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底在公司的權重,應該永遠都比不過戰國。
無論是投資,無論是演員陣容,導演名氣都比不過戰國。
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自己站在選擇位的話,自己是選擇前途光明一點的戰國,還是會選擇坎坎坷坷的礦底呢?
得到的答案很殘酷。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周洋自己都會選擇戰國!
當然……
周洋理解這一切,但并不代表著周洋不失望,并不代表著周洋沒有情緒上面的波動。
在剪輯室里,他被那個突如其來的眼鏡男當成是閑雜人等一樣無視,然后,眼鏡男高高在上用趾高氣揚的語氣說著礦底就是一部爛片的時候,周洋的內心深處還是洶涌起幾分氣憤的。
那是他的心血……
長久以來努力下來的心血。
但是,氣憤又有什么用?
無能的人,才會狂怒,真正有能力的人,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隨隨便便發火。
他最終還是把這種氣憤給壓進了心底,只是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后默默地離開了剪輯室。
他覺得自己身處一個厚厚的蠶繭里。
周圍充滿著窒息、壓抑與黑暗……
孤獨和絕望自然是常客。
破繭。
從來都是很痛苦的事情。
你要撕咬、掙扎,忍受著各種疼痛,拼了命地往外鉆,拼了命地沖破一切,你才有機會變成蝴蝶。
否則……
你只會死在蠶繭里。
永遠都看不到光明,直至腐朽。
周洋感覺自己就是在破繭的過程。
走出剪輯室,離開公司被風一吹的剎那間,周洋內心深處的那種氣憤一掃而空。
望著遠方白皚皚的大雪與街,看著那一座座林立的高樓大廈以及忙碌的所有人,周洋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兒。
他腦海中回憶起一個月前,在礦上的時候,馮凱在閑聊的時候,曾聊過一些國外導演的往事……
其中一位導演的往事讓周洋印象深刻。
國外有一位開卡車的司機的外行人,突然腦子抽風了冒出一個當導演的想法,于是他寫了一個劇本,到處拉投資準備拍電影。
在拉了幾天投資,知道現實的殘酷以后,這位卡車司機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決定,他賣了車,賣了房拼西湊了劇組的啟動資金,然后自己一個人拉扯起了一支隊伍,自學拍攝,自學剪輯地拍出了電影歷史上真正意義的第一部喪尸片。
這個導演的名字是后來大名鼎鼎的,號稱好萊塢恐怖之王的詹姆斯.邦特。
而那部喪尸片名叫活死人的黑夜,不但入圍了當年的奧斯卡,更斬獲了第40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攝影,最佳服裝、最佳電影剪輯獎。
那是一段震驚全世界的傳奇經歷!
“我也,試試吧!”
“……”
天空中的雪花依舊在飄蕩著。
周洋從回憶中醒來,臉上露出幾分自我鼓勵。
隨后,他坐上了一輛出租車,報名了一家名為“信宏”的視頻剪輯速成班,并且交了一千塊的學費。
……………………
辦公室里。
安筱掛完電話。
她仔細地回憶著周洋電話里面的聲音。
周洋確實挺好學的,去學一下電影剪輯,這似乎并不是什么讓人意外的事情。
請兩天假并不是什么問題。
可是……
學電影剪輯,為什么不能在公司里學,而要去外面花錢報班呢?
外面的速成剪輯班能有多專業?
安筱心中盡管有些疑惑,但并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是年底了,公司目前工作非常多,不但要準備去柏林國際電影節的申報材料,還有各種電影的上映事宜會議,宣傳事宜會議,除此以外還有接下來06年的整體一年規劃預測分析……
從早上忙碌到中午十二點以后,安筱這才稍微地能喘了一口氣。
吃過助理準備的午餐以后,安筱聽到了敲門聲。
“進來!”
“安總。”
安筱看到吳鎮洪略顯疲憊地拿著兩份A4紙走了進來,他的眼神充滿著興奮。
“吳總……你,辛苦了。”安筱看到吳鎮洪的時候眼神閃過一絲擔憂。
他看起來很憔悴……
他畢竟已經不是年輕人了,年輕人熬熬夜倒沒什么,但是像吳鎮洪這樣上了年紀的人熬一次夜,相當于丟了半條命。
“不辛苦不辛苦!我把隱形的翅膀,揮著翅膀的女孩兩首歌的曲子給編出來了,想找周導聊聊,但是周導似乎不在公司……”吳鎮洪雖然很憔悴,但臉上表情卻很滿足,特別是那一撮小胡子隨著說話一翹一翹的,仿佛有很多話想傾瀉而出,但卻一時間找不到人一樣。
“周導請假了……”
“請假了?去做什么了?”
“他似乎報了個班,似乎是去學電影剪……”安筱本來很平靜的,但隨后,仿佛想到什么一樣,她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那絕美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愕然,隨后這種愕然變成了一種冰冷感。
“什么?”看著安筱,吳鎮洪有些奇怪。
“吳總,我先去一趟后期管理部門……”安筱低頭,當翻到礦底剪輯計劃表以后,她突然站了起來,高挑而又窈窕的身影在窗臺的陽光下,似乎充滿著壓抑住的無言情緒。
“???”
…………………………
“這個剪輯需要修改一下……”
“這個部分,對,這個部分很不對,沒有給人鏡頭的張力,我們剪出來的東西,首先要給人一種感官上的震撼,這一片還需要重新調整……”
“還有后期處理部分,對,就是男主角的胡子……”
“蠢貨!你怎么能這樣剪?柏林國際電影節那幫老外最喜歡看沖突,你把這個細節的沖突剪了,電影還怎么看?”
“電影這些劇情不重要,一部好的電影,需要一定的藝術聯想,觀眾看第一遍看不懂沒關系,我們希望打造一種能回味的點,國外那幫家伙最喜歡看這些……”
“錢偉,你是拍礦底這種三流電影拍傻了嗎?你怎么能用紀錄片的方式來剪?你他媽腦子壞了還是你有病啊?”
“……”
“……”
剪輯室。
徐曉明正在對著錢偉等人一通開炮。
他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在周藝林導演面前像個男秘書一樣,但在后期部門,他絕對是一個暴君。
各種難聽的話在剪輯室內徘徊,而且是一遍又一遍。
他對戰國上午的剪輯成果非常不滿意,覺得這幫人壓根就不懂藝術,剪出來像一坨狗屎一樣。
錢偉,張磊等人臉色不太好看。
但他們還是忍受著,還是認認真真地按照徐曉明的要求,剪著電影。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一陣嘎吱的聲音響起,剪輯室里的門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怎么回事,所有人只感覺整個剪輯室里的溫度突然就降了好幾度……
“按照計劃,這里現在不是應該剪礦底嗎?”
一陣非常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張磊忍不住一哆嗦,下意識地看到門口邊上。
他看到了一個高挑的絕美身影,正靜靜地看著所有人。
本來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唾沫星子橫飛的徐曉明一愣,隨后下意識就站起來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安總,咳,咳,您怎么來這個地方了?是這樣的,戰國這部電影的剪輯情況讓周藝林,周導很不滿意,于是我就想著請他們過來幫幫忙剪一下,畢竟這是咱公司要參加柏林國際電影參展的電影是不?咱得打起一百分的精神……”
“占用了礦底的后期處理時間,是你的意思,還是周導的意思?”燈光下,安筱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徐曉明。
“是整個劇組上下的意思……”徐曉明感覺情況有些不對,但還是舔著笑容。
“占用礦底的后期處理時間,是你的意思,還是周導的意思!”安筱再次復述了一遍。
“……”
徐曉明笑容呆滯。
面對安筱的直視,他突然抬不起頭來。
整個剪輯室的溫度突然更冷了。
錢偉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他從未見過安筱的眼神如此駭人過。