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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哦,我的兄弟

  這不是斐一班第一次聽韓雨馨處理和商業有關的事情。

  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處理以商業為目的的人際關系。

  但這絕對是成年有以后的第一次。

  他在國外的這么些年。

  早就忘了自己立志成為魯班傳人的那個階段,斐廠長和韓女士是怎么配合工作的。

  斐國琛是個不太擅長言辭的人。

  他喜歡悶頭做事情,改進煉銅和制鎖的工藝。

  最開始,都是小作坊的時候,其實沒有太多需要管理的地方。

  師傅帶徒弟,徒弟再帶徒弟就好了。

  隨著工廠的發展壯大,就不可能只有工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慢慢地,就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工人之間的矛盾。

  工人和管理之間的矛盾。

  每當到了這樣的時候,韓雨馨就會站出來。

  默默地把這些事情都給解決了,讓工廠能夠更順暢地運營下去。

  斐國琛負責技術,培養出一個又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技術骨干和廠長。

  韓雨馨負責除了技術以外的一切管理事物,從一個廠,到三個廠,再到把工廠開到國外。

  韓雨馨和斐國琛的組合,一直都是廠子里津津樂道的。

  有口皆碑的男主內女主外。

  斐一班以為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凈的往事一幕幕,在這個時候,一股腦兒全都涌現了上來。

  早年還會有人疑惑,為什么精明干練的韓總,會崇拜斐廠長那么個榆木疙瘩。

  時間久了,才發現,這兩人的組合,不僅在生活里面,美好又和諧。

  在工作上面,也是同樣的互為支撐,成為彼此最堅強的后盾。

  看著韓雨馨和易存章溝通,斐一班忽然就開始向往起了自己的未來生活。

  易廠長和斐總的組合,又會是怎么樣的一番光景呢?

  應該會碰撞出很多的火花吧?

  原本他和易茗覺得很難辦的事情,被韓女士這么四兩撥千斤地幾句話就給解決了。

  易存章離開的時候,整個人的背都挺直了。

  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世界級大廠老板的威風和氣場。

  劉金洋和易家村的糾葛,從任何一個層面來說,都算不得是令人愉快的。

  只不過,從在商言商的角度來說,也沒有到十惡不赦的地步。

  至少,他一切都是按照合同來的。

  也算得上是字面意義上的言而有信。

  做朋友,劉金洋這樣的人,自然是要敬而遠之,有多遠躲多遠。

  但做生意,從來也不是朋友義氣能夠解決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人勸解,千萬不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開公司。

  開到最后,公司大概率開沒了不說,朋友也很有可能會失去。

  一點鬧心事都沒有,一個鬧心的人都沒在,這只能說明公司開的還太小。

  求同存異,才是一個公司能夠發展下去的必然條件。

  等到易存章走了,易茗就跑到韓雨馨的跟前,極盡贊美地說了兩個字:“偶像!”

  “偶什么像啊?”韓雨馨并不以為意,反問道:“易寶不是開過有好幾百個導游的旅行社嗎?這種事情還不是小場面。”

  “哪里會是小場面,我壓根就不知道要怎么和村長說!”易茗確實是有點犯怵。

  她對易存章的習慣性哭嚎,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她比斐一班好一點,但也只到可以淡定聽完的程度。

  “問題不就在這兒嗎?”韓雨馨溫和之中帶著點寵溺地笑笑,有點手把手地對易茗說:“如果不是因為,談判的對象,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村長,這種事情,你一個開過大旅行社的人,肯定自己就能處理了。”

  “才不是什么大旅行社呢!”易茗予以否認,說道:“我開的那個旅行社,情況有點特別。當時那幾百號人,都是因為討薪的事情,和我走到一起的。他們就是找個地方交個社保啊五險一金啊什么的,他們多半來了也不歸我領導。”

  “不歸你領導?””

  “對,我只是負責設計路線,做一些旅游產品,然后他們還是各自帶各自的團。屬于比較散漫的一個組織。大家一起籌錢,給我來了那家旅行社,他們都是我的合伙人,算是對我比較信任。”

  說到這兒,易茗眼睛里的光就全沒有了:“我最后還沒有做好,對不起大家的信任。”

  “你那個旅行社我聽一一說完我還去查了。旅行社倒閉,沒有一個人罵你的。不管是客戶還是員工,有站出來說話的,都是力挺你的,說你很有責任心。不像一一,家里出事,罵他的人,手拉著手,都能站滿長城了。”

  這么久以來,韓雨馨都沒有當著斐一班的面,提過斐廠長被撕票以后的事情。

  現在主動開口,也不知道是覺得事情過去了,還是一直都沒有過去。

  愿意分享,總歸是一件好事吧?

  韓雨馨曾經專門去查過易茗的旅行社這件事情,斐一班也是第一次聽說。

  那會兒韓雨馨要交接三個廠子的財務,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竟然還有空專門去關注他隨口一提的事情。

  所以,韓雨馨來到易家村之后對易茗的態度,不是無緣無故的。

  和親媽比起來,自己的社會閱歷終究是太淺了一些。

  就是不知道易茗在聽到這樣的事情之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通常來說,被男朋友的家長查過去,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斐一班忍不住插話:“好端端地你扯上我干什么?”

  不想讓易茗和韓雨馨繼續深入這個話題的意思非常明顯。

  易茗對著斐一班笑了笑,示意自己沒關系。

  “我其實沒有什么責任心的。”易茗對韓雨馨說:“當時如果不是我阿爸阿媽,我可能現在就是那種躺在棺材里還要被罵的人。”

  易茗毫不避諱自己曾經想要放棄,轉而還替斐一班說話:“罵大斐的那些人,全都不了解實情,大斐卻能一笑了之,我覺得非常了不起。”

  “wow!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女朋友這么夸我,你能不能再夸一次,讓我錄下來。”斐一班整個人都嘚瑟到北冰洋去了。

  韓雨馨瞪了斐一班一眼:“就這點出息?”

  “你準備好開錄了嗎?大斐。”易茗難得沒有和韓雨馨“沆瀣一氣”。

  “啊?好,好了。”斐一班沒辦法不意外,卡頓了好幾秒,才想起來拿出手機,難得不好意思地低著頭,透過屏幕對韓雨馨和易茗甩了甩手,說道:“你倆繼續。”

  易茗沒有真的再把感剛剛的話說一遍,而是換了別的說詞。

  “我特別佩服大斐的一點,是他可以把別人罵他的話,都拿出來和劉金洋做談判的籌碼。我覺得他的心理非常強大。如果沒有前面的那么多鋪墊。劉金洋肯定不可能試都不試一下就直接放棄。”

  斐一班舉著手機,開心地忘記了按下錄制鍵。

  發現之后,他就更開心了。

  說要錄下來的人是他,不想錄的人也是他。

  人世間,真正美好的瞬間,就應該存在于記憶里面。

  記憶里的美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進化。

  會出現新的解讀、新的理解、新的細節。

  如果錄下來,進化的可能,也就沒有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斐一班其實是有些藝術家的氣質的。

  他女朋友已經有圖片式記憶了,他完全沒必要再把自己的記憶也圖片化。

  韓女士的嚴防死守、劉金洋的百分之一、易存章的鬼哭狼嚎,都沒有阻礙魯瓦克白茶有條不紊地推進。

  易家祠堂的白茶博物館初具雛形之后,斐一班拍了好多古厝里里外外的照片,發到了自己的社交帳號上。

  斐廠長出事之后,他還是第一次發這些有的沒的,業務生疏到就差直接把密碼都忘光了。

  主要也是沒有什么好發的。

  現在不是從前。

  沒辦法隔三差五地就能去這個拍賣那個活動,拍一個又一個美女……

  呃……

  拍一個又一個美女托盤上放著的香檳,脖子上戴著的飾品,身上穿著的古董裙……

  去都去了,怎么也得隨手拍上兩張。

  尤其是在遇到金發碧眼有超模潛質的大長腿的時候。

  啊呸……

  金發碧眼的大長腿,哪有自家女朋友好看?

  他就是隨手拍一拍……

  在韓女士和斐廠長的那個年代,拍多了,可能還有浪費交卷的嫌疑。

  如今這個年代,手機君的云空間,根本就沒有上限。

  他就是喜歡拍照,什么眼睛啊、腿啊,壓根就不是他可能會考慮的重點。

  就像現在,最讓他有拍照欲望的,就是改造后的易家祠堂。

  完全沒有把拍攝重點,放到自家女朋友蘿莉的臉蛋,和御姐的身材上。

  韓女士都還不準他帶女朋友上樓,他這么乖巧懂事的當代大好青年,怎么可能動不動就想歪。

  絕無可能!

  他根本連看都不帶看的一眼的!

  唯有對著建筑拍照,才是他的熱情所在。

  易家祠堂的古厝改造,從頭到尾,都是斐一班一手設計的,所以他的熱情也不是裝出來的。

  確實會比小范圍調整水潭別墅內部設計和使用功能的時候,要更有參與感和成就感。

  斐一班的社交賬號一發,底下就有一堆人問,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東西要拍賣。

  斐廠長被撕票的事情,并沒有成為新聞的頭條。

  abu也沒有在圈子里面往外說。

  因此,斐一班在牛津郡的朋友,只知道他回國了,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abu在評論里和斐一班互動了幾次之后,立刻就打來了電話,并且提出了一個算是有點詭異的要求。

  “哦,我的兄弟。我真的是不能更喜歡你現在生活的地方了,我能去找你嗎?”abu很是有些興奮。

  “當然可以,abu,我肯定非常歡迎你的到來,但是,你可能會住不習慣,我得提前告訴你,我現在住的地方,可是連電梯都沒有的,你來了就得每天親自上下樓。”斐一班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有太高的心理預期。

  “上下樓,為什么?我的兄弟!你住的地方,看起來只有一層樓,為什么要每天上下樓,還是親自。”

  abu顯然是誤會斐一班發到社交賬號上的是他現在住的地方。

  “哦,你說照片里的這個地方啊啊,那個是我在古厝里面弄的一個展示白茶的地方,這里以后可能會用來展示和處理白茶加工過程中的某一個程序,并不是我住的地方。”

  “哦,我的兄弟。我就是想要住在那樣的一個地方。有古建筑的韻味,你照片里的那些細節,底下的麒麟勒腳,屋頂的浮雕檐角,這些我都非常、非常地感興趣。”

  abu在牛津大學念完古典考古學和古代史之后,又去劍橋念了一個建筑學。

  某位兄弟,不僅在鈔能力方面和鼎盛時期的斐一班不是一個檔次的。

  在學習能力方面,也一樣有碾壓之姿。

  “沒有問題啊,abu,離的很近的,你住在我家,也一樣可以每天去看的。”斐一班并不介意abu過來。

  他的這個兄弟,比誰都更了解他現在的狀況,他也沒有必要藏著掖著,假裝自己還是富二代什么的。

  “哦,不,我的兄弟,我特別想知道,照片里面翹起來的檐角和延伸出去的燕尾脊是怎么防風的,古厝的排水溝是怎么設計的,下大雨的時候會不會有水澇。我就想住在里面,身臨其境地感受古建筑的一切。”

  “可這個古厝的正廳,是人家的祠堂,算是祭祀祖先的地方,你確定要住在人家的祠堂里面嗎?”

  “我沒有所謂的,我的兄弟。我也可以不住在正廳,我只要是這個古建筑里面,什么房間都行,也不一定要很好的條件,我可以當自己是在冒險。”

  abu直接把斐一班接下來準備勸他的話,都給說了。

  斐一班有點無奈:“永遠在路上的探險家朋友,你的愛好怎么越來越奇怪而又具體了?”

  “哦,我的兄弟,不是你自己在評論里面和我探討修舊如舊的可能嗎?你只要在申請古建筑保護之前,讓我在里面住上一陣子,修舊如舊的方案和費用,都可以由你的兄弟我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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