還有十余名柔媚妙曼的宮裝女子,正在客人面前翩翩起舞,這些女子渾身散發著澹澹的靈氣波動,雖然氣息不強,但絕對不是普通凡人。
可大殿兩側盤坐的客人雖然都是男性,然而他們卻都在翻動著自己面前的小冊子,很少有人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這些美女身上。
看到潘岳帶著兩位客人重新回到大殿后,殿中女子們迅速舞畢,然后恭恭敬敬對著潘岳斂衽一禮,就紛紛退到了宴會大殿兩側侍立。
“潘道友,你這一批侍女素質,似乎猶勝前次所見,看來在過去一年的升仙大會里,你們還是淘到了不少極品貨色啊!”注意到潘岳回來,坐在左側的一名白袍儒生突然含笑開口道。
此人看起來非常眼熟,似乎是中州論劍大會一名十六強選手。
只不過參加中州論劍大會的選手數量實在太多,楊路也記不得他的具體姓名。
潘岳顯然和白袍儒生相當熟絡,立刻拱手回答道:“楚道友謬贊了,在潘氏商行舉辦的年度拍賣大會里,就數這些擁有靈根資質的女奴最為搶手,我當然要替大家全力以赴。這些契約奴目前都是完璧之身,如果各位道友有看上的,倒是可以先下手為強。”
聽到這些美女舞者全都是契約奴,楊路也不禁微微一驚。
九州修真界的契約奴價格向來居高不下,而擁有靈根資質的契約奴更是極為罕見,各個都是價值連城,有些價格甚至可以高達數十萬元靈石幣,哪怕尋常筑基期修士,都負擔不起這么奢侈的商品!
這些修真女奴擁有如此高的溢價,除了數量極其稀少,還有另一層重要原因:
修真界存在某些類似庚金化體訣的禁術級采補功法,可以像功德金輪那樣暫時提高修煉速度,但這類禁術功法有違天道,會不可逆轉的損傷“爐鼎”的靈根資質。
這類功法曾經在第二次天道危機期間,在那些不受天道約束的天外之魔間盛極一時,此后便因為對普通修真者成本太高,漸漸衰落下來。
正是因為這類禁術功法只適合運用在擁有靈根資質、并且不受天道保護的對象上,這就更增加了修真契約奴的稀缺性,使得這種契約奴僅掌握在極少數高階修士和修真家族手中,有些高階大修士,甚至會將她們當禮物一樣送來送去。
聽到這個說法,在座的修士紛紛抬起頭來,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身為女性修真者,李青寧下意識就有些不爽,不過如今的李大小姐也成長了許多,很快就把這種負面情緒收斂起來。
就在這時,潘岳轉頭望向了楊路介紹道:“說起來,這批新調教好的女奴里邊,還真有一位是在你們海崖城升仙大會,用30萬靈石幣收購來的,呃……應該就是此女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楊路看到了一個表情怯生生的少女,雖然這個少女穿著艷麗魅惑的宮裝,但表情看起來卻有些青澀,真實年紀似乎不大。
楊路估計,她的年齡應該大致介于慕容和李青寧之間。
看到潘岳點名自己,此女立刻對眾人行了一禮:“玉靈見過潘少爺,見過楊顧問!”
“你竟然認得我?”楊路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顯然沒想到在云來城還能遇到熟人。
“我過去也是海崖城的報童,和慕容很熟悉!”少女回答的語速非常快,似乎生怕回答慢了,就會引起楊路的不滿,“聽說慕容被青寧商會高薪聘用后,我也曾經試著去青寧商會討個差事,當時還是您親自面試的我,只不過我沒有慕容那個福分……”
楊路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海崖城的底層報童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圈子。
這些報童天天走街串巷、甚至大打出手搶地盤,大多數人都能混個臉熟。慕容以普通報童的身份,一躍成為青寧商會的管事級員工,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自然很快就在這個小圈子里傳瘋了,因此有不少慕容前同事,也都打算來青寧商會碰碰運氣。
只可惜慕容的經驗根本無法復制。
雖然楊路確實曾經招收過一些窮出身的年輕人作為青寧商會新鮮血液,但除了沉小濤等極少數幸運兒,絕大多數求職者最后還是難逃被淘汰的結果。
玉靈顯然就是眾多求職失敗者之一。
雖然沒能如愿加入青寧商會,但玉靈卻在海崖升仙大會測出了靈根資質,只是不知為什么,她并沒有趁機拜入海崖派,反而淪落為潘氏商行的契約女奴……
這下就連潘岳也有些驚訝了。
他就是隨口找個話題客套兩句,沒想到玉靈還真的認識楊路這個老鄉!
楊路也不打算戳對方的傷疤,準備點點頭就放過此事,不過李青寧卻向來是那種說話不過腦子的人。
在得知玉靈的身世后,還沒等楊路阻攔,李青寧當場就發出一記靈魂拷問:“你既然有了靈根資質,又是出身清白人家的報童,為什么不走正道,反而成了潘家的契約奴?”
聽到如此不客氣的質問,不僅玉靈愣住了,就連潘岳的臉色也有些掛不住。
這種問題是能當面拿出來問的嗎?
玉靈測出修真資質后,還能被人給賣成契約奴隸,顯然是被人給下套了啊!
只不過這話潘岳不能說,玉靈又不敢說,這就導致現場瞬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甚至就連幾位盤坐在旁的賓客,都露出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
其實事情本身并不復雜,玉靈確實是被海崖系和潘氏商行聯手拐騙的契約女奴。
在海崖升仙大會,她測出的靈根資質是劣品土靈根。這種的修真者資質堪稱九州修真界的達利特,比楊路的下品水靈根還要可憐。
除非是李青陽這種學術天賦極高、并且機緣氣運無敵的傳奇人物,否則就憑這種近似于沒有的垃圾資質,就算投入再多的資源,也很難突破煉氣后期的瓶頸。
要是海崖系恰好比較缺乏人手,還會比較樂意收這種劣靈根弟子打雜。
可如今海崖系承平日久,旗下修真者數量已經飽和,這種毫無前途的劣靈根弟子,對于海崖派來說也算得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培養起來還浪費愈發緊張的資源。
既然海崖系的劣靈根弟子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那還不如誘騙她簽賣身契,直接變現幾十萬靈石幣,還能借機緩解門派日益增長的財政壓力。從某種意義上說,海崖系干的這種破事,基本和慕容的養父母處于同一道德水準。
慕容能看破其養父母的陰謀逃出來,主要還是因為慕容本身智商就很高。然而并不是所有報童都有能力像慕容那樣自學識文斷字。
相比通過閱讀《修真金融日報》開了眼界的慕容,玉靈就是典型的文盲報童,用頭發長見識短來形容再合適不過。再加上出面誘騙她的人,還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海崖系仙師,這就更讓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報童招架不住了。
于是玉靈就這么稀里湖涂被騙著簽下了自己的賣身契。
當然了,考慮到每屆拜入海崖系的劣品靈根弟子多達近千人,海崖系其實也不是看誰好騙就把誰拐賣掉,肯定會事先做一番詳盡的背景調查。
玉靈被選作拐賣對象,其實還跟楊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玉靈原本姓紀,其父親名為紀向德,在二十年前被韓新河送去云來城,給如今的《修真金融周報》主編席金虎做私人奴仆。
云來城與海崖城相距近萬里,尋常凡人即便借助青瀾江航道便利,往返一次也要大半年時間,作為席金虎私人奴仆的紀向德,顯然沒機會回海崖城看女兒,因此無人看管的玉靈就跟慕容一樣,成為了流落街頭的賣報女孤兒。
不過當她測出靈根資質后,她父親是席金虎奴仆的信息很快就被海崖系調查清楚了。
海崖城韓家跟云來城席家算是鐵桿盟友,當韓家發現玉靈和紀向德的關系后,便將這個消息通過傳訊法術通知了遠在萬里之外的席金虎,席金虎又隨口告訴了紀向德,于是才有了紀向德專門跟席金虎請假,回到海崖城看望玉靈的事情。
《獨步成仙》
如果是尋常凡人耗材,就算女兒測出劣品靈根資質,堂堂金丹期大修士席金虎也不會允許自家奴仆無故曠工。紀向德能夠獲準回到海崖城省親,說明席金虎對于這位奴仆肯定相當滿意,甚至愿意法外開恩滿足他一些不過分的要求。
眾所周知,大人物的一舉一動,往往都會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這就好比單位里最強的關系戶從來不會說自己的后臺是誰,甚至還會有意回避關于自己后臺的話題,但大家最后還是都會知道他的后臺到底是誰。有些隱秘的關系是完全不需要說出口的,需要知道的人等到需要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反而是那種三句話不離自己的后臺,經常把把“我爸是XXX”掛在嘴邊的,反而是最low的關系戶。
一時間,玉靈因為席金虎的緣故,直接成為了海崖城高層重點關注的對象,就連韓新河本人都動了把玉靈收為弟子的心思,來賣給席金虎一個順水人情。
然而事情此后的發展卻出乎了所有人預料。
踏入仙門后,身無分文的玉靈很快就因為沒錢購買修煉資源陷入困境,托人跟自己父親送信時,也時常抱怨自己沒有修行資源,肯定會白白蹉跎一生。
雖然紀向德跟著席金虎做了很多年清潔工,但奈何他對修真者的行為方式不了解,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早就已經被內定為海崖派重點關注對象,并沒有意識到哪怕席金虎本人不開口,海崖系也已經準備好向自己的女兒傾斜資源。
為了給自己女兒弄到足夠的修煉資源,他竟然選擇偷偷盜竊客戶送給席金虎送的紅包!
由于紀向德對于席金虎的生活習慣極為了解,外加席金虎對他根本沒有防備,他連續作桉了上百次都沒有被席金虎發現端倪。
如果紀向德僅僅做到這種程度,說不定還真能蒙混過關。然而紀向德錯就錯在,沒有把這些贓款隨身攜帶,而是將12萬元靈石幣全部存入了自己名下的海崖銀行賬戶,然后準備匯給玉靈當作修行經費。
眾所周知,靈石儲備銀行的主要職能就是反洗錢,一位毫無背景的凡人突然要進行十萬元靈石幣級別的巨額匯款,當即就引起了海崖銀行工作人員的注意,并且按照流程將情況上報給了貨幣政策觀察員徐雁南,而徐雁南發現桉情涉及席金虎后,自然也不會讓這個燙手山芋落在自己手里,而是直接將情報轉給了無量劍派執法堂。
席金虎也算是中州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哪怕海崖城的凡人酒客提起席金虎,都會贊一句“老席中肯”!
接到有關席金虎的報桉后,無量劍派執法堂高度重視,畢竟席金虎帶在身邊的凡人突然進行這么大筆金額的轉賬,還是將錢轉往對外貿易口岸海崖城,這無疑會讓人浮想聯翩:
難道說席主編要叛逃到火云州不成?
雖然李飛羽當時還沒有叛逃,但此前并不是沒有其它中州修士叛逃過。
李飛羽的叛逃已經讓無量劍派掌門林劍行淪為笑柄,要是被稱為無量劍派喉舌的席金虎也叛逃了,林劍行掌門可以說對內對外都威嚴掃地了!
這種事情必須要嚴肅查處!
不過事實證明,徐雁南和無量劍派執法堂都想多了。
有道是“最高端的腐敗往往采用最樸素的作桉方式”,在出動了大量人力物力明察暗訪后,執法堂發現,紀向德其實就是個最低級的紅包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