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至此,戛然而止。
那些漂浮在他面前、屬于藍歌鴝的記憶片段……此刻看上去,竟是如此親近。
他剛剛看到的,正是“藍歌鴝”的面具中最為底層的記憶。
羅素還記得,菲拉應該就是藍歌鴝真正的名字。
而雪莉,似乎就是摩根在得到代號之前的名字……
“……我好像懂了。”
他低聲喃喃著:“我究竟在恐懼著什么……”
羅素與“教父”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你們究竟在恐懼著什么……”
他內心深處的恐懼……正是孤獨。
而這些“面具”也同樣擁有。
那種仿佛被全世界拋棄般的恐懼,沒有任何人能幫助自己的孤獨——那是只有在一個人絕對無法解決眼前的問題時,才會浸染全身的絕望。
——從最開始,他的想法就錯了。
他能將這些人化為自己的“面具”,并不是自己繼承了對方的什么遺志、也不是他們有著什么了不起的才能。
他繼承的意志太多了。
被他模仿、學習的人更是多到數不勝數……
而在他與摩根見面之前,也根本就沒有“發過誓”、可他依然觸發了自己的靈能,看到了摩根在不存在的歷史中刻下的痕跡。
因此,如果說是以誓言與紐帶,也似乎缺了點什么……
如今羅素終于知道了。
真正將他們聚集在一起的共同點——是那種絕望的孤獨。
那種孤身一人、面對自己絕對無法完成的事業之時,宛如天崩地裂般的絕望感。
正是那種與羅素本源所相似的恐懼,引起了他靈能的共鳴。
——這世上才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藍歌鴝直至死亡也對摩根不離不棄,犧牲自己也要換來對方平安的愛意、并非毫無由來。
他對于“鳥籠”的恐懼、對公司的憎恨,更是在幼年之時便刻在了記憶深處。
他或許自己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只剩下了殘留的印象。
但那種在絕望之時,被人打破牢籠之時的溫暖與感動、卻像是在冬夜之時接近溫暖的壁爐,讓羅素的身體仍不住溫暖到顫抖了起來。
摩根的話,又仿佛在羅素腦中回響起來:
“我當年,其實想要成為英雄來著。”
“我最開始,是想要擁有‘崇拜者’。在那之后……我想要成為他一個人的英雄。成為他的英雄。”
“英雄是風、是光。是任何足夠及時、能夠改變一切的力量。”
“在他任何需要我的時候,我都能抵達……
“——我認為那就是‘英雄’。”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羅素低聲喃喃著:“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在這里吧。”
封閉的鳥籠內外。
覆蓋天地的大雪之中。
打破牢籠的“英雄”與等待著英雄拯救的籠中鳥……兩位孤獨者的命運,互相纏繞了起來。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籠中鳥”的靈能從未提升過等級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理解,“籠中鳥”對于藍歌鴝究竟意味著什么。
那并非是囚籠。或者說,它的意義并不在于監禁。
——而在于釋放。
藍歌鴝并非是躲避在牢籠中茍且偷生之人,也不是希望將他人囚禁的惡魔……囚牢的意義,就在于打破牢籠。
在于等待一位能夠及時趕來,改變一切的英雄。
“……對不起。”
羅素輕聲說道:“我來晚了。”
他那與“教父”重疊在一起的聲音,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只剩了一道。
那是屬于羅素自己的聲音。
“那不是你的錯。”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羅素身后響起。
羅素回過頭來的時候,周圍那破碎的虛空驟然間消失無蹤。
連同之前的圣堂也消失不見。
只有一面巨大的鏡子橫在眼前。
而羅素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之前與托基法特董事的談話一樣。
從他的腳踝、他的掌心、他的胸口,各自蔓延出一條有著星空色彩的鎖鏈,沒入到了鏡面之中——對稱的鎖在了鏡中那人的四肢之上。
——而鏡中坐著的那人,正是藍歌鴝。
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教父般翹著腿身體后傾,雙手十指交叉、置于身前。與端正的坐著的羅素動作截然不同。
而鏡中的藍歌鴝,表情相當復雜:“希望英雄永遠也不會遲到,本就是一種奢望。
“畢竟說到底,‘英雄’也不欠他們什么。”
“他們?”
“我不認為我需要被英雄拯救。”
藍歌鴝溫和的說道:“能拯救我的只有一個人。而她那個時候也陷入到了另一種苦難之中。
“或許我所怨恨的……是沒有英雄去拯救她吧。
“或者說,我所怨恨的正是我自己。
“為什么我如此軟弱?為什么我如此無能?
“為什么我無法去拯救那個……總是在最及時的時刻,拯救我的英雄?
“或者說……我所怨恨的,正是這個非要英雄不可的世道。”
羅素看著他,沉默不言。
而藍歌鴝突然笑了出來:“看來你意識到了。
“——沒錯,我才是你的惡魔。”
“……那么,神之容器又是什么?”
“我就是神之容器。封印著神的容器、與被神制造的容器,同樣都是神之容器。”
藍歌鴝看著羅素,意味深長:“而你……就是那個容器之中的神。”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覺得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藍歌鴝嘆了口氣,伸手抓住了自己胸口的鎖鏈。
羅素那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人攫住。
“靈能到底是什么?你現在應該已經了解了吧。
“如果說靈能只是被記憶與情感吸引而來的心靈寄生體……那么我們所帶來的異界的記憶,怎么可能誕生出全新的靈能、不存于世的惡魔?
“如果這個世界原本就不存在這個靈能,又怎么會因為多了毫無由來的記憶而多出一份‘不該存在的’靈能?特殊的到底僅僅是這份記憶,亦或是你本身?
“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在另一個世界復制、模仿了什么?”
“我……”
羅素無意識的低聲喃喃著,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我復制了什么?
我模仿了什么?
在羅素的注視之下,他的手臂逐漸開始融化。
但里面顯露出來的,并非是骨骼與肌肉……而是那團黑霧。
是那團宛如星云般、不斷流動著的黑色氣態物質。
不行。
記不起來。無法回憶。想不出來。
我是誰?
我到底是什么?
“我是……”
“——醒醒,羅素。”
突然,他聽到了花觸小姐的聲音。
如同上課的時候,似睡似醒之間被老師的粉筆猛然驚醒——
他再度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花觸的辦公桌前、手里依然還捧著那杯從來沒喝過的水。
最后那部分的記憶開始飛快消散……就像是試圖伸手握住煙氣,卻只能看到灰白色的煙氣從指縫中漏出。
而花觸小姐仍然還坐在自己對面。
也不知道是她從自己身后走了回去……亦或是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陷入了幻覺之中?
“看來你的心理問題,一時半會還是解決不了的。”
花觸輕聲嘆了口氣。
她將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放到了桌子下面。
在羅素看不到的角度上,她兩只手的手背像是被什么東西灼傷了一般、留下了宛如血管一般的淺淡黑色紋路。
她并不說什么時候再開始第二次治療,只是露出令人安心的甜美笑容:“但我想,至少關于‘教父’這個身份……你應該已經梳理完畢了吧?”
“是的。我終于知道,為什么‘籠中鳥’這個靈能無法提升等級了。”
羅素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原來我之前根本就不懂藍歌鴝……”
他輕而易舉的感知到了花觸并不愿再度為自己進行治療。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她為自己所做的已經夠多了。
于是羅素還是抖了抖耳朵,認真的點頭應道:“總之,非常謝謝您。
“這應該可以有效降低我失控的風險。”
“你不會失控的。”
花觸非常篤定的答道:“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如果你不相信自己的話,那么就相信說出這句話的我吧。”
“……怎么說呢,這話稍微有點微妙。”
羅素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還是少說為妙。”
花觸有些疑惑:“這不是你自己曾經在采訪上說過的話嗎?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在年輕人之間流傳的梗嗎?”
不不不,我當時的確是在玩梗、但您不知道這個梗還這么說的話,總感覺是在立flag……
“總之還是非常感謝您——”
“哦,對了,”花觸打斷了羅素的話,“記得跟噤聲說一下,讓他下周再來找我。我這周得稍微休息一下……”
“嗯……不過在那之前,正好我這邊有些正事要詢問您一下。”
羅素突然想到了,自己來到這里還是有“正事”的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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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完畢!
今天睡醒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渾身乏力,也沒有食欲,還感覺到肚子漲漲的……
很乏,沒有精神,但是卻不困。我試了試想睡覺,但是也睡不著,碼字效率非常慢,十點起床到三點才寫了不到六百字……
結果不知道為什么,下午三點半之后突然精神就好轉了,然后寫到三點半寫到六點加起來寫了五千字……
但還是感覺肚子好漲,今天不想恰飯(摸肚子)
天才一秒:m.24k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