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門城樓,步軍統領衙門臨時所在。
賈六帶著常威軍打宮城撤回后,只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派梵偉去聯絡和珅,建立點對點的聯系,并告之和珅乾隆已經落在宗室手中,并且連退位詔書都頒了。
想復辟乾隆,就得有足夠的實力。
合縱聯橫,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本事。
和珅對乾隆的忠心肯定是不用懷疑的,熱河都統札蘭泰是乾隆的女婿,想保老頭子重登皇位的心思應該不比和珅差。
四千熱河駐防八旗兵戰斗力也是不錯的,起碼比滿城的上三旗護軍能打。
因為這熱河駐防八旗兵本質上也是禁軍,加之熱河那地方還有皇家獵場和馬廠,旗兵的訓練有一定保證,所以只要這四千熱河旗兵能站在他賈六“保皇復辟”大旗下,賈六就有足夠的底氣發動奪門之變。
至于綏遠八旗兵同山東兵將會采取什么立場,其實無關緊要。
賈六暫時沒有派人同他們接觸,倒是梵偉建議馬上派人聯絡熱河副都統阿忠保、大學士舒赫德,生怕宗室那幫人搶先一步。
畢竟復辟這種事,當然是人越多越好。
“怕什么?城門在我手中,沒有我的同意,太后她老人家都別想出城!”
雖然很多時候,賈六都習慣隱身在暗處打人黑槍,悄悄的干活。
但關鍵時候,他還是有膽量探虎穴,得虎子的。
滿城這勃勃生機,不梭哈干一票,也太對不住一直以來的低調。
梵偉一想也是,城門在鬼家大人手中,那幫宗室還能插上翅膀飛出去聯絡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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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偉前腳走,賈六后腳就開始加強滿城九門的控制權。
不管滿城怎么亂法,也不管乾清宮誰坐了皇位,反正九門的控制權必須在他賈佳世凱手中。
說白了,就是這九門他賈六說開就開,說關就關。
關,利宗室。
開,利乾隆。
是關還是開,主動權這東西,可不能叫別人得去。
當年隆科多能干的事,他賈六照樣能干。
為了加強九門控制,同是也為了加強京師馬步兵的控制,賈六派人傳令京師綠營中營副將李彌,開始抽調人手派駐九門,并示意京師綠營將從王府搶劫到的財物往九門搬。
又傳令那個稀里糊涂卷進混水的中營提督瑞林,讓他帶馬隊到崇文門聽令。
“大人,綠營那幫人萬一跑了怎么辦?”
德布擔心人家綠營兵現在個個成了千萬富翁,會帶著搶劫所得的不法財產一跑了之。
“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賈六壓根不擔心那幫屠了王府的綠營兵會這么想不開,攜款潛逃?
真當大清亡了?
一個個有名有姓有家有室的,天下之大,往哪跑?
造反?
有那膽子就不必跑!
想要把贓款吞下去變成留給子孫后代的合法財富,放眼北京城,除了他賈六,就再沒第二人能幫這幫營兵漂白了!
事實上營兵考慮得比賈六還要周全,那幫人現在不僅指著賈佳大人確保他們的辛苦酬勞不會化為烏有,更指著賈佳大人保他們的命呢。
沒辦法,誰讓他們搶的是王府呢。
事后,皇帝能放過他們,還是宗室能放過他們?
有些心野了的未嘗沒有給賈佳大人黃袍加身的念頭,那樣一來,他們才能睡得安心。
事情進展如同賈六所料,發現下五旗滿洲同蒙八旗,漢軍旗竟然在瘋狂清洗上三旗后,急于阻止此事的宗室那幫人組織護軍彈壓,然而護軍這點兵力既要守衛皇宮,還要彈壓亂局,哪里夠人手。
前鋒營同護軍營在滿城的殘部被調了過來,依舊杯水車薪。
殺紅了眼的漢軍、蒙古、下五旗滿洲根本沒有放過上三旗的意思,因為這幫人也明白不把上三旗徹底從八旗根除掉,他們下半輩子就別想安生。
莊親王永瑺、康親王永恩、平郡王慶恒這三位下五旗的旗主此時也是沒了昨天夜里的心氣勁,康親王永恩更是在聽說王府被滅后昏死當場。
莊親王永瑺也同被抽了筋般癱坐在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年紀最小的平郡王慶恒則提刀瘋狂往囚禁乾隆的地方跑,他要給他的妻兒老小報仇。
各方證人都能證明,滅殺平郡王府的護軍是奉乾隆之命。
要不是富勒渾、色痕圖等人拼死攔著,恐怕剛剛宣布退位的乾隆立時就要陪他的額娘同走陰間路。
他不想走都不成。
有的王公大臣則意識到洗掉上三旗未必沒有好處,至少可以把支持乾隆的力量連根拔起。
但放任八旗自相殘殺總不是回事,這般殺下去,天知道要死多少人,又會不會再次蔓延。
德高望重的軍機大臣于敏中同簡親王豐訥亨商議之后,派人制止,然而除了部分下五旗滿洲旗人聽令住手,漢軍那邊根本不奉令,蒙八旗那邊也是亂哄哄的。
最終,王公大臣意識到想要結束宮外的亂事,只能武力彈壓。
滿城內除了護軍外,誰還有兵?
兵部尚書伊勒圖在護軍的保護下趕到崇文門,目的是希望提調京師綠營的賈佳世凱能夠約束營兵幫助宗室穩定局面。
“告訴他,我有疾,不能見人。”
賈六壓根不見伊勒圖,繼續躺平。
主要是和伊勒圖不熟,有些話不好說。
又過了半個時辰,老富來了。
這一次,賈六見了。
老富一進屋子,躺在那里看《春秋》的賈六就陰陽怪氣道:“大哥這會不是應該在宮中開會商量新皇人選么,怎么有空跑兄弟這來了?”
老富聞言臉色有些訕訕,進而開門見山,冷冷看著賈六:“你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
賈六裝糊涂。
“我的意思你清楚!”
老富也不是傻子,路上就分析出宮外這么亂,同鬼子六有直接關系。
一個證據就是屠滅王府的那幫營兵就是歸賈六節制的京師綠營。
賈六放下書,側臉看著老富:“我不清楚,還請大哥把話說明白些!”
老富被賈六的樣子氣到了,桌子一拍怒道:“鬼子六,我們說好了一起造乾隆反的!”
“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說,我賈佳世凱乃大清忠臣,你不要冤枉我啊!”
賈六也是氣的坐起。
有證據就拿證據說事,白紙黑字最管用,沒有,就不要憑空污人清白。
“鬼子六,別忘了,你老婆在我手中!”
老富氣急敗壞,圖窮匕現。
這話賈六不愛聽:“大哥知道有個詞叫預判么?”
“什么意思?”
老富一怔。
賈六抬頭問德布:“我那老嫂子和大侄還好?”
德布忙道:“都好,都好,剛給富少爺喂了兩張餅。”
老富聽后面色陡變,盯著賈六看了十幾個呼吸后,老臉一松,干笑一聲:“六子,別這樣,凡事好商量...你要是嫌一百萬兩不夠,我可以讓那邊加錢。”
“加多少?”
賈六拿過桌上的一塊干餅遞給老富,自己也拿了一張隨口咬了起來。
這兩天工作太忙,都沒空吃飯,先墊巴墊巴吧。
老富沉思片刻,道:“三百萬兩如何?”
賈六一聽這個數臉又掛了下來,還將老富手中的餅給奪了回來,爾后哼哼一聲:“大哥這是壓根沒拿兄弟我當人看啊。”
老富被賈六無恥的樣子氣到,偏不敢發作,悶聲道:“那你要多少?”
賈六豎起右手,巴掌在老富眼前一晃:“五千萬兩,我馬上幫你平事。”
老富真是被這個數字給驚倒了,也再是忍不住胸口那團火氣,指著賈六就罵:“王八羔子,你以為京師你說了算!”
“不好意思,眼下這北京城還真是兄弟說了算,大哥要是不信,出去打聽打聽,看看那幫兵是聽你們的,還是聽我的。”
將嚼碎的餅咽進肚子后,賈六幽幽看了老富一眼,“對了,熱河兵馬上就到,大哥說我是開門的好,還是不開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