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飛行加上還沒有來得及倒時差,斐一班的手機君難得聽了一回話,沒拉著他陪它熬夜。
不到十點,斐一班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整整十五個小時之后,斐一班終于在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吃到了那碗時常出現在他的夢中,卻一次都沒有吃到他的嘴里的餛飩。
喝完最后一口餛飩湯,看著比舔過還干凈的碗底,斐大少爺整個人都舒坦了。
見到送餐不力的韓女士,都只是好聲好氣地問:“哪臺車可以給我開?”
“你要去哪兒?”韓女士問兒子。
“隨便轉轉,看看這里有什么變化。”斐一班隨口找了一個理由。
一直擔心斐一班不愿意回來的韓雨馨,見兒子對家鄉的變化這么感興趣,笑得眉毛都彎了。
“那我把小孟叫過來,讓他開車帶你好好轉一轉。”韓雨馨說。
斐一班自是不肯妥協:“我要自己開。”
開玩笑!真以為他是回來看風景的啊?
“兒子啊,媽媽不是不相信你的車技啊。”韓女士小心翼翼地做了個鋪墊,才接著勸:“你在外面拿的駕照,駕駛座的方向都和咱們這兒不一樣,你這剛回來,怎么都得先習慣習慣,你說是不是?”
斐一班拿六親不認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媽。
駕駛座的方向不一樣,對于技藝高超的賽車手來說,是什么高難度的事情嗎?
把話都說成這樣了,還說不是不相信他的車技?
以為他小學沒畢業就出去了?還是以為聽不懂最基本的中國話?
眼見著兒子原地炸毛,韓雨馨趕緊向自己的老公求助:“阿斐哥,你快勸勸你兒子。”
斐一班一臉的嫌棄,韓女士這么大個人了,還叫自己的老公阿斐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叫得出口的?
可能是因為八年沒有怎么見面,斐爸爸非常難得地站在了兒子這邊:“隨他去吧,讓小孟把廠里那臺要報廢的面包車給他開過來。”
“啊?”韓女士有點搞不懂阿斐哥的邏輯,“那臺車……不太好吧?”
斐一班聽完,一臉的得意。
他對這個決定非常滿意。
車子越糟糕,技術就展現得就越全面。
老爹終于開始認真考驗他的車技了。
斐一班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他上車前的那一秒。
斐爸爸抓著鑰匙不放,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先去廠子附近沒人的地方開一開,開慢一點,這臺車反正是要報廢的,磕了碰了都沒事,只要人沒事就行。”
這家人,還有沒有一個,對賽車谷首席車神抱有最基本的信任了?
對著這樣的一對爹媽,除了能讓事實為他代言,斐一班還能說啥?
就這樣,斐一班開著一輛即將報廢的面包車,開了兩個多小時的高速,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
憑借他高超的駕駛技術,讓這臺即將報廢的面包車煥發新生,留下不計其數的完美山路過彎走線。
斐大車神就這么把車開到了易家村村委會前面的那塊空地上。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拍的視頻,直接做了精彩剪輯發給韓女士。
附贈一條語音示威:“是不是你自己說,只要我有孟哥的開車技術,你就不攔著我買賽車。”
一輛即將報廢的面包車他都能玩得這么溜,還有什么是斐大車神玩不轉的?
因為視頻有點大,村里的信號又沒有很好,導致發送的時間有點久。
斐一班等得無聊,又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直接在空地上玩起了漂移。
賽車谷首席車神在心里設計了完美的原地漂移360度。
奈何車子君不給力,使得他漂移的半徑比預想的大了很多。
霎時間,雞飛雞跳,一車頭的雞毛。
在紛飛的雞毛里,斐一班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好的車技,也架不住車子不行。
幸好,這是一片沒人的空地。
斐一班下車查看了一下,那只因為飛起來不幸被他撞死的雞。
學學別的雞,用兩條腿跑路不好嗎?
非要往天上飛,真以為自己是飛雞嗎?
漂移和撞雞的動靜太大,村委會里面,很快就有人出來了。
“哪個不長眼的,敢撞我家的雞!看我抓到不打……”
村委會主任,一村之長易存章,抄著雞毛撣子就沖了出來,氣勢洶洶地來到了即將報廢的面包車前頭。
打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易存章就看到對著一地雞毛手足無措的斐一班。
“斐,斐先生?”易存章趕緊把雞毛撣子扔了,整個人站得筆直,就好像雞是他撞的一樣。
斐一班有點尷尬,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對現下的這個情況。
村委會主任該不會把他撞死雞的事情,告訴他爸爸媽媽吧?
撞雞事件的發生,純粹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視頻上,和他的車技,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這要是被村長大叔告發到他爸爸媽媽那里去,那死的可就不是一只雞,而是他的賽車購買許可證了。
這可怎么辦才好?
“您是來我們這里做二次考察的是不是?”易存章恍然大悟道:“斐先生是怕我們給您的規劃有水分是不是?”
都不用斐一班回答,易存章自己就把話給接上了:“昨,昨天聽你們說還要去其他村看看,我,我,就一直在想我們村的優,優勢。沒想到,這么快,就,就……”
易存章一緊張,說話就有點跟不上。
他原本還想著,過幾天,把整理好的易家村優勢,想辦法給考察團的人發過去。
沒想到這么快就迎來二次考察。
易存章熱情地把斐一班請到村委會喝茶。
斐一班既不說話,也不喝茶。
他得先搞明白,村委會主任對他撞雞的態度,為什么前后反差這么大。
斐一班回憶了一下。
應該是昨天韓女士一口一個“斐先生”地叫他,讓村委會主任誤以為只要他點頭,就一切都不是問題。
他就這么成了考察團最重要的“決策者”。
有了這個認知,斐一班心下大定。
他只要和昨天一樣高冷,就能讓這個誤會延續。
有了這樣的認知,斐一班從頭到尾,就只問了易存章一句:“那只雞,要怎么賠給你。”
“不,不用,哪能讓您給我賠只雞啊,斐先生能再給我們村一次機會,我不知道多感激。”村委會主任緊張地兩手搓著自己的大腿。
為了心心念念的賽車,斐一班硬著頭皮,不去和村主任解釋自己根本就不是考察團決策者的烏龍。
剛剛路上加油的時候,斐一班就發現這輛即將報廢的面包車上面,還有幾百塊錢的現金。
確認村委會主任不敢告“決策者”的狀,斐一班放下兩百塊錢,就大步離開。
還沒走出村委會的大門,斐一班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一筐雞蛋。
他都沒看見這筐雞蛋是怎么來的,雞蛋君就一個接一個地從他的身上滑落,前仆后繼地碎在了他的腳邊。
斐一班的第一反應,是剩下的現金還夠不夠賠雞蛋。
轉念一想,他現在穿在腳上的這雙鞋子,是Spike Lee 和 Air Jordan 的聯名,市價至少能抵兩萬個土雞蛋,還是有錢都一不定能夠買得到的,
弄臟了他的限量版Air Jordan 1,誰應該賠誰還不一定。
為了維持決策者的人設,斐一班強忍著沒有直接叫出聲。
等他看清楚拿雞蛋撞到他的,是一個臉看起來像是未成年的女生,也就只能自認倒霉。
先是撞死了一只雞,然后又被一筐雞蛋給砸了鞋。
他今天出門前,韓女士不是還特地去看了黃歷嗎?
怎么也沒提醒他今天會和雞的一切犯沖?
此地不宜久留,他還是把鞋子上的雞蛋清理一下,趕緊回家。
從“稀有”牛津綠廁所簡單處理完鞋面出來,斐一班一刻都不想停留。
生怕碎了一地的雞蛋為了給死去的雞報仇,就算強行孵化成小雞,都要來找他的麻煩。
“您稍等一下,我給您……”村委會主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還要再看看其他幾個村的地塊。”斐一班頭也不回地說。
上一次,韓女士就是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村長才沒有再阻攔,這一次,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也虧得是他還記得這個理由,再折騰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露餡。
出了村委會的門,首席車神就擁有了自由的靈魂。
別的不說,易家村這彌漫著茶香的空氣,還是很可以的。
斐一班腳步輕快地邁出了村委會的大門。
“斐先生是對我們易家村給您做的規劃什么有疑問嗎?”一道成熟的女聲,從大門右側的圍墻傳來。
斐一班用右眼的余光掃了一下。
這不是剛剛拿一筐雞蛋撞到他的那個“未成年”女生嗎?
原來只是長得比較有少女感,并不是年齡未到。
早知道這樣,他剛剛就該過去和這位姐姐理論理論,這都什么年代了,誰還端著一筐子雞蛋到處晃蕩?
好好的成年人,裝什么無辜和清純。
簡直長在了他審美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