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u聯系了家里的公司,讓他的投資顧問,通過正式渠道,向招商引資部門和接手國琛鎖業的集團主席邢一峰,透露了想要投資中國鎖企的意向,并表示可以幫忙開拓從中東到整個歐洲的市場。
兩天之后,abu帶著他的全套人馬,
在本地招商引資的負責人的陪同下,來到了國琛鎖業——現如今邢氏集團僅有的三個自有鎖芯廠區。
因為轉戰地產好些年,除了從斐一班家買了的這三個鎖廠之外,邢氏集團主營的鋅合金鎖都是找的外包代工。
外包代工的好處是可以極大地節省成本。
壞處也很明顯,質量極不穩定。
尤其是不同代工廠之間的差距。
買的時候是一樣的品牌,用的時候,
質量得靠運氣。
這使得有一部分鎖芯,根本就達不到外貿訂單的要求。
有的是出口不了,
有的是出口之后檢測不合格被退貨。
這其實是很麻煩的事情。
也是為什么形式集團要轉戰地產。
地產好的時候,鎖具的收入,已經占不到營收的5。
很多第二產業轉型地產,都有過這樣的輝煌時刻。
但是,地產的風險,也和工廠不是一個水平線的。
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這兩年,隨著地產投資的失利,邢氏集團已經快把底子都搭進去了。
身為邢氏集團的創始人,邢一峰痛定思痛,決定要重新把鎖具的市場給做起來。
收購國琛鎖業是邢一峰鼎力推進的。
一開始,因為擔心會讓集團本就吃緊的現金流雪上加霜,董事會是不同意他的收購計劃的。
邢一峰力排眾議,在董事會強調了國琛鎖業在海外的渠道。
希望可以通過并購,穩扎穩打的,占領中東和歐洲的市場。
最終還是沒能通過董事會。
國琛鎖業在行業里面的技術領先地位,是有目共睹的。
出售價格也會比較高。
超出了邢氏集團能夠安全運營的范圍。
直到斐廠長被綁架,
韓女士急著出手,售價一下子降了好幾個億,
只要能湊夠贖金就行。
邢一峰抓準時機出手,在最后談判的過程里面,又壓下去一個億。
以十一億的價格,拿下了價值十八億的工廠。
這筆帳,怎么算都是劃算的。
如果交接和后續的一切生產都能順利的話。
現在的問題在于。
代工的鎖芯不符合出口訂單的要求。
國琛鎖業生產出來的鎖芯,因為全都是按照最高標準生產的,不管訂單條件怎么變,都能夠達標,但成本一直壓不下來。
出口最多也是保本,根本賺不到錢。
最多也就是做做流水。
然后,屋漏偏逢連夜雨。隨著時間的推移,邢氏集團也被列到了反傾銷名錄里面。
斐廠長在的時候,因為成本控制,從國內出去,加上反傾銷稅,也就將將保本的樣子。
如果不是為了規避反傾銷,斐國琛也不會去土耳其建廠。
林聰義接手之后,成本急劇飆升。
反傾銷說一加,
利潤降為負數。
做越多就虧越多。
別說是開拓海外市場的,
保住原有的訂單都成了很大的問題。
邢一峰算是后知后覺地再一次認識到了開工廠的困難。
截至目前,這三個廠區的生產線已經停地七七八八。
在轉產的事情上,邢一峰并沒有很著急。
沒有訂單,即便轉產也賣不出去。
地產難,工廠也難。
各家有各家的難,難的還不太一樣。
就像不上市難,上市也難。
邢一峰現在最難的,就是接下來的財報要怎么辦。
上市集團主席,得對財報負責。
財報不好看,股價就會暴跌。
他現在有比這著急的多的事情——怎么向董事會交代。
邢一峰是做鎖具起家的,邢氏集團是他創辦的。
公司上市之后,就有了很多資方代表的董事會成員。
這些人并不在意公司做什么業務,只在意股價能不能上漲,今年能不能分紅。
邢一峰的壓力很大。
那些原本就反對收購國琛鎖業的人,自己把矛頭指向了他。
如果不是國琛鎖業的地皮和廠房本來就很值錢,他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董事長的位置。
步喬幫主的后塵,成為又一個被自己創辦的公司給踢走的創始人。
喬幫主能回來,那是有絕對的能力和實力打底。
邢一峰不存在這樣的可能。
abu的人把邢一峰給調查了一個底朝天。
也是基于這樣的前提,abu才通過正式投資渠道,接觸邢氏集團,表達投資和市場拓展的意向。
這對于邢一峰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abu的到來,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
邢一峰帶了一眾高層親自到廠區門口迎接。
占著總工的名頭干著裝修工的事情的林聰義,排在隊伍的最末位。
恍恍惚惚湊個數。
abu讓司機把車子,停在了隊尾的位置。
下車見到林聰義,第一反應是愣了一下。
以abu在話劇社千錘百煉的演技,這一愣,要多意外有多意外。
很快,abu就反應過來。
在官方陪同人員還沒有開始介紹的情況下,直接上來,給了林聰義一個久別重逢的熱情擁抱,然后開口說了兩句話。
邢一峰也愣了。
他是真的愣,愣到有些震驚。
他聽不懂abu和林聰義在說什么,只驚訝于林聰義竟然和中東投資人有這么好的私人關系!
還好他先前沒有一氣之下把林聰義給開除了。
身為管理組,邢一峰喜歡不拘一格降人才。
干不了總工的活,能干招商引資的事情,那也是極好的。
邢一峰有了重新重用林聰義的沖動,重新評估一下即明天就要回總工宿舍的決定。
只要能給財報帶來亮點,甭管黑貓還是白貓,能招商引資的,就是好貓。
abu隨行翻譯在這個時候開始工作:
“abu先生說,他很高興再一次見到林先生。上一次見,你還是他兄弟家在土耳其工廠的管理人員,這一次,竟然就有了這么大的一個廠區。abu先生沒想到這是林先生的工廠,還說自從他兄弟家里出事之后,就不愿意和他聯系,讓abu先生非常受傷,不知道你有沒有他兄弟的消息。”
翻譯的這段話一出來。
邢一峰和陪同前來的招商引資負責人,就都明白過來是一個烏龍了。
abu只用了兩句話,就讓現場的情況變得極為復雜。
首先,是董事長位置本就風雨飄搖的邢一峰受到了冷落。
除了林聰義這個總工,邢氏集團還出動了好幾個高層,在門口迎接abu的車隊。
林聰義占著總工的位置,又會一些英文,才得到了這個機會。
其他的人,都是董事會里面反對意見比較大的。
邢一峰希望借著中東投資人的到來,讓他們可以對他有更多的信心。
abu一上來就直接無視他,事后解釋看起來是一個烏龍,但在這些本來就對邢一峰有意見的人來說,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這很難不讓邢一峰的心里有根刺。
其次,abu一口一個我的兄弟把自己和斐一班的關系,交代地很清楚。
這樣一來,邢一峰的心里,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中東投資人知道這個廠區,原來就屬于他“失聯”的兄弟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很快,在招商引資部門負責人和翻譯的共同努力下,abu就搞清楚了邢一峰才是鎖廠的話事人。
abu對烏龍事件表達了一下歉意。
緊接著他關心的點就變成了要怎么聯系的斐一班:“林,你有沒有我兄弟現在的聯系方式,他換了電話號碼,我也不知道他住在那,我的兄弟斐一班,他過的還好嗎?”
林聰義有些呆滯。
從見到abu的那一秒開始,他就喪失了語言功能。
abu的話很日常,在伊斯坦布爾的時候,也這么和林聰義溝通過。
斐一班這三個字說的很慢,又很標準,連邢一峰都能猜出來abu在問什么。
林聰義忽好忽壞的英語,這會兒處在壞掉的狀態。
翻譯都翻譯了兩遍,林聰義都沒有反應。
還得邢一峰在一邊提醒:“問你呢,知不知道斐一班現在的聯系方式。”
林聰義還是沒有反應。
abu就有些肉眼可見的不高興了。
邢一峰趕緊接話:“abu先生我有你兄弟母親的聯系方式。我可以幫你聯系。”
abu聽完翻譯之后,沒有接話。
表情也是淡淡的,一副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
邢一峰想了想,沒想明白,但下意識地覺得有哪里不對。
于是趕緊又想了一個辦法:“哦,對,還有小孟,小孟肯定有斐一班的聯系方式。”
說完,邢一峰就讓交代董秘把孟佟鑫給找過來。
在等待的過程里面,邢一峰還介紹了一下,這個廠區,原本是屬于斐一班家里的。
因為斐一班的父親去世,才把工廠賣給了他。
今天過來的中東投資人,既然是斐一班的兄弟,這種事情想蠻肯定是瞞不住的。
遲早會被發現,不如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再怎么說,韓雨馨和他交接的整個過程還是挺愉快的。
包括轉產的想法,他和韓雨馨溝通的時候也是沒有任何矛盾沖突的。
韓雨馨還對他信守承諾表示了感謝。
打電話之前,邢一峰也想過有沒有這個必要。
現在倒是無比慶幸自己前幾天的決定。
他和韓雨馨之間,從來也不曾有過什么矛盾。
急售的時候壓價,那是正常的商業行為。
作為商人,最求商業利于最大化,并沒有什么不對。
總歸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韓雨馨要是不同意,他也買不到工廠。
這么一想,邢一峰就沒有了什么心理壓力。
與其藏著掖著,等到abu自己發現,還不如自己和盤托出。
一行人來到了會議室。
原來定好的回藝議程,卻一項都沒有進行下去。
孟佟鑫氣喘吁吁徐地跑了過來了。
搞清楚狀況之后,按照邢一峰的指示。
當著abu的面,開免提給斐一班打電話。
abu讓斐一班過來和他見一面。
斐一班很意外從孟佟鑫的電話,聽到abu的聲音。
猶豫了一下,即便知道了是兄弟找他,還是表示了拒絕。
斐一班說,廠區有他原來的房子,原來的家。
害怕觸景傷情,因此不愿意過來。
如果真的要見,就讓abu談完正事之后,到易家村找他。
abu站起來,直接準備走人,
abu讓翻譯幫他解釋了一下。
因為突發情況,他比較擔心他兄弟的狀況,現在不太有心情聊投資的事情。
孟佟鑫的電話還沒有掛。
邢一峰直接對著孟佟鑫的電話開口:“這有什么好觸景生情的啊,小斐。”
一上來,就用了很親切的稱呼。
透著長輩對晚輩的關愛。
邢一峰也是在商場打拼了很多年的人了。
知道光靠親切是沒有用的。
打完招呼,緊接著就開始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是這樣的小斐,你和韓總搬走之后呢,你們在廠區的房子,就一直是在裝修,到現在也沒有人住過。你要是對這個房子有感情,你隨時回來住。完全沒必要觸景傷情。”
“這怎么住啊?邢叔叔,這個房子,不都早就已經變成總工宿舍了嗎?”斐一班的一句邢叔叔,拉近了他和邢一峰之間的距離。
也表明了他沒有把邢一峰當仇人來看。
這一點,對邢一峰來說,至關重要。
也讓他更有底氣說出接下來的話:“總工宿舍也不過就是個說法,這個房子,原本也沒有在任何協議里面。房子的用途邢叔叔還是可以說了算的。你要是真放不下,回頭把房子再還給你們也是可以的。”
這句話,可是是試探,也可以是下血本。
假如abu真的要投資,邢一峰并不介意下血本。
邢一峰并不擔心董事會會不同意他對斐一班家房子的處理。
廠區的別墅也不值太多的錢。
搭上這么個房子,收獲中東富商的投資,那絕對是非常劃算的買賣。
更何況,原本,獲得這個房子,就沒有花錢。
算是他和韓雨馨的私人交易。
韓雨馨這么做,是為了讓邢一峰安心。
表明她不會賣了廠子,還要繼續對廠區的事情指手畫腳。
假如abu的投資,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那也好辦。
他可以在還的時候,收一些利息。
正常的市場價買賣什么的,也是還的一種表現形式。
abu聽了翻譯的解釋,也開始用英語勸斐一班:“我的兄弟,你快來,快來看一看。看一看你家的房子,看一看我,帶我看一看你的家。”
abu和斐一班講電話,就不需要有人一句一句翻譯了。
翻譯也不適合在這個時候,過多地介入老板的私事。
abu的管家,趁著這個時間,和邢一峰解釋。
斐一班和abu自從中學開始,就是舍友,在牛津更是一起住了很多年,不是一般的朋友關系。
不知道是管家沒說清楚,還是翻譯沒解釋明白,聽的邢一峰覺得斐一班和abu之間的關系,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
還好他剛剛下意識地覺得有哪里不對,沒有直接把電話打給韓雨馨。
要不然,可能就捅了大簍子了。
邢一峰慶幸,自己對年輕人的世界,比一般人要了解。
拒絕了兩次之后,斐一班最終還是被邢一峰和abu說動了,同意從易家村過來。
從易家村開車來廠區,最快也要三個多小時。
這么長的一段時間,abu肯定會留在廠區。
邢一峰最想要爭取,也是這樣的一整段時間。
三個小時,足夠完成之前商定的議程。
確定初步的投資意向。
不管最終能不能成,這個消息只要放出去,股價肯定會漲。
不懂英文的人,只知道abu同意開啟原定的會議議程了。
懂英文的人,比如林聰義,直接進入了癲狂的狀態。
從孟佟鑫掛電話的那一秒開始,林聰義就不斷的問邢一峰:“不是說好了,那個房子要給我做總工宿舍的嗎?”
第一遍,被邢一峰無視,就又問了第二遍,第三遍。
邢一峰被纏得沒有辦法,直接起身離開會議室。
不搞定林聰義這么個定時炸彈,會議很難卓有成效地進行下去。
林聰義瘋了似的追了出來,又一次強調:“邢總,我們明明說好了的!”
“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局?”
到了會議室的人聽不到的地方,邢一峰直接問責:“你做到了總工的事情了嗎?就要求有總工的宿舍。”
“可是,那個房子一直都是我自己出錢裝修的。”
“那棟房子,原來也不是毛胚啊。條件那么好。直接就能住。我是不是還說家具都我給你換?是你非要重新裝修,當然是要你自己出錢。”
“可是,這是我們約定好的總工宿舍。”
“哪兒的約定?你該不會是裝修還想從我這里拿補償吧?”
邢一峰氣極反笑:“我倒是很希望我們曾經有一份約定,白紙黑字寫清楚,你要是不能應用斐廠長和你爸留下的專利,得賠我多少錢!”
孟佟鑫在這個時候出來了。
abu想知道邢一峰和林聰義說了什么。
現在這個時候,比起abu身邊的人,他這個原本就不在參會人員名單里面的司機,完成了老板交代的打電話任務之后出來,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孟佟鑫聽到林聰義說:“我不要補償,我就想要總工宿舍。”
又聽到邢一峰說:“就和你說不明白了是嗎?你要非覺得那是總工宿舍也可以,從現在開始,你不是總工了。這樣可以了嗎?”
邢一峰轉身就走,林聰義攔住了他的去路:“不可以!”
剛好在這個時候,邢一峰看到了從會議室出來的孟佟鑫。
聽了韓雨馨的建議,留下孟佟鑫做司機,大概是他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邢一峰如釋重負地交代:“小孟,你快把林聰義給我架出去,投資人沒走,別讓他出來搗亂。等到這事兒談完了,我再好好和他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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